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齐和小龙女在石梁上面,皆不知发生何事,只听见金铁交鸣,杨过见状暗骂:“这丫头蠢的厉害,却倔的可以!”忙大喊:“砍不得,那是一条带子!”
郭芙恰在此时一招“紫燕凌空”挥往公孙止头侧,听到杨过的声音心中一惊,忙要收剑,公孙止的黑剑却刚好斜刺过来,郭芙只能避开剑锋,将身一挪,公孙止又哪儿预料她忽然收剑,她不挪还好,一挪之下,剑梢偏偏扫到白绸,那白绸给公孙止拉得极紧,加之紫薇剑吹毛断发,哪能不断?
郭芙吓得紧闭双眼,她身子还未来得及沉到谷底,心却早已坠了下去,大呼一声:“杨……”刚发出一声,忽得身子被扯住,抬头一看,耶律齐左臂缠着白绸,半跪在石梁边缘,于郭芙眼中,却几乎看不到这个人,只能看到一对湛如深海的眸子紧紧注视着自己,风声呼啸间,郭芙却已然听不到旁的声音,只听到他轻声道:“我在,别怕。”他的声音安静而平和,仿佛甘霖洒过失火的丛林,将她焦躁的气息一股脑的压了回去,蓦地心头一软,出声唤道:“齐哥……”
耶律齐闻言一愣,见她眼中虽有失望之色,却明澈如水,可见出言真心,不由微微一笑。忽然石梁一晃,耶律齐手中一抖,头上渗出冷汗,忙回头道:“龙姑娘,这石梁不稳。”小龙女得了药已心满意足,也知自己帮不上手,反而加重石梁负担,点头道:“我先回去,你保重。”说着双足一点,提气从石梁上奔回对崖,将剑递还给完颜萍。
杨过听到郭芙叫他,只叹自己不能前去,只得先接过小龙女,便目不转睛得盯着对面,却不敢再发一声,生怕扰乱耶律齐心神,再生出甚么变故。耶律燕小声道:“二哥身上有血,他定是受了伤了,他,他撑得住么?”武修文看她一眼,急道:“撑不住也要撑住,芙妹的命可在他手里呢!”
耶律齐见小龙女离开,方低头道:“公孙先生,你答应不伤芙妹,我救你上来如何?”郭芙一呆,这才随他低头,方看见公孙止连黑剑也舍了,双手拉着自己双足。她方才吓得呆了,竟未发觉,看他架势,除非自己舍了双足不要,否则休想要他松手。
公孙止冷笑道:“我有这丫头在手,还怕你不救我上去么?”耶律齐喘了口气,道:“在下有伤在身,拉你二人着实勉强,公孙先生若不出力,在下只能陪你们跳下去了。”
郭芙瞪大眼睛看着耶律齐,但见他容色严峻,显然不是诳人的,急道:“大哥,你,你别……”还未说完,忽得身子一沉,降了半尺,郭芙吓得花容失色,又叫一声,只觉心都已不是自己的了。抬头见耶律齐手将将下垂,嘴唇微微晃动,却不发出声音,郭芙最通哑语,知道他说的仍是那句“别怕”。她咬了咬牙,忽而点头道:“我不怕!”她虽不怕,公孙止却以为耶律齐全然不顾郭芙性命,哪儿还不吓得肝胆俱裂,忙道:“好好,我,我答应你便是。”
公孙止见郭芙停稳,当即大喝一声,足触石壁,借力运气将郭芙托起,耶律齐觉手中一轻,大力一拉,郭芙借着两股气力,拉着公孙止将身子腾起,待到半路,公孙止已然力竭,全凭耶律齐一人支持。耶律齐知道机不可失,咬牙低喝,奋力一拽,方将郭芙拽了回来。耶律齐哪儿还犹豫,拦腰抱住郭芙,只见公孙止也随之上来,他脚一落地,一个起身便朝一侧崖上飞奔逃命去了,其实众人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追他,不多时便见他不见了踪影。
郭芙双腿一软,若非耶律齐抱得稳,险些坐在地上。黄蓉这才出声喊道:“齐儿,你们没受伤罢?”耶律齐抖开金玲锁,双手握紧处已给汗血浸的湿透,忙用白绸略擦了擦,方将右手插在郭芙腋下,让她靠在怀里,唤了两声,只见郭芙神情呆然,显是给吓得不轻,只得回道:“芙妹受了些惊吓,并没有事。”说话间,便携着郭芙一蹬石梁,提气起身。
哪知刚一抬脚,那石梁轰然倒塌,饶是耶律齐如此冷静,也给吓了一跳,险些于半空中岔了气,所幸他修习全真心法,空中换气,直飞奔回,终于有惊无险,安然落地。完颜萍脸已惨白,捂住胸口,不停地道:“吓死我了。”岂止是她,方才之事,跌宕骇人,其间奥妙凶险处,实在惊心动魄,众人想想不由都心有余悸。
杨过见他二人回来,连忙上前一步,耶律齐望他一眼,这才将郭芙交给黄蓉。不知黄蓉安慰了些甚么,郭芙忽得哭了出来,方醒过神来。小一辈里武家兄弟和耶律完颜两位姑娘自是围上来安慰,几个人叽叽喳喳,一个问道:“你们怎么从那个洞里出来?”一个又问:“二哥怎么又受了伤?”郭芙娇声道:“你们问题一大堆,叫我回答谁呢?”武修文拉着黄蓉故作委屈道:“师母好生偏心,教了芙妹这样大的本事,也不传两招给徒儿?”黄蓉笑道:“我可不知你师妹这吓人的功夫是打哪儿学来的,可别叫我知道谁当了她师父!”郭芙抹了把泪,推他一把,嗔道:“就你没出息,你喊我声师父,我教你又如何?”忽得脑袋一疼,回头方知给母亲拍了一下,只听黄蓉道:“愈大愈没规矩。”只得吐吐舌头,拉着黄蓉撒娇。武三通、朱子柳等都是初见耶律齐,哪知他如此英雄了得,不住口的夸赞,又闻得他是老顽童的徒弟,又不由大为惊异。
杨过呆看半天,竟没有他说话的地方,陆无双撇嘴道:“你看甚么,郭大小姐众星捧月,用不着咱们操心。”杨过看着郭芙,见她竟没有半眼望向自己,只窝在黄蓉怀里,武修文在一旁不住调笑安慰,惹得大伙发噱,方才跟见她和耶律齐从山洞中出来,神情亲密,心中已凉:“她气我恨我至此,竟连看我一眼都不曾,我活着还有甚么趣儿?是啊,我干甚么还有活着?”口中回道:“我算甚么,她哪里用得着我操心?”
小龙女见众人皆无事,这时拔开瓷瓶的瓶塞,倒出半枚丹药,笑吟吟的道:“过儿,你瞧,这药不假罢?”杨过漫不经意的瞧一眼,道:“不假。”小龙女淡淡一笑,她自石梁上奔回之时,已觉丹田气血逆转,烦恶欲呕,试运真气强行压住,竟然气息不调,自知受毒已深,天幸将半枚绝情丹夺来,此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她握住杨过左手,将药丸放在他掌中,杨过但觉她手掌冰冷,惊问:“你觉得怎样?怎么脸这样白?”小龙女道:“没甚么,你快把丹药服了。”
郭芙这时转过头来,见人人都过来安慰,只有杨过并小龙女,后边跟着程英陆无双两人远远站着,神情冷淡。又见杨过与小龙女低声叙话,神情关切,不由心中大气:“我九死一生方有命回来,你竟不来问上一句,只顾和你姑姑亲热,好,咱们从此一刀两断,我再不管你的事了!”
这边刚下定决心,那边杨过接过药丸,只觉人海茫茫,生无可恋,唯有姑姑对自己始终如一,若她死了,这世上还有谁真正疼惜自己?颤声说道:“龙儿,你若死了,我也不能活了,这半枚丹药救不了你我二人的性命,不要也罢。”说到此处,伤痛欲绝,左手一扬,竟要将这世上仅此半枚能解他体内毒质的丹药,掷入了崖下万丈深谷之中。忽然一个人影闪了过来,却是郭芙,在场众人只有她和耶律齐知道公孙止所持是毒药,耶律齐给朱武二人缠住不得分身。她却见杨过接过药丸,深恐他会服下,哪儿还顾得上生气,连忙上前拦阻。这一下人人都以为她要抢救解药,哪知她双手齐推,助杨过将那药丸扔入深谷当中。这下变故人人都大感意料之外,一呆之下,齐声惊呼,众人自然不会以为杨过当真不想活了,却以为是郭芙故意将药扔了下去。只见郭芙笑容满面的看着那药丸掉落不见了踪影,方回过头来,小龙女惊恐交加伸出手来指着郭芙,气息起伏不定,恶斗之后剧毒发作,再也支持不住,身子微微一晃,猛喷了一口鲜血,晕倒在杨过怀中。
陆无双当即怒道:“你,你,你竟敢……”郭芙不明所以,仰着头看着她道:“我怎么?”武氏兄弟、完颜萍、耶律燕等不明其中之理,七张八嘴的询问议论。
杨过抱着小龙女,却还未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郭芙,心中不知是恼是恨,心中反复思索:“我是不想活了,可她,她竟巴不得我死么?”程英伸头探向崖边,似是想要寻药掉在何处,陆无双喊道:“表姊,咱们这趟绝不与她干休!”黄蓉也是不明就里,一脸尴尬,生怕杨过等人就此发作,刚要呼唤郭芙回来。便在此时,却听武三通大声喝道:“李莫愁,今日你再也休想逃走了。”吆喝着飞步向左首山崖边赶去。众人回过头来,只见公孙止绕了个道儿,正沿着山坡间小径向西疾奔,那边山畔斜坡上站着一个道姑,正是李莫愁。眼见两人便要会合,武三通和她却相距尚远。忽听得山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大笑,转出一人,肩头掮着一只大木箱,白须拂肩,却是老顽童周伯通。黄蓉叫道:“老顽童,把那个道姑赶过来。”周伯通叫道:“妙极!大伙儿瞧瞧老顽童的本领。”揭开木箱箱盖,双手挥动,一群蜜蜂飞出,直向李莫愁冲去。
原来蒙古大军火焚终南山,全真教道士全身而退,所携出的都是教中的道藏经籍,周伯通却掮了一只木箱,将小龙女养驯的玉蜂装了不少而来。他孜孜不倦的玩弄多日,领会了指挥蜂群的若干法门,这时听得黄蓉一叫,正好大显身手。公孙止见到蜂群,吃了一惊,不敢再向李莫愁走近,往山坳里一缩身,躲了开去。李莫愁见玉蜂飞近,前无去路,只得沿山路向东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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