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情真意切

    杨过迷迷糊糊中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渴的厉害,便张口要水。迷离间不知谁将他扶起,端过一杯水来喂他。杨过也无多少力气,半靠在那人肩上,眼也不张,只低头就那人手喝了几口水,恍惚间觉得身侧香气异常熟悉,杨过晃晃脑袋,想到前车之鉴,不敢造次,拼命睁开眼去瞧是谁。

    那人见他想抬手揉眼,试了两次手又无力垂下了去,知道他尚未恢复气力,伸手去摸他额头,仍是滚热,但这人却仍拼命眨着眼睛要睁开,便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我是人是鬼啊?”

    杨过听到声音,身子微颤,眼也不睁了,伸手搂住那人腰,头往她怀里蹭了蹭。

    那人正是郭芙,见他如此脸一红,忙伸手将他的头轻轻移开,口中却骂道:“你真昏还是假昏?又想趁机讨便宜?”

    杨过一把握住她手在唇边磨搓,喃喃道:“我头疼的厉害,你给我揉揉。”他声音仍是虚弱,郭芙闻言正犹豫要不要伸过手去,却忽然停住哼道:“我可不碰你,碰坏了又是我不对。”

    杨过歪头倒在那人身上,喉咙发出微弱的呻吟,似乎真是疼得厉害,郭芙见状不忍,伸过手去道:“可是你要我揉的,揉疼了可不许哭。”

    杨过闷头在她怀里,暖玉温香,沁人心脾,她微凉的手指在额头轻轻按着,如拨弄琴弦般叫人惬意。他心中出奇地无任何遐思邪念,只觉得现世安稳,岁月无惊,闻言缓缓叹道:“你活着,我不哭。”

    郭芙撅嘴道:“你到底是真疼还是假疼?若醒了便起来,赖在人家身上算什么?”说着又伸手去推他。

    杨过却撒赖道:“我没醒,我不起。”

    郭芙叫道:“你没醒是谁在同我说话?”

    杨过道:“管他是谁,反正不是我。”

    郭芙气道:“你再不起来,我把你扔出去了。”

    杨过没答她,却很是轻蔑地哼了一声,半点儿瞧不上她的威胁。

    郭芙气恼,但他身上全是伤,虽有些已渐渐结痂,但深一些的伤口仍未有愈合之像,自然不舍真的将他扔出去,只是抱着他着恼道:“哼,陆姊姊说照料你,人都不知哪里去了。”

    杨过闻言撑着抬起头,蹙着眉不悦道:“我不要旁人。”

    郭芙道:“没有旁人啦,程师叔已累的倒下了。我也要走啦,给妈发现又要讨骂。”

    杨过强搂着她道:“不许你走。”

    郭芙气道:“我是伤兵,你见过伤兵照料伤兵的么?”

    杨过这时才睁开眼道:“那我来照顾你。”

    “你?”郭芙哼道:“你站得起来么?”

    杨过强撑要坐起,却给郭芙强按下去,不许他动,杨过半躺着仔细瞧她,半晌方道:“你伤在哪里?给我瞧瞧。”

    郭芙脸一红,羞恼道:“谁要给你瞧?”

    杨过关切道:“还疼不疼?”

    郭芙眼一垂,道:“自然疼了,若没有软猬甲,险些给那大块头砸死。”

    杨过眼一横,哼道:“叫你逞强!”

    郭芙伸指点他额头叫道:“若没我你就活不成了,感恩戴德罢。”

    杨过望着她道:“你死了叫我活着作什么?”

    郭芙一怔,往旁边坐了坐,却没说话。

    杨过不满道:“你坐那么远作什么?你过来搂着我。”

    郭芙轻轻地摇摇头。

    杨过吸了口气,忍疼凑过来道:“好罢,我搂着你。”

    郭芙却一把将他推开,力气虽不大,应付发烧无力的杨过却是绰绰有余。

    杨过一怔,仰了仰头,伸手拧了拧眉心,拼命找回些精神,想到了个缘故,忙道:“我,小武说的你别信,我,我那时以为程姑娘是你,才……”

    郭芙却打断他道:“我知道的。”

    杨过还要说话,却精力难继,只得靠着床栏,伸手想拉她手,却只摸到两根手指,且他一碰,郭芙便要闪躲,忙开口道:“别,别……别不理我。”

    郭芙秀眉蹙了蹙,终究不忍,只好由他握着。

    杨过摸到她手指,略停了停方开口道:“别离开我。”他言语中有哀求之意,又如此虚弱,郭芙叹了口气,伸手反握住他手。

    杨过这才舒了口气,嘴角扯出些笑意。

    郭芙叹道:“我有话同你说,但你发着热,也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

    杨过眼睛半睁半闭,半晌方道:“你说罢,我听着。”

    郭芙挣扎了一番,握了握拳,终开口道:“那时你说咱们之前的事都揭过,我这些日子想了想,我一时鲁莽砍断了你的手臂,又伤了你姑姑,你不同我计较,还真心待我,我……我心中真是感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物,却是杨过给她的那个锦囊,手里摸索出那只玉鞋,眸中露出依恋之意,缓缓道:“你将玉鞋赠我之时,我心中便打定主意,不管你的花毒能不能解,我这一辈子都会陪着你,好好照顾你,补偿你,不叫你再受一丝委屈。可后来……”郭芙说着眼圈忽然红了。

    杨过从她开口便睁开眼,目光热切地望着她,见她眸带湿润,抬抬手将帮她拭泪,却终究有心无力,只得开口道:“是我不好,在绝情谷那样……伤你的心。”

    郭芙自己揉了揉眼睛摇摇头道:“龙姊姊失踪,我真是不知所措,总埋怨那神尼,好歹叫她与你辞一辞,省得我担这许多过错。你那时,那时虽然骇人,终究也没舍得伤我,我当时怪你,事后也不怎样生气了。只是,只是你为她伤我,总是在你心中,她比我更重要些,我自然不好再留这玉鞋,才还了给你。”

    杨过听到这里,要抬起头来说话,却给她又按了回去,只听她道:“你先听我讲完。”

    杨过无法,只好暂时忍耐,听她续道:“可是,你此番将玉鞋又留给我,实在叫我为难。你几次三番舍命相救,唯恐我受半点儿损害,待我这般情真意切,我实难报万一。今次你又舍命解襄阳之围,立了如此大功,你若向爹妈求我,于公于私,我都不应推辞,更何况我……”郭芙俏脸一红,道:“我又是真心喜欢你,想要同你一起。我时常想着,咱们也能像爹爹妈妈那般,国家有难就并肩为战,天下太平便并辔畅游江湖,等累了,老了,就回桃花岛去,闲时钓鱼烹茶,煮酒论剑,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只是,只是……”

    郭芙说着又掉了几滴泪,道:“只是龙姊姊与你有约在先。这些日子你昏迷不醒,我养伤独自想了好些。陆家嫂子前不久探我时也来劝我,她只听武三爷说我要嫁你,却见这些日子一直是程师叔与陆姊姊在照料你,又联想那日在大胜关你当众拒婚,扬言要娶你姑姑之事,说你固然年少风流,却是万里挑一的少英人杰,她知我素日性情,劝我莫要在意这些小节,只你待我心诚便是。还说陆师兄也有两个妾室,平日相处倒也融融。”

    郭芙说着眉间却露出几许坚持道:“可是我仔细想了这些天,心里总是,总是不情愿的。”郭芙说着抬眼看杨过神色,续道:“我家中自外公到爹爹,从来没有二女共事,我……龙姊姊虽然待我还算和气,可我知道,她心里是不喜欢我的。她是你师父,若要打我骂我,我本不该违抗,只是我这性情,是半点儿委屈也受不得的,便为你忍得住一时,却绝不是一辈子的计较。更何况咱们两个本就时常闹别扭,你……在明,你自然不会违抗师命,在暗,你心里又向着她多些,我仔细想了想,实在是没什么趣儿……”

    “咳,咳……”杨过听她说到这里,已顾不上伤势,挣扎着便要起身。郭芙慌忙按下他道:“你,你先别急,我……我现在不离开你的。”

    杨过眉间闪过一丝动容,怔怔地望着她。

    只听郭芙流泪道:“龙姊姊与你分别,总是我的过错,我怎会现在丢下你一个孤孤单单的没人照料?”

    杨过听她说着,紧绷的心微微松了松,听她抽噎道:“你放心,这一十六年里,我会好好照料你,绝不离开你,待龙姊姊平安归来,再将你好好地交还给她。可是,可是我……我真是不能嫁你了。”郭芙说着泪如星雨,簌簌落了下来,让她说出这番言语,实在叫她肝肠寸断。她虽少女情怀,但对杨过之心至死弥坚,否则也绝不会于战场凶地舍身为他挡锤。这些日子每想到终有一日要离开杨过,便似将自己置身炼狱般折磨,心中之痛,比再叫她挨上数锤还要煎熬。

    杨过听她如此倾诉,亦是心如刀绞,他只知自己爱她爱得辛苦,却不知她也同样如此,顿时心疼不已,当即顾不得什么伤痛,奋力起身抱住她呜呜的哭了出来。

    郭芙由他抱着哭了半日,方慢慢抬起头,将玉鞋塞到他手里道:“我知这玉鞋对你意义重大,我不能做你妻子了,只能将它还你。”郭芙一边说着,一边泪犹不止,但见杨过哭得更加伤心,强忍劝道:“你别这样难过,别,别再叫我为难。”说着将穆念慈留给杨过的锦囊拿在手里看了看,刚要递给杨过,手到半路却忽然停住,看到锦囊上绣的杨过两个字,将锦囊往手心里攒了攅,轻声道:“这个,这个能不能留给我?”

    杨过闻言缓缓松开抱着她的手,红着眼拿她手里的锦囊,郭芙扯了扯,却见他态度坚决,只得含泪松开手。

    杨过将手里的玉鞋塞回锦囊,将带子紧紧打了个结,然后拉过她的手,像她将玉鞋交还给他那般,打开她的手,将装着玉鞋的锦囊轻轻地却又表情郑重地放在她掌心。

    郭芙不解道:“你这是何意?”

    杨过脸色发赤,双眸有些迷离,显然意识并非十分的清楚,但仍尽力看着郭芙的双眼,他先笑了笑,缓缓道:“你说喜欢我,我……我真高兴。”

    郭芙流泪道:“我,人家磨碎了心跟你说话,你还只是取笑!”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杨过抓着她手,急道:“我也有些真心话,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郭芙咬牙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杨过道:“芙妹,我只有这一颗心,你若不要,那也是我的命。我花毒缠身,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你不要我,莫说十六年,我当下便可没了性命。”

    郭芙气得直哭道:“我与你说得这样明白,你却拿死胁迫我,你这人生来便是这样讨厌!你死便死罢,我赔了你性命便是。”

    杨过握着她手道:“有你在,我才舍不得死,不管受怎样的折磨,拼命也要活下去。”

    郭芙道:“那你还说死来气我!”

    杨过叹道:“我是个孤儿,自小没了爹妈,处处遭人白眼,尝尽世间冷暖,最无忧最惬意的日子,大概就是在桃花岛上了。尽管那时候郭伯母不喜欢我,不肯教我武功,但也将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只是,我不知为什么和小武打了一次架,郭伯伯便非要将我扔到全真教,我那时真是难过极了。在全真教,我那师父也不肯教我武功,只一味刁难我,师兄们见我年纪小,也合伙欺侮我,我在终南山险些丢了性命,都是姑姑护着我,照顾我,教我武功。姑姑也是孤儿,又幽居古墓,对外界的人情世故半点儿也不知,她只知我与她相依为命,便觉这世上她只有我,我也只有她,先前在终南山,她只为我不肯要她做我的妻子,便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我,我独自一个人在终南山上,觉得这世上压根儿没有人在意我,所有人都抛下我,从未谋面的爹,因病早逝的妈妈,郭伯伯,郭伯母,义父还有姑姑,全都不要我了。我下山寻姑姑,最后在大胜关寻到了,我怕再忤逆她,她便又要抛下我,才有了那些故事。”

    郭芙垂眸道:“她,她的确待你很好的。”

    杨过道:“芙妹,这世上很多人待我不好,但也有很多人待我很好,自我下山以来,遇到好多待我好的姑娘,姑姑自不必说,公孙姑娘,程英妹子,无双,哪怕是完颜姑娘,耶律妹子,他们都曾不辞辛苦,舍命为我求药,我心中都十分的感激,但你,你是不同的。”杨过伸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却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你是不同的。”

    郭芙偏过脸道:“自然不同,我便是那待你不好的了。”

    杨过点头道:“不错,你待我不好,总是瞧不起我,不爱理会我,还,还下狠手伤我。”杨过流泪问道:“可你明明待我不好的,我为何总是放不下你?”

    郭芙扭过身眸中闪着泪道:“我,我怎知道?”

    杨过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下颔贴在她肩窝,道:“旁人都是待我好,我才去感激,你待我不好,我却仍舍不得你,舍不得你犯险,舍不得你受伤,舍不得你受一丝委屈。郭芙,你再傻再糊涂,难道还看不出我心里究竟谁最重么?”杨过咬住她耳垂,轻轻道:“芙妹,我那样深深地怨过,怨过老天爷曾加诸在我身上的种种苦痛,种种不幸,可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他,这些我可以都不去在乎,不去计较,只要他肯让我们在一起。”

    郭芙心中抽痛,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心中已对自己的坚持有些绝望,流着泪道:“你哄我罢,哄得我糊里糊涂地应了你,你不是最会哄我的么?”

    杨过哭着笑道:“我作什么要哄你?我从来没什么娥皇女英的念头。我只要你,并肩杀敌时要身边的是你,闯荡江湖时要坐在马前的是你,老了,死了,棺椁旁躺的也要是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郭芙叹道:“那十六年后呢,你对姑姑如何交代?”

    杨过浅笑一声:“绝情谷时,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么?”,杨过斩钉截铁道:“杨过要娶郭芙为妻,若不许,惟死而已。”

    “咣当”一声瓷片碎裂之声将二人惊得一震,却见无双呆呆立在门口,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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