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喜欢你啊
拉面吃了大半碗,卢子君饱了。
小姑娘似乎是怕浪费,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捏着筷子,在慢吞吞地拨动着。
她垂着凳子边的小腿慢慢而又轻微的晃着。
时浅坐在一旁,时不时抿口大麦茶,也不催。
她不知道怎么去解决卢子君和她父亲的事。
于他们,她总归是外人。
没多少权利去干涉别人家的家事。
小姑娘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盯着深色木柜上的瓷猫看了会,突然伸手勾住了时浅垂在身侧手指。
外面人来人往,彩灯忽闪。
树上枝丫伸展开来,遮住闪烁的霓虹灯。
小姑娘垂着眼,晃着腿,问:“姐姐,你喜欢我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带着紧张。
外面飞驰而过的汽车“滴——”的一声。
时浅有一瞬间的愣神,很快,又被车鸣声拉了回来。
“当然喜欢你啊。”时浅侧过身,微微弯下了眉眼。
时浅很少笑,但其实她笑起来很好看。
像川端康成笔下那株在夜间突然绽放的海棠花。
又清又纯,如清风明月。
静默而又浅淡。
山河故里,长风温润。
卢子君神情一松,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姐姐啊,她说她喜欢她。
她也是有人喜欢的。
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卢子君问完便不再说话,转头盯着那些瓷猫,神情空落落的。
夜色深沉,偌大的城市看起来竟然有些空旷。
时浅看的有些心疼。
她总是会从卢子君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像极了十七岁之前的自己。
和以前的她一样,小姑娘长这么大,除了奶奶,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黑暗中奔跑,摸摸索索着向前,未来是什么?有光吗?
哪怕跌倒了,也没有人会去扶一把。
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人喜欢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人需要她。就像一根野草,不重要,随便一脚都可以踩烂。
如浮萍,漂泊无根。
曾经的她是这么想的。
但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十七岁前的事,时浅早就释然了。
“宝宝,喝水吗?拉面有些咸。”时浅拿过桌子上的水杯,晃了晃,问。
卢子君点了点头,双手捧在水杯边,就着时浅的手,咕噜着温水。
姐姐她真的好温柔啊。
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卢子君喝完水,时浅放下水杯,斟酌着开口:“其实不止我一个人喜欢你啊。还有小晏哥哥,他也喜欢你。虽然他话少。”
顺了顺卢子君的刘海,时浅又说:“然后,你以后会遇见更多喜欢你的人的。”
“现在你还太小啦。打个比方,因为你需要家教,姐姐接了,所以便有了我们的相遇,佛家把它称之为‘缘’。”
“你遇到了姐姐,姐姐很喜欢你,然后你又因为姐姐遇见了小晏哥哥,小晏哥哥同样也喜欢你,这样环环相扣下来,佛家又把它称之为‘因果’。”
因缘相会,因果相依。
“等你长大了,你会去更远的地方,认识更多的人,那些人中总会有人喜欢你,总会有人需要你。”
世界那么大,勇敢一点儿,向前走吧。
去遇见更多更喜欢你的人。
少年,路还长着呢。
曾经有只大喵对她说,他很渣,需要她教教他。
她磕磕绊绊了很久,只求个个无所畏惧。
相处下来,她发现其实大喵其实一点儿也不渣。
他很好很好。很多时候都是大喵在教她。
捏了捏卢子君的脸,时浅又说:“所以我们宝宝勇敢一点儿,好不啦?”
卢子君听得懵懵懂懂,她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姐姐,以后我真的会遇到更喜欢我的人吗?”
“会的。”时浅肯定道。
“只要你勇敢地踏出第一步,没必要执着于不喜欢你的人。”
过了会,卢子君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扬起脸看着时浅大声说了一个字:“好。”
时浅勾了个浅浅的笑,扶着卢子君的小细胳膊,准备抱她下来。
店内人多,拥挤。过道不大,只能给一个人通过。
卢子君刚下凳子,还没有站稳,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一个趔趄,磕到了凳子腿上。
高脚凳下面有圈突出来的金属,小姑娘的小腿肚子好巧不巧磕上了上去。
她腿上尽是皮带抽过的印子,一下子磕上去,小姑娘当下变了表情,脸色发白,鼻头冒冷汗。
卢子君其实挺能忍疼的。
平时没少挨打,被爸爸打多了,她就不怎么掉眼泪了。
总觉得一声不吭,忍忍就过去了。
奶奶不在家,爸爸打她,她哭得越凶,那人打的越狠。
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卢子君扁了扁嘴,又憋了回去。
那人喝了点酒,见小姑娘一副要哭得模样,只当是小姑娘矫情。
“不疼吧?小姑娘有点儿娇气啊。”
倒是时浅急急蹲下,也顾不上什么,撩起卢子君小襦裙的一角,看了看。
“嘶”那人嘶了一声,又消了音。
小姑娘腿上尽是印子,跟幅黑暗油画似的。
红的,青的,紫的。
“道歉。”时浅态度强硬。
那人呆了呆,想推卸责任,又怕时浅碰瓷,当下拔高了声音:“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这丫头身上的印子,是个人都知道不像是我撞出来的吧?”
“碰瓷的我见多了,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碰瓷的。”
碰瓷?
时浅:???
时浅放下卢子君的小裙子,刚要站起来,便听见那人身后传来一句:“让你道歉就道歉,废什么话。”
“季澄?”
季澄走到撞人的人身边,双手插在兜里,低头看着站在时浅身边的小丫头片子。
小丫头片子似乎很紧张,又害怕。小脚一直在不停的动着,裙摆跟着晃
“谁他妈想碰瓷你了。你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还是头一次见撞了人家小姑娘不道歉反咬一口碰瓷的。”
“你还要不要脸了?”
“碰你妈的瓷呢?要不我开车撞你,我回头再反咬一口你自己撞上来的?”
季澄身边的男生你一言我一语,怼的男人脸色挂都挂不住。
男人干巴巴的道了歉,直接走了,步子飞快,好像生怕被咬一口。
事情解决,时浅直起身,牵着卢子君的手,准备出去。
临出去之前,还是和季澄说了声谢谢。
“你们先走,我等会去找你们。”季澄说完,也不管身后人是什么反应,推门跟了出去。
“走吧,电话联系。”
外面,车灯如流水,不息不止。
时浅摸了摸卢子君的手,问:“冷吗?”
“不冷。”
卢子君回握了时浅的手,握紧。
对于跟上来的季澄,时浅什么都没多问。
到了路口,季澄烦了,没憋住,问:“她腿上印子是什么?”
小丫头片子刚才还和没事人一样让他好好学习呢,也不知道疼。
时浅没说话。
“喂,你不疼吗?为什么不吭声。”
卢子君开口了,声音糯糯的,说:“不是刚才叔叔撞的。”
季澄:“……”
废话。
“不疼。”
“我问你哪来的?”季大少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个小学生在讲话。
卢子君不会撒谎,冒了几个音,犹豫了会,磕磕巴巴地说:“被……爸爸……打的。”
吞吞吐吐。
下一秒,红灯跳成绿灯。
时浅牵着卢子君的手过了马路。
季澄看着俩人的背影,觉得自己在雾里看花。
好像什么都没看清。一切都是模糊的。
812。
一小时200,两小时400。
一小时20,两小时40。
被爸爸打的满身是伤的小丫头片子。
到医院的时候,不过八点多。
时奶奶年纪越大,越喜欢小孩,她没睡,刀口也没前几天那么疼了,哪怕身上还插着导管,还是和卢子君玩起了翻花绳的游戏。
轻轻关上门,时浅听着里面卢子君的笑声,拿着手机拐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黑黢黢的,没开灯,只有底下那一点荧光,绿绿的。
看着渗人。
电话响了会,才有人接。
“崽崽?”晏辞洗澡洗到一半,听到特定的手机铃声,随便擦了几下就出来了。
时浅坐在楼梯台阶上,开口便是一声儿:“哥哥。”
“我好喜欢你啊。”
挺认真的语气。
不像开玩笑的。
晏辞:???
几个小时前刚木着脸挂了他电话,吃错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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