“娘,饭做好了,快些出来吃饭!”
翠娘围着破旧的围裙做好了饭,陈三儿娘粗鲁的将好几日的旧衣往家中院儿一摆,“好些日子的衣裳了,你都没洗?你做什么媳妇?”照例说了一顿儿媳,她又看桌儿上的饭菜,“你这做的什么菜,一日三餐总这个味道,你是想吃死我然后你当这个家?”
翠娘委屈的不行,“家中旁的什么都没有,我能有什么办法做出好吃的东西?”
“你嫌家中穷,我还没嫌你不够本事?哪家妇人似你这般衣服都洗不好?”陈三儿娘可气,她娶个媳妇回家原是为了儿子,可没想到这翠娘面儿上看着好的平日里却每每勾着她儿,好几次向来乖巧的儿都与她置气了。
“娘!我洗了我与三儿的,可这是你的里衣……这我一个做儿媳的拿出去洗,那般多人看着呢!”
“让你洗怎么了?我将三儿养的这般大了,我什么没与他洗过”,陈三儿娘是那种你不与她争论她就什么都不说了,但你顶一句嘴她能说一天那种。陈三儿一大早的刚从被窝里头爬出来就听他娘与他媳妇又吵了起来,看了一眼还是默默又钻回了被窝。
许久之后院儿里轻省了下来,翠娘捂着眼睛进了屋,狠狠在陈三儿腿上揪了一下,“你就看着你娘欺负我!”
陈三儿一把捂着腿,成婚也没多久,也不顾疼,连忙哄着。翠娘吵着闹着要和离,再去找一家好的,陈三儿便道,“找哪儿去啊?我家再不济也比韩家强了吧?你瞧见与你一同来的瑜娘什么景儿?韩策腿还断了,这几日里正要涨地租收房,恐怕以后要去旁的地儿乞讨了都。”
宋瑜为了做生意每日清晨不亮就要起来,夏日天热又非农忙,她晌午回来时候大部分人在家中纳凉,不常见她。
“我的肉呢!”外头陈三儿娘突然大叫饿了一声。
陈三儿心烦道,“娘你半月前割的肉,还宴了客,总共也就几斤,现在也差不多吃完了罢?”翠娘垂头在丈夫身边没敢吱声,陈三儿娘一把推门进来,“你知道甚么,那肉我专门捡下来放在地窖里冷着,过几日你三舅要来!真奇了怪了,那么一大块便是老鼠怎么拖走?”
“定是让人给偷吃了!”翠娘心中一紧。
陈三儿娘突然大步出了门,“好啊,我便说东侧那家儿平日穷酸的连个馒头都吃不起,这几日便阵阵肉香的传了出来。原是家侧出了硕鼠了!”她解了围裙就往家门口走,翠娘松了口气,陈三儿却起来了,“你干嘛去?”
“你不晓得,我娘脾气凶,万一真动手了我得拉着”,陈三儿心里记着当年几个叔伯上门占地他娘给人揍的,连忙穿衣,“都同一村的,韩家日子过得都那般了,那瑜娘也与你相熟,总不好闹的太难看”,翠娘却瞪了他一眼,“怕有些人还记着瑜娘给你洗的那些衣裳?”
陈三儿不理她,穿了衣裳就去追她娘。等去了韩家,韩家人不在,路上又寻了好几个人打听才发现都在刘氏家。陈三儿脚一拐又去了刘氏家,一路想着他娘之前揍人的狠劲儿……别给那燕娘婶子漂亮脸上整出几道疤来咯。
——
“这什么玩意,我线都穿不进去!”陈三儿娘的声音。
“啊啊……”燕娘取过她手里的针,轻而易举穿了过去,又拿了自己绣好的虎头花样给她,陈三儿娘道,“这样子好,我寻思这成亲半个月了。明年怎么我也该报上孙子了,这鞋样儿好,你那还有旁的吗?”
没打起来啊,翠娘狐疑的看了眼屋里,又戳了陈三儿,让他快走。
陈三儿娘也瞧见了,“去去去,你个男人来这里做什么?”又瞧见了翠娘,“翠娘,你过来!又不是农忙,整日闲在家里睡觉,还不如同燕娘这里多学些绣艺,瞧瞧人家做这衣裳,你过来!”
翠娘:……
陈三儿走了,翠娘在这里学艺,她不是那等子手细的人,半天线也穿不进去,被陈三儿娘一通说教,又觉得丢人,便小声道,“娘,你不是出来寻肉了吗?”找燕娘麻烦去呀,找她做什么?
“肉?”刘氏道,“对,今日你们都别走,今儿瑜娘说要换一锅卤汤,我寻思咱们夜里总在一处,便要了她的卤汤,那汤味儿浓的很,不用下什么料子,你们每人从家里带些干膜过来,咱们凑一起吃一顿?”
陈三儿娘确实寻过麻烦了,可还没她开口刘氏便交了诸人工钱,原是燕娘教大家缝制的头巾都卖出了钱。原刘氏找她时陈三儿娘懒得学,可今儿来一人居然得了十六文,那笔灯笼赚不少钱,闷闷不乐,“汤有啥好吃的?”
“我的天,那不好吃人家能去闫家庄做买卖?瑜娘这人厉害着”,刘氏如今可佩服瑜娘,“换我都不敢,怕卖不出去赔了。可瑜娘厉害着,做了生意还替婆婆打听出闫家庄有收头巾的绣庄呢,瞧见这些好的料子,都是瑜娘赚来买的”
罢了刘氏又羡慕看着燕娘,“这般好的一个儿媳,燕娘你这下半生可福气大了。”
燕娘抿唇笑的温温柔柔,陈三儿娘却心有嫉妒……原先是她先挑儿媳的,罢了再看一眼翠娘,不满更是溢上心头。这般年龄的妇人就比的是儿子和儿媳,翠娘听着几人夸宋瑜夸出朵花来,便想又能怎么样?
没长相的女人靠自己,嫁个丈夫不事生产,非得自己起三更爬半夜赚钱,哪想她家陈三儿。养着村里一个不事生产的闲汉子,怎的乐意去过这样的日子?
“不过这诺大一个家怎好就一个女人撑着?”陈三儿娘道,“便是韩策被从书院赶了出来也不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家三儿就不一样……”陈三儿娘还嘟嘟囔囔着,燕娘穿针引线动作停了下来,手不受控制抖了一下。
宋瑜今日与韩策回来的晚了一些,她去钱庄把这些日赚的钱用铜板换成了碎银。
“刘婶,这是卤汤,我放在你家院中了。婆婆,回家了,我今日买了条鱼,炖鱼汤吃!”
“瞧,这儿媳做的比儿媳可体贴多了”,刘氏去外头接卤汤,翠娘忙找理由要喝口水。她心中真烦,明明一齐嫁到这儿来的,她如今连村中妇人都还没认齐全呢,怎么瑜娘就被人这般夸了起来。
直到她看见了一个人,生的太过清俊,翠娘没读过什么书,反正普通的人千篇一律,英俊的人哪处都不一样。她没见过的,又想多看几人,便拿着喝水的碗不着痕迹的上去,此刻宋瑜与燕娘收拾好东西要走,回头看见,“阿策,走啊?”
翠娘的脸色变了好几番,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道,“你不知道吧,你家娘子原嫌弃你家穷,拼了命的要嫁给我丈夫陈三儿。你可管好了她!一个人抛头露面整日在外,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韩策原本走前面的,就回了头,“你是陈三儿娘子?”
“啊……”
韩策再不说话,一路与宋瑜和燕娘回了家,宋瑜要煮鱼汤,说着鳞片还没处理,今儿吃饭可能得晚一些。话还没落前头燕娘突然转身,谁也没料到一向柔软的燕娘会突然一个巴掌甩过来,韩策被打的偏头。
宋瑜愣了下来,燕娘先落泪的,“你被从书院赶出来是不是!”
似燕娘这种非天生的哑巴可以用气音说话,燕娘却是因为疼的缘故从不敢,如今气的浑身抖只想疼死过去。韩策看着她,母子二人对视,燕娘痛道,“你妻每日起早贪黑替你养伤,你你伤好之后浑浑噩噩,你对的起你妻?”
“你这般的混账要妻做什么?”那喑哑的气声让人听的绝望,一时之间撑起燕娘的整个好像都没了,她内心深处指望着儿子能带着她咸鱼翻身。
可没了书院的指望,她永远成为一个农妇,儿子呢?
燕娘打完儿子痛哭了一场,可打完之后就后悔了,她与韩策这些年相依为命,从未动过手。这母子二人虽一个冷硬一个柔软,但其实底子都还像,倔——
宋瑜煮了两个鸡蛋给韩策,她做了饭母子二人都不愿意吃。韩策扭过头,“不吃。”然后听见她在后头磕鸡蛋的声音,转头道,“说了不吃。”
然后脸上一热,被鸡蛋滚了。
夜里凉风吹着,她看着他,“不敷上去明日肿了……不好看了。”
“女人才在意容貌”,韩策坐在门槛,看外头星夜一片,宋瑜坐在他身侧,“你不吃吗?不吃我吃了?”
韩策道,“那是滚了我脸的。”
“总不能扔了呀?”她刚说完韩策便拿走了,一口吃进了嘴里,嚼了半天,腮都鼓了起来,他一直嚼着。宋瑜想着,道,“我经常被我娘打的,有一次忍不住偷吃了阿弟的细粮,我娘便要打我。”
宋瑜想着,“不是我娘舍不得,阿弟不能吃粗粮,我那一口可能就害的阿弟没了命,她力气可大,我怕疼就跑了。”
“跑了五里多地她还追我”,想起瑜娘幼年往事她一笑,“我以前总惹我娘生气,可每次她都追不上我。我便以为她跑不过我,那次她追的我鞋都跑了,到了我不认识路的地方,我娘追了上来,打了我之后带我回了家。”
韩策慢慢嚼着嘴里的鸡蛋,反正梗着那口气不知怎么的就没了,他看着宋瑜,突然就想起翠娘说的。
“陈三儿你认识吗?”说两句话也不算认识,宋瑜摇了摇头。
骗子。
既然不去书院了暂时又与燕娘矛盾着,韩策便又去给宋瑜帮忙了。她起的特别早,罗文生是若是五更来她三更便得起,一刻都闲不下来,不过脸上却没有累的姿态,今日是集会日,还有早起的人上来一起闲聊,问起宋瑜的生意,“猪肉涨价厉害,每时每刻都再涨,赚不下……”
“肉贵啊,太贵了,买一次肉都要半罐钱”
集会日好些妇人为了便宜起的很早,这日闫家庄人是多的,还有好些同村的,过了宋瑜的摊位总得起些心思,但还没靠近就是:“猪肉贵啊,太贵了——”忙的时候罗文生拉人瞧见也会帮忙,瞧见韩策还在。
“阿策,你这既然从书院出来了,我替你寻个活干?你想做什么?”总不能跟在女人屁股后头。
“猪肉贵啊,太贵了……”宋瑜嘴里念念叨叨。
想做什么,韩策道,“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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