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逐浪行波

    郭芙听了心中不悦,忙道:“那怎么成?”杨过道:“怎么不成?反正你随我回襄阳也只会碍手碍脚,倒不如留在洛阳,韩公子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待我杀退鞑子,摆宴庆功之时,再请韩兄把你送回来就是。”说着对韩宿眨眨眼道:“那时只怕你还舍不得回来哩。”

    韩宿听了朝他拱拱手,心中大为感激。郭芙却越听越气,杏眼圆睁,上前狠狠推了杨过一把,伸出纤指对着他道:“你在讲甚么鬼话?甚么叫我只会碍手碍脚?哦,你把我留在这儿,好叫自己独占功劳!”

    韩宿忙劝道:“杨兄是为了你好,战场凶险,姑娘家还是不要去的好。”郭芙鼓着嘴道:“战场凶险?我随父杀敌的时候,他还在重阳宫当小道士呢!”说着瞪了杨过一眼,凶巴巴道:“你不许我回去,我偏回去!”说着一扬头,脚踏绣招一跃而下,轻若鸿羽般落在小舟上,回头朝杨过做了个鬼脸,却见他不但未见懊恼,还嘴角浮笑,心中更为不解。

    杨过朝她眨眨眼,回头扶着额,一脸无奈地对韩宿叹道:“韩兄,真是对不住,大小姐脾气上来,哪个也劝她不住,真是枉费了韩兄一片好意。”

    韩宿目光追着郭芙跑到窗口,似全然没听进他的话。杨过轻咳一声,向袁蒲圻拱了拱手,对韩宿道:“韩兄,咱们后日城外见罢,请了。”却听恍啷一声,那本卷着绣招的竹竿居中折断,将四周的行人小贩惊了一跳。

    杨过探头一看,只见郭芙朝水面拍了两掌,小艇渐渐远离岸边,划到河中心去。郭芙却站在舟头,歪着头朝他得意地招了招手,原来是她故意将竹竿打断,使绣招垂了下去,程英没了竹竿也挪不动小艇,此时小舟已离岸边过远,便是他轻功盖世,不借外力也上不得船去。

    杨过见状心中好笑:“这丫头使坏也笨得出奇!若是我,好歹等人跃至半空,再打断竹竿,挪动艇子。”韩宿见郭芙挥手,还当是对他作别,连忙也招了招手回应,连杨过何时离去也懵然不知。

    却说舟上这一下变故,无双在舟中气道:“郭芙,你一时不害杨大哥心中便不痛快么?”郭芙吐吐舌头,哼道:“二楼罢了,难道他还能摔死不成?”话音方落,却见杨过把着杯,从浮香阁大门口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月娘跟在身后送他出门,模样好不殷勤。

    无双这下得意地瞧着郭芙,郭芙眉眼一翻,瞥了杨过一眼,道:“他平日不是吹擂古墓派的轻功如何高妙,那就叫他靠两条腿子走回去罢!”

    说话间杨过已踏出门口,仿佛突然想起甚么,从怀中掏出钱袋,在手中掂了掂,头也不回朝后一抛,给月娘接个正着,只听他道:“今夜的酒小爷请了!”说着脚步不缓不急,从岸上直接一步步朝河中走去,眼见靴底挨到水面,整个人就要掉下去,道旁小贩忙提醒他小心。杨过笑着谢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酒杯往那河中一抛。也不见他如何借力,便整个人忽然跃起,左脚脚尖点在那小巧的酒杯上,就这样从水面划了出去。仿佛不过是落在水面上的一片枯叶,逐流而行,起起伏伏间已缓缓划至舟旁。

    这一下不但两岸行人,便连程英郭芙都看得目瞪口呆,程英慌忙伸出牙箫去接,杨过笑着伸指,挑了下箫穗,整个人跃到郭芙身旁,望着她笑道:“我的轻功如何?可称得上高妙了么?”

    郭芙气得瞪他一眼,叫道:“得意甚么?比起爹爹差得远了!”说着一挑帘子,猫腰钻进舟中。

    韩宿见郭芙没了人影,一片神思方才归位,袁蒲圻安慰道:“既已许了你,还怕没有相见之日?”说着与他约好交粮地点时间,也告辞离去。只留韩宿一人在楼上,手握画卷悠悠叹道:“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韩奉这时才上前小心问道:“公子爷?”

    韩宿回头道:“怎么?”韩奉道:“属下已派人跟着那小船了。这谣言也太离谱,幸而吕大小姐亲自来了洛阳,否则公子不是错过大好姻缘么?”韩宿点头,叹了口气,道:“只是她执意回去,叫人担心……”韩奉道:“属下还有更担心的事,公子爷当真要借兵给襄阳?您不是说无诏兴兵,若是胜了还有情可原,若是败了,那……”韩宿一挥手,打断他的话,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目露寒光,冷冰冰说道:“立刻传令关闭四门,后日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洛阳城!”韩奉当即领命而去。

    却说郭芙进了舟内,见众人围坐在舟中,显得有些狭窄。无双见她进来,嬉笑道:“郭大侠大了杨大哥那么些年纪,比不上也没甚么,不像有的人,吃不到葡萄却在那儿泛酸!”

    郭芙气得跐牙,猛然想到一事,哼了一声笑道:“是,我是泛酸,他比我还大了不少呢,我便不如他那也没甚么,这里有人比我大,却还不及我呢!”说着朝陆无双咧了咧嘴。

    无双当即气得拍几而起,当的一声,又撞在船顶,连忙哎呦呼痛。耶律燕在旁忍笑道:“陆姑娘,你可小心些,先前的伤还没好,再磕着了可要留疤的。”

    女子最爱惜容颜,何况陆无双生得俏丽多姿,闻言连忙朝她歪这头道:“你快帮我瞧瞧,可又出血了?”武修文忙叫出声道:“哎呀,我怎么瞧见拇指大那么一个洞!”无双吓得大叫。

    杨过听见他们吵闹,跟程英吩咐了两句,方钻进舟中,由程英掌舵,顺流而行。

    杨过一进舟中,陆无双便叫道:“傻蛋,他们……他们合起伙来欺侮我!”杨过见她头上果然伸出些微血迹,上前一边帮她裹伤,一边对众人道:“眼前咱们未出险地,你们还只顾玩闹。”

    武修文道:“真好笑,陆姑娘自己撞到船顶上,也怪我们?”杨过望了他一眼道:“你再多嘴多舌,我就让你自己跳进河里去!姑娘家拌嘴,有你甚么事?”武修文惹不起他,忍气坐到一边。郭芙见无双当真受伤,自己又占尽便宜,便只吐了吐舌头,与小武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说话间杨过已为陆无双裹好了伤,撩帘子见小舟已过天津桥,从舟上预备的包袱中掏出两个飞爪形的物事,交给陆无双和耶律燕。只见那物前边如同虎爪,关节可松可紧,后边坠着长索,爪为钢制,略似手掌,有五个钢爪,每个爪又分三节,可张可缩,其最前一节末端尖锐,犹如鸡爪。钢爪掌内装有机关,可控制各爪。杨过给二人讲了用法,二人好奇不已,忙问这是甚么?杨过道:“这是我少时偷学的一门营生的绝技,你们可要好好用。”无双伸了伸那爪子,道:“这靠得住么?”郭芙翻眼道:“尽管用罢,有些人虽惯了胡吹大气,但是贼祖宗这三个字,却不是浪得虚名。”

    此时小舟已近一座矮桥,杨过估摸以耶律无双二人轻功,当可跃得上去。也顾不得与郭芙斗嘴,对她二人道:“你们两个从这里上岸,去北门等着,待发现有守卫调动,防卫空虚之时,从北门翻墙出城。北门靠着邙山,城墙修得并不高,且守卫本就空虚,我白日已试过,再加上流星爪之助,你二人应无问题。”说着又对耶律燕道:“耶律妹子,无双腿脚不便,又有伤在身,劳你一路对她多加照顾。”耶律燕点头答应,无双得他如此关心,又听他特别吩咐耶律燕,脸颊一红,心中窃喜,又听他道:“无双,耶律妹子一直跟着兄长,未免心思单纯,你久历江湖,又聪颖机灵,记紧要与她相互扶持,谋而后动,勿要莽撞。”无双连连点头。

    武敦儒担心道:“只她们两人么?”杨过点头道:“咱们人多,一起出城太过冒险。”说着对耶律燕陆无双道:“你们出城后躲在城外二里的一个树林里,那里有棵四人合抱的大树,拴着三匹快马,你们在那儿等着大武,须得三人汇合再一起去寻郭伯母他们。”

    无双点头问道:“那表姊呢?”杨过道:“她另有安排,你们就先去罢。”无双二人见他说得急促,也无暇再问,这时小舟已到矮桥下,耶律燕握了握大武的手,把着无双二人跃桥而去。

    武敦儒忧心问道:“杨大哥,你怎知道北门的守卫会调动?”杨过笑道:“这就要靠你们啦!”说着将衣带解开,便脱起外袍来。吓得郭芙大叫一声:“你干嘛?”杨过边脱边道:“你又不是没瞧见过,嚷嚷甚么?”郭芙说着捂着眼睛就要出去,杨过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拉开她的手,对二武道:“你们也将外衣脱下来。”郭芙睁眼见他内里穿着紧身水靠,问道:“妈不由分说给我穿上,你怎么也……”

    杨过道:“我本想咱们都借水而遁,但耶律妹子并不会水,程英无双水性也是一般,众人之中以咱们四个水性最好,自然给我们穿上了。”

    杨过将外衣抛给武敦儒,要他穿上,对郭芙道:“你将最外边一层的彩衣给小武披着。”武修文不愿道:“你又要我扮女人!”

    杨过接过郭芙外衣一把裹在武修文身上道:“一回生二回熟,你扮老子夫人不是挺像的么?”正说着听程英道:“杨大哥,就要到洛阳城正中心了,先前你要两位武兄买的马我已按你的吩咐栓在道旁。”

    杨过答应一声,催二武快些穿上他与郭芙的外衣,方吩咐道:“这是洛阳贯穿东西的大道,你二人把脸蒙上,一人一骑,大武向东,小武向西,一路不停向城门奔去,快到城门就将外衣和马都弃了,从护城河逃出城去。”

    郭芙忙道:“像襄阳洛阳这样城池的护城河都设有水闸,如何过去?”武敦儒道:“早些时候杨大哥已用玄铁剑将东西两向的水闸都劈开了一人通过的缺口。”郭芙撇撇嘴道:“难怪有的人青天白日的洗澡。”

    武修文道:“既然要水遁,咱们悄悄从水里过去就罢了,干嘛要我穿女人的衣服在大街上骑马横冲直撞得惹人注意?你们两个打赌的既没游街又没示众,我倒先游起街来了!”

    杨过瞪他一眼,道:“你们装成我们两个的样子如此大张旗鼓,韩宿才会派兵拦截,他知道我们二人武功高强,怕一般的守卫拦截不住,自然会抽调城防,南门朝向襄阳战区,他自然不敢妄动,只会抽调北门的守卫,如此耶律无双二人才好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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