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情难两全

    众人听见蜈蚣两个字,都是一惊,耶律燕上前一步,看清那峨嵋刺上半立着的两只大蜈蚣,打了个哆嗦,指着那女子叫道:“近墨者黑,你果然和那毒妇一样坏了!”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不知她所指毒妇又是何人,那女子听了却不以为然道:“我便是最坏的了,谁要和旁人一样!”

    郭芙对着两只大蜈蚣实在难受得紧,却见杨过偏站着不动,只得叫道:“你还不动手,在等甚么?”那女子闻言一抖,却听杨过在身后轻笑出声:“不能动手,伤了她可怎么办?”郭芙气道:“她现在要伤我!”

    那女子听身后男子的声音很是年轻,又听他同郭芙言语,心中已模糊猜到他们的关系,轻轻一笑,对郭芙道:“妹妹,他舍不得伤我,怎么办呢?”郭芙呸了一声,暗骂你个见色忘义的小鬼,心中怒意上涌。那女子见她动气,忍着脖颈上的灼烧,凑近郭芙火上浇油道:“他喜欢我呢!”

    她话音刚落,忽然觉得捉着郭芙的手腕蓦然一冷,郭芙身上升腾起一股骇人的寒意,与杨过手上的热气恰好是冷热两个极端,将她夹在中间分外煎熬,心中暗道:“难道这两个小鬼故意合起伙来戏耍我?”却见郭芙冰着一对眸子,狠狠盯着眼前的女子,沉声道:“你喜欢抓着我的手,可千万别松开!”说着暗里运气,体内寒玉床的寒气迸发而出,便顺着峨嵋刺传到那女子身上。

    最先倒霉的便是那两条幽蓝蜈蚣,身上薄薄结了层霜,但仍保持半立着的姿势不动,远远望去,仿佛如冻僵一般。那女子内力有限,不能抵挡如此凛冽的寒气,幸而还有杨过的热力传来,不至于浑身冻僵,慌忙道:“小兄弟,你这情妹妹疯了,你也不管么?”

    杨过的手上也感到刺骨的凉意,闻言笑道:“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美人儿你祸从口出,可别拉上我。”那女子忍着寒意挑眉道:“小兄弟好硬的心肠,嘴上叫人家美人儿,却这样狠心!”她的声音酥酥软软,叫人听了心荡神摇。

    郭芙眼神凌厉,狠狠剜了杨过一眼,心道待会儿才叫你好看,口中叫道:“你先退开,我就不信收拾不了她!”

    杨过深知她掌控寒气能力有限,岂会由她混闹,嘴上却道:“这可不成,我若松开,她岂不给你冻死?她若死了,有人可不要心疼死了!”郭芙怒道:“谁心疼?你心疼?”说着手中寒气更胜,心中打定主意,这小鬼若敢点头,便不管甚么蒙古女子,幽蓝蜈蚣,先冲上去捅他两剑。

    她这醋吃得杨过心中大畅,朝她身后努努嘴道:“要动手你上,我可不担这干系。万一不小心伤了大嫂,岂非对不住耶律兄咯?”郭芙闻言一愣,手上的寒气略收了收,目光朝那女子上下左右扫了几眼,撅嘴问道:“喂,你同我大哥甚么关系?”那女子还未答话,便听耶律燕在身后喊道:“芙儿杨大哥,你们只管动手,她跟二哥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陆无双见郭芙先前呼救,心想这女子必有对付她的本事,心里巴不得她受苦,哪里肯让杨过救她,闻言道:“耶律姑娘,这位姑娘难道抢过你的情郎?你恨得这样牙痒?”

    武敦儒少年心性,听了这话,心中便无疑心,也不由自主朝耶律燕望了一眼。耶律燕见他表情古怪,俏脸一红,气道:“她是爱抢别人的情郎,却没抢过我的,你……你别想岔了!”说着望着耶律齐,狠狠跺了一脚地面,脸蛋气得更红了。

    陆无双见状好笑道:“耶律姑娘,武大哥可不怕人抢你的情郎,他是想问你有没有旁的情郎!”武敦儒听了脸也一红,结结巴巴道:“你少胡说,我,我没这样想!”他虽解释,却多了几分此地无银的意味,耶律燕急得拉着他袖子道:“没有没有没有!”武敦儒见她急得要哭,连忙举手立誓道:“我真没这样想!”

    眼见他们纠缠不清,耶律齐叹了口气,出声道:“你放了芙妹,杨兄弟不伤你性命。”那女子在场中轻哼一声,一对凤眼无限柔情的看着耶律齐,语气娇嗔道:“方才三妹要给我伤了,都不见你出声,她又是甚么人?你这样关怀她,不怕人家生气么?”

    耶律齐淡淡道:“恶由心生,旁人如何管得。”那女子道:“甚么意思?”陆无双呵呵笑道:“你这蛮邦女子听不懂么?人家说你只管生你的气,不干人家的事!”说着对耶律齐伸出拇指道:“耶律公子真君子也,这蒙古女生得娇媚动人,我见犹怜,你却对人家这样冷淡,真是可惜可惜。”耶律齐却扭头不理,那女子见他如此无情,眼圈忽然一红,抿着嘴不再说话。

    郭芙听见他们对话,心道:“这人便不是大嫂,也跟大哥关系匪浅,大哥待我这样好,我怎样也得给他这薄面。”念此将寒气渐渐收回丹田。

    黄蓉这时已解开那女犯,交谈两句,果然也不知她说得是哪国的言语,见他们这里仍在僵持,不耐道:“过儿,别玩了,还不拿她过来问话。”

    杨过答应一声,对那女子低声笑道:“美人儿,真是不好意思,小弟待会儿若下重的手,还请勿怪。”说着手刚一运力,那女子却并未反抗,不由心中奇怪,脑中蓦然警铃作响。

    只见那女子看着郭芙眼神突然一冷,唇边传出一声短啸,那对蜈蚣仿佛从未冻僵过似的,突然如箭一般冲向郭芙。

    郭芙大惊失色,未料着冻的半僵的蜈蚣行动仍如此迅捷,手腕一翻,想要挣脱那女子的束缚,却死活挣不开。却听嗖的一声,右腕中的袖箭破空而出,将右边那只蜈蚣穿胸而过,力仍未减,一下钉在那女子左肩,登时溅出一串血花。

    那女子与郭芙竟同时后仰,杨过一愣,未料有此变故,当即一掌拍在那女子后脑,箭步冲向了郭芙,将她一把拖住,急问道:“怎么了?”郭芙俏脸登时惨白,抬抬左手,却使不上力气,杨过见状望去,见她左手腕上正盘着那只幽蓝色的蜈蚣,周围肌肤已呈蓝紫色,显是中了剧毒。

    众人见状连忙过来救治,黄蓉先给女儿吃了几颗九华玉露丸。杨过伸左手去将那蜈蚣拿下来,却听身后耶律齐道:“别用手。”杨过点头,换右手去取,那蜈蚣咬得极紧,竟扯不下来,杨过怕伤着郭芙,又不敢用力,叫道:“拿不下来。”耶律齐一想,忙道:“用火烧。”

    武修文连忙打了火折子过去,贴在那蜈蚣背上,却见那蜈蚣突然受热,身子猛地一缩,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啪嗒一声,从郭芙手腕上掉了下来。众人见得法,暂松了口气,郭芙靠在杨过身上,脸色虽不好看,但也恢复了些。

    黄蓉见耶律齐对此物熟悉,那手帕包了那蜷缩的蜈蚣,递给他问:“齐儿,这是甚么蜈蚣?毒可厉害么?”

    耶律齐接过一看,道:“婶婶小心,这蜈蚣未死,只是烫昏过去。”说着先让武敦儒去寻热水,先将这蜈蚣烫死,方对黄蓉道:“这叫碧水铁蜈蚣,生长在极阴极寒的潭水之中,耐寒不耐热。这毒猛烈得很,要早清为是。”

    杨过点点头,将郭芙抱到马车上,运功给她驱毒。耶律燕道:“她身上定有解药。”耶律齐不置可否:“你去找找,却未必有。”耶律燕答应着去寻那女子,见她肩膀仍有鲜血流出,人却昏死过去,哼了哼,心里着实挣扎了一番,方给那女子点穴止了血,从她身上翻找起来,却甚么都未找到,只得失望回来。

    黄蓉见状怪道:“齐儿,你怎知未必有?”耶律齐道:“这对铁蜈蚣若是成熟,应为碧色,此刻却是蓝色,说明还是幼虫,应是她从旁人那里偷来的,故而未必有解药。”

    耶律燕闻言哼了一声:“定是从毒妇那里偷来的!”耶律齐不满地望了妹妹一眼,却也未出言责怪,只对黄蓉道:“幸而是幼虫,毒性未至太过猛烈。”

    黄蓉点了点头,却见杨过头上已渗出热汗,心知此番驱毒必又对他耗损不小,眉宇间不由又增几分忧虑。武修文道:“师娘,徒儿帮芙妹把毒先吸出来罢,先前中冰魄银针,杨大哥便这样救治我同大哥的。”

    杨过闻言眼也未睁便道:“若能吸出,还用得着你说么?”几人这才仔细看郭芙的左腕,只见蓝紫痕迹尽在蜈蚣盘过的周围,却不见一丝伤口,可见毒素是透过肌肤直接渗透进去,可见这毒物厉害。

    耶律齐见状,望了那地上晕倒的女子一眼,感激她未下狠手。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郭芙,俊眉拧了拧道:“三妹,把刀给我,再拿个碗来。”

    耶律燕将短刀和碗递给兄长,问道:“二哥,难道要给芙儿割出伤口么?”耶律齐摇摇头道:“此毒不流经血液,而是经过肌理直接深入经络,就算割开,毒液也流不出来。”说着他抬起自己左腕,用刀一划,耶律燕一声惊呼还未发出,便见自己兄长左腕淌出鲜红的血液,顺着碗壁缓缓流下,不多时,便积了大半碗,在这寒气逼人的深秋,散出几缕白色的雾气。

    马车里登时弥漫一股腥热之气,与寻常血腥味儿不同,黄蓉从这腥味儿中竟能嗅出一股药味,不由怪道:“齐儿,你这是要作甚么?”耶律齐唇色渐白,淡淡笑道:“纯以内力驱毒,必大耗元气。我中过这毒,血液中应还有些抗力,应该有效。”耶律燕心疼道:“二哥先前在绝情谷流了那么多血,都还没补回来。”耶律齐冲她笑笑安慰道:“二哥身体强健得很,这一点血不打紧的。”

    黄蓉见状心中一阵感动,见他血仍在流,忙道“够了”唤耶律燕给他止血,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端着那碗热血给郭芙灌了下去。

    郭芙喝下药血,脸色果然好了几分。杨过望了望耶律齐,感激的点了点头,再以真气驱毒,果然觉出郭芙体内的毒素少了许多,刚要一股作气将毒素逼出,便听黄蓉道:“过儿,你量力而行,要留出真气镇住花毒,不日又要苦战,只先将芙儿的毒压下便可。”

    杨过咬牙道:“我没事,事后调息一会儿便好。”说着左臂热浪一滚,真气如江河下泻般朝着郭芙涌去,郭芙头向后仰,登时喷出一口黑血,脸色方恢复正常,但气力大为损耗,脱力晕了过去。

    杨过将手收回,忽然闷哼了一声,猛地捂住胸口,后退蜷缩在车壁一侧,整个身子都痛得发起抖来。黄蓉见状知道他真气空虚以致花毒发作,叹了口气,倒了几颗九华玉露丸给他塞在嘴里。

    好在耶律齐的血确实起了作用,杨过损耗并不过巨,痛了盏茶时分,便已能独自调息。黄蓉见状方松口气,又望了望耶律齐苍白的脸,心道:“这两个孩子都有情有义,可我只有一个芙儿,总不能劈成两半罢?”念此心中愈发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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