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以障易障

    郭芙点着头,二人再次来到书桌,这已是他们于楼中看到的第三张书桌,桌上摆设和外面丝毫无差,杨过见那一摞文书,翻看一个,当即咦了一声。

    郭芙凑上去看,只见那也是一封奏疏,却与外面的贺表大不相同,是一封请战表。二人大致浏览了一遍,上面对襄洛局势分析得甚为透彻,与黄蓉朱子柳耶律齐等人所言大致相同,后面的作战方略也大约提及。

    郭芙在旁奇道:“原来韩大哥早就想援兵襄阳了,他怎么不说呢?”

    杨过冷哼道:“他倒是有心,可惜旁人不许。”说着将奏疏展到最后一面给她瞧,只见左下角用朱批只写了两个字:“待议”。

    郭芙气道:“这个昏君!”杨过道:“也不光怪那皇帝老儿,你这韩大哥可不是省油的灯。”郭芙道:“怎么说?”杨过翻到那奏疏后面的作战方略,沉吟道:“他这行兵方略我是看不明白,但单看他兵马调动,却囊括襄樊荆洛中原腹地各方兵马,最少也有二十几万大军,倘或都交他一人节制,皇帝老儿疯了不成?”说着沉吟道:“这小子倒打得一手好算盘,若是皇帝老儿当真准了,别说他那位岳父吕大人,就是他老子也得听他调遣。”

    郭芙笑道:“他是个书生,怎么好带兵打仗呢?我若是皇帝,也不去睬他。”杨过仔细翻着战表笑道:“人家可是自信的很呐!再说,两军未战,焉知他是火烧连营的陆逊,还是纸上谈兵的赵括?我看他虽有请战之心,但也想趁火打劫,说到底都是这门亲事的缘故。”

    郭芙疑惑道:“那他今次怎么又许婚了呢?”杨过眼神一顿,背过身含糊道:“那自然是给我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说着他咦了一声,目光从战表中抬起,看向那副巨大的地图,地图用锦帛所绘,栩栩如生,只见上面山川河流纵横交错,城郭村落详尽非常,虽仅中原之地,但上面各城池军民户口一无错漏,攻守优劣清楚明白,中间还标着各色线条,以示各种行军路线,最上面写着“襄洛行军图”五个大字。

    郭芙啊了一声,喜道:“这不就是大哥说的那个!”杨过端着烛火凑近观看,不时与战表中对照,闻言摇头道:“当然有所不同,耶律齐看到的是蒙古人所绘,行军布置是为了攻城略地,这幅图显然是更注重防守。”说着注意到图的右下角盖着章印,杨过从怀里掏出韩宿交给他的私章一比对,愕然了一瞬,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道:“给那小子骗了。”

    郭芙道:“骗了甚么?”杨过道:“这图是那小子亲手绘制的,若非亲自勘察地形,怎会绘制得如此详尽?那小子却说甚么除了临安和洛阳哪里都没去过,岂非撒谎?”说着将他手里的烛火抬高,见其他的城市村落都画得很是详尽,唯独襄阳只有轮廓,内里十分的模糊,兵马户口也不知多少,不由笑道:“看来这小子怕给吕大人强虏去当上门女婿,确实不敢去襄阳。”

    郭芙见他紧紧盯着那图不动,怪道:“这图有甚么可看的?你不寻那账簿了?”杨过闻言道:“你先去书架上找找。”郭芙道:“那你呢?”杨过咧嘴一笑道:“我要将此图背下来。”

    郭芙愕然道:“背下来?”杨过道:“我们都并非此地人,虽然郭伯伯这些年都在此处,但上回同他去军营看到的行军图比之这副简直就是小孩子随手绘的,且只囊括襄阳周围百里而已,我将这图背下来,回去绘个一模一样的给郭伯伯。”

    郭芙道:“这图这么大,你要背到几时?不如把这副带走就是。”杨过笑道:“两个时辰足以。这图不能带走,你寻账簿时留意这密室丢过什么,咱们还要想法子给那位前辈扫扫尾,不能让韩宿知道有旁人进来过这里。”见他说完,郭芙还是似懂非懂,杨过一笑,将她推到那书桌处道:“你只找就是,想法子斗心眼儿显然不是你所长。”

    郭芙耸起鼻子哼了一声:“你只是比我狡猾罢了,得意甚么?”说着却走向书架,依言仔细翻找起来。二人再无他言,分工而忙。足足过来两个时辰,杨过忽然一伸懒腰,闭上眼睛回想了一遍,再睁眼与眼前的图对照,嘴角一笑,再不去看那图,转身去寻郭芙。

    却见郭芙靠在椅背上,一对纤足蹬在书桌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桌上摆着一盘点心,也不知她从何处拿来的,一副悠哉游哉之态。杨过失笑道:“你这贪吃鬼,让你寻东西,你却在这儿偷吃。”郭芙见他过来,伸手丢给他一块桂花糕,一抹嘴道:“哪有叫人干活不给工钱的道理?”

    杨过忙了一晚,也觉得饿了,接过塞在嘴里,含糊道:“那你干出甚么成绩了?若有怠工,当需数罪并罚!”郭芙哈哈笑道:“看了两封战表便当自己是将军了么?”说着一挑眉,脚背轻轻碰了碰桌上的木盒。

    杨过上前将木盒打开,却见木盒是空的,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账簿在吾手,帮襄阳,否果自吃。”字条并无落款,但字迹丑陋,甚至有些幼稚可笑,杨过打赌,便是文家那小不点儿云儿写的都会比这人的字工整许多。

    郭芙道:“这话好像是在威胁,不过,否果是什么果?”杨过失笑道:“应该是否则后果自负罢。这人应该是没念过多少书,但也奇怪,便是不识字,难道连话都不会讲?”转念一想,这人却是同道中人,不由道:“这人助着襄阳,你不识得么?”

    郭芙摇了摇头,道:“那人身形我并未看清,这字迹我也不识得,兴许我离家这些日子襄阳来了其他帮手。”杨过点头,将字条收在怀里,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个防水油布袋,从中掏出一叠簿子。

    郭芙讶然道:“这不是大武哥哥的么?”杨过嗯了一声,道:“我让小武拿来的,还没顾上瞧。”说着打开簿子见上面一堆人名,忽然想到一事,翻回到第一页看见自己的大名,眉毛一挑,一阵好笑道:“算这家伙还有点儿见识。”便又将这本塞了回去,取出一本旁的,打开见是有关襄阳军粮调度的账本,杨过将上面明显有襄阳痕迹的地方扯去,放回木盒道:“这便成了,袁大叔搞了这么一出,为防消息走漏,这小子的黑货生意怎么也得消停两天,不仔细看该看不出来。这木盒哪里找到的?快放回去。”

    郭芙说着摇了摇手里的书,道:“着什么急,这本也是木盒里的。”杨过讶然皱眉道:“怎么不早说!”

    郭芙道:“这本又没用,一本医书罢了,你瞧,这上面可有那商陆呢,我可没骗你罢!”说着打开那书,将画着外面花木的那页指给他看。杨过哪里顾得上看这些,随意扫了一眼,将医书放回木盒。

    郭芙努努嘴,示意他看桌上的青铜鼓,杨过挑眉道:“又要转?”郭芙道:“转不动,这趟可是我发现的。”说着她面带得意的从青铜鼓下掏出青铜小槌,在鼓上敲了三下,那青铜鼓蓦地一沉,身后书架有一侧倏然突出来一个抽屉,郭芙道:“喏,木盒就是放在那里的。”

    杨过一呆,笑道;“不知郭大小姐是撞了甚么大运噢?”说着不顾郭芙握着小拳头生气,将木盒放在抽屉里,刚要合上,忽然一呆,猛地将木盒从抽屉里又取了出来。

    郭芙不知他又想做甚么,忙上前道:“有甚么问题么?”杨过打开木盒,又将那本医书取了出来,说道:“这账簿如此机密,怎么会和一本寻常医书放在一处,定有问题。”说着翻开那医书,医书并无名臣,里面的字迹似乎也是韩宿手抄的,医理倒很详尽,多是治疗寒症之流,倒与韩宿相符。杨过边看边忖度:“难道是我想多了,韩宿只是不愿让别人瞧见他的病情?”忽然翻到郭芙先前打开的那页,仔细瞧了半天,直到郭芙都不耐烦,忽然灵光一闪,方抬头笑道:“韩大公子,今趟这亏你可是吃定了。”

    郭芙看他又是得意,又是傻笑,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却不知在打的甚么算盘。杨过也不解释,只将书与账簿放回原位,复原机关,放拉着郭芙出去,回到二楼。郭芙看着给先前那人破开的洞口,无奈道:“账本能替换,机关能恢复,这洞可怎么办?”

    杨过笑道:“韩大公子不是爱用障眼法么,咱们以牙还牙,也给他来个照样画葫芦。”说着一跃而起,飞到梁上去摸挂画的支撑,果不出他所料,那里滑轮相接,可以滚动,整个天花板都是一道一道的轨道。想来也是,以韩宿这爱画之人,定不会冷落这二楼的珍品,闲时总要赏玩一二,怎会由它固定生尘?杨过不敢做太大的改动,只依着原来的顺序往一方偏移了丈许,将正中那圆形围绕的空间中心生生挪了二尺,恰在那空洞之上。

    郭芙不知他在搞些甚么,呆呆站在一旁看他折腾,见状却道:“书桌在这边,岂非一眼就看出来了。”杨过笑而不语,一脚蹬在桌脚,整张书桌连桌下的地垫一起挪到那空洞之上,方才跃下来笑道:“此刻你还看得见么?”

    郭芙此刻再看去,竟和来时一模一样,不禁一喜,旋即想到一事,忙道:“这样虽然瞧不见,但出口被封,人可怎么下楼呢?”杨过笑道:“那我就给他再开一个就是。”说着只见他从靴里掏出郭芙的匕首,那匕首削铁如泥,丝毫不费力的就插入木板,郭芙凑前哼道:“你又拿我的东西!”

    杨过比照原来的通道离书桌的方位又开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通道口,沿着缝隙慢慢滑动,闻言抽出匕首拿刀背拍拍她嫩滑的小脸佯作恶狠狠道;“甚么是你的?连你都是我的!”说着不再理她,继续低着头忙活。

    郭芙俏脸一烧,见他一副叫人恼火却不理人的可恨模样,抓起他一只手张嘴就咬。房间里当即听见闷哼一声,郭芙一对秀眉都疼得皱在一处,却是杨过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原来郭芙方才捉住的是杨过的那只机关手臂,又怎能咬得动?她自己的牙却给顿得麻了一下,疼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杨过却险些给她逗得笑出声来,一把将她捞到怀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郭芙愈发生气,将他狠狠推开,见那通道口已露出,自己先从中跃了下去。

    杨过紧跟其后,却没去追她,反手抓着木板边沿,将那折叠木梯的暗扣从原来板子下方拆了下来,安放在新的通道口下方。一切就绪后,方下楼来测试机关,见虽然声响比之前大些,但放梯收梯却无问题。杨过心中满意道:“就这样罢,这楼看上去也有些年岁,出些毛病也算正常。”之后方将这一层他们搜寻的痕迹还原,已累得满头大汗,从窗口朝外看去,见橘色的黄昏即将降临,这一天很快又将过去。

    杨过又扫了一眼这层,见已无破绽,方放心的从密室进去寻郭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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