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随口答道:“当然是杨……”转过头来,方看到小龙女扶着杨过,程英,陆无双紧随在后,齐齐赶到厅中,那个“过”字却已然发出声来,面上一红,不由尴尬万分。
杨过面色发白,冷笑道:“杨过已然命不久矣,郭大小姐这笔买卖似乎赔了。”绿萼见杨过脸如白纸,想来是花毒再次发作,呼道:“杨大哥……哎呦”哪知牵及自身,痛得惨呼。“萼儿!”裘千尺见状骇然变色道:“萼儿,你怎么也中了情花毒?”
众人闻言大惊,连忙看向绿萼,绿萼已疼的脸色发青,哪里还能回话?陆无双冷哼一声道:“郭大小姐好手段,果然是名门世家子弟吗,当真叫咱们长见识了。”她此言一出,众人皆以为是郭芙将绿萼推入情花丛中,以此为杨过换药,都愕然看向郭芙,唯有黄蓉、一灯大师、耶律齐面不改色,不以为然。杨过却是目光闪烁,心中震颤:“她虽然刁蛮,却素来侠义为先,今趟竟肯为我做这样的事,我……我……”念此胸中剧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裘千尺怒火中烧,喝道:“姓郭的妖女,速速放我萼儿,否则老妇叫你生死两难!”郭芙哪里顾得上理她,托住绿萼,低声问:“公孙姊姊,你还好么?”绿萼低声回道:“……还好,你,你万万放我不得,速……速要解药。”
甄志丙凑到郭芙身旁低声道:“眼前之势,不妨承认,以此震慑,逼她交药要紧,你愈凶狠厉害,她愈心中畏惧。”见郭芙略有犹豫,绿萼嘶声高叫道:“妈,妈,你快将解药给她,她将女儿推入情花丛中,她要女儿的命呐!”
裘千尺又气又急,却要安抚女儿,只得温言道:“萼儿别怕,她不放人,休想有命回去,你的伤要紧么?”绿萼哽咽道:“妈,女儿这番是活不成了。”裘千尺道:“不怕,不怕,咱们还有半枚绝情丹未用,妈绝不能给那无情无义的杨过小贼糟蹋了,你服了这半枚丹药,花毒虽然不能除净,只要你乖乖的陪着妈妈,对任何臭男子都不理睬,甚至想也不去想他们,那便决计无碍。”裘千尺苦受丈夫的折磨,杨过又不肯做她女婿,恨极了天下的男子,女儿如能终身不嫁,正合她心愿,可说再好也没有。
黄蓉暗叹郭芙甄志丙二人弄巧反拙,假托公孙姑娘中了情花毒,那裘千尺更不会交出解药了,她哪里知道绿萼早已中毒,却不是郭芙二人设计相欺。郭芙眼见事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喝道:“老太婆,她说得一点也不错,若你再不交解药,可别怪姑娘手下不留情!”
裘千尺冷冷道:“你若杀我萼儿,便永世得不到绝情丹,我怕甚么?”
郭芙一呆,看向甄志丙,低声道:“她不怕,怎么办?”甄志丙哪里见过如此气硬之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忽而黄蓉哈哈一笑道:“谁说芙儿要杀她了,芙儿,左右你杨大哥也还剩这一天半日的命了,若她一个时辰不交,你就砍这姑娘的左臂,两个时辰不交,便砍右臂,反正这姑娘好手好脚,有的是时候给谷主慢慢考量。”
裘千尺还未怎样,郭芙先吓得一呆,叫道:“妈,真要砍啊?”黄蓉深看她一眼,煞有介事道:“自然是真的。”绿萼也吓得花容失色,可想到若能给杨过换的解药,连命也可不必吝惜,少条臂膀又算得甚么?当即咬牙以待。裘千尺冷哼一声,喝道:“丫头,你敢砍一下试试?”陆无双嚷道:“老太婆,你可别不信,这丫头狠着呢,连杨过她都敢下手,何况你女儿呢?”
黄蓉怕裘千尺细想出端倪,不肯给她考虑的时间,急忙道:“谷主,你以绝情丹胁迫杨过来杀我夫妇,却给小女发觉,断了他一臂,你若想太平度日,就将解药拿来,否则小女若不小心伤了令嫒,那时再拿解药,只怕也已晚了。”
裘千尺闻言大惊,暗忖这母女武功当真如此了得?以杨过武功之高,竟也被这小小丫头断去一臂,不由心中惊惧,但她素来性烈如火,岂受人恐吓,当即阴阴道:“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便是你杀了我女儿,杀了我,你母女也休想离谷,你当我裘千尺是吓大的么?”黄蓉未料她如此冷情决然,不由眉头轻蹙,忙软硬兼施,直道:“裘谷主,令兄是自行失足摔下深谷而死,绝非小妹所伤,但若你对此事始终耿耿,小妹不避死活,接你三钉,你却须赐赠解药,以救杨过之伤。小妹倘若死了,这里许多友人也决不记恨,仍放你女儿,你这项买卖做是不做?”
杨过闻言忙道:“万万不可,郭伯母,你对小侄的心意,小侄铭感五内,只是这谷主的枣核钉厉害无比,若你有些微损伤,小侄万死难辞其咎。”黄蓉微笑冲他摇摇头,道了声:“你放心。”看向裘千尺。
黄蓉这般说法,实是让对方占尽了便宜,裘千尺心想:“当真有这么好?”说道:“你是丐帮帮主,谅必言而有信。我打你三枚枣核钉,你当真不避不让,亦不用兵器隔打?”
黄蓉尚未回答,郭芙抢着道:“我妈只说不避不让,可没说不用兵器隔打。”黄蓉微笑道:“裘谷主要泄心中恼恨,小妹不用兵刃暗器隔打就是。”郭芙叫道:“妈,那怎么成?”适才她见武修文长剑被枣核钉击断,知道这暗器力道强劲无比,倘若真的不让不隔,母亲血肉之躯如何抵挡得了?黄蓉却想:“过儿于我郭家一门四人均有大恩,此刻他身上剧毒难解,说甚么也要叫老太婆交出解药。她这枣核钉自是天下最凌厉的外门暗器,任她连打三钉确然十分凶险,稍有疏虞,不免便送了性命。但若非如此,她焉肯交出解药?”
裘千尺却觉得此事太过便宜,未免不近人情,哑声道:“你是我的对头死敌,却甘心受我三枚枣核钉,到底包藏着甚么诡计,甚么祸心?”
黄蓉道:“杨过于我有恩,我便送了性命,也要求得绝情丹给他。人生在世,有恩不报,岂不与禽兽无异?”裘千尺听了“有恩不报,岂不与禽兽无异”这话,心中也是一动,暗想:“若不是杨过这小子相救,我此刻还是孤零零的在地底山洞中捱苦受难。”但这念头便如闪电般一瞬即过,善念消退,恶心立生,冷冷的道:“哼,又来骗我,你方才刚说与杨过有仇,现在怎么又成了你的恩人?任你百般花言巧语,老妇人铁石心肠,不改初衷,来来来,你站开了,吃我三钉!”
黄蓉轻叹:“恩恩怨怨,哪里就说的清楚。”说着衣袖一拂,道:“我拼死挨你三钉便了。”说着纵身退后,站在大厅正中,与裘千尺相距约莫三丈,说道:“请发射罢!”
其余人等虽然素知黄蓉足智多谋,但裘千尺枣核钉的厉害各人亲眼所见,这时见黄蓉空手站立,无不心中惴惴。郭芙更是着急,携着绿萼走过去一拉黄蓉衣袖,低声道:“妈,咱们找个地方,我把软猬甲脱下来给你换上,那就不怕老太婆的棺材钉了。”黄蓉微微一笑,道:“以软猬甲挡枣核钉,那又何足为奇?你且看妈妈的手段。”
只听得裘千尺道:“各人闪……”那“开”字尚未出口,枣核钉已疾射而出,直指黄蓉小腹。这枚枣核钉的去势当真是悍猛无伦,虽是极小的一枚铁钉,但破空之声有如尖啸,黄蓉“啊”的一声高叫,弯腰捧腹,俯下身去。
众人大惊,待要上前相扶,啸声又起,这第二枚枣核钉却是射向黄蓉的胸口。黄蓉仍是一声大叫,摇摇晃晃的退后几步,似乎便要摔倒。
裘千尺见黄蓉果然如言不闪不挡,两枚铁钉均已打中她身上要害,这两枚铁钉的力道,便岩石也射入了,何况血肉之躯?但黄蓉身中两钉,虽似已受重伤,但竟不摔倒,显是苦苦支撑,要再受自己一钉。裘千尺心下骇然,暗想:“先前见这女子娇怯怯的模样,不信她有甚能耐可当丐帮的帮主。如此看来,当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想她身中两钉,决计性命不保,就此报了深仇,不禁欣然色喜,“波”的一声,第三枚枣核钉又从口里喷出。这一次却是射向黄蓉的咽喉。要使用铁钉透喉而过,杀害兄长的大仇人立毙当场。
黄蓉说出要受三钉之时,尚未筹得良策,只是知道非此不足以换得解药,纵然身死,也是报了杨过的大恩。但其后与裘千尺一番低语,稍有余裕,心念电闪,已有了计较。先一阵武修文的长剑被枣核钉打断,黄蓉拾起剑头,藏在衣袖之中,待枣核钉打到,一弯臂便将剑头扫在铁钉射到之处。只是钉剑相撞,必有金铁之声,她两次大声叫唤,便将这声音掩盖了过去。这一巧招裘千尺果然并未发觉。
黄蓉有意装得身受重伤既可稍减对方怒气,也可保全她一谷之主的身份。但第三枚枣核钉直指咽喉,倘若举起衣袖,以袖中暗藏的剑头挡隔,必被裘千尺瞧出破绽,自己便算毁了“不避不隔”的诺言,处此情境,只得行险,当下双膝微微一曲,待枣核钉对准嘴唇飞到,她胸腹之间早已真气充溢,张口用力吐出,一股真气喷将出去。她知这枣核钉来势所以这般凌厉,全凭真气激发,若以气对敌气,则敌远我近,大占便宜,枣核钉纵不从空坠落,来劲也必急减。那知裘千尺独居山洞,手足既废,整日价除了苦练这门枣核功夫之外,心不旁骛。黄蓉功力既不及她深厚,又须处分帮务、助守襄阳、生儿育女、伴夫课徒,那能如她这般苦心致志?因此一股真气喷出,枣核钉来势只略略一缓,劲力仍是猛恶无比。
黄蓉心中一惊,铁钉已到嘴唇,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别无他法,只好张口急咬,硬生生将铁钉咬住了。这一下只震得满口牙齿生疼,立足不稳,倒退了两步。她先前倒退乃是假装,这次却真是被铁钉来势冲击而退,也幸好她应变奇速,退步消势,否则上下四枚门牙非当场跌落不可,饶是如此,也已震得牙齿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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