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的金九龄竟然是西厂的人,这恐怕是许多人都想不到的事。
陆小凤也想不到,他正准备去找西门吹雪。
剑神西门吹雪。
现在才六月,万梅山庄的梅花还没开,但是茉莉和月季花却开满了整个山坡。
陆小凤走在最前面,花满楼在审神者的左侧,江雪左文字在她的右侧。
陆小凤隔一会儿扭一次头,见花满楼时不时扶她一把,又扫了一眼江雪左文字忧郁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身道:“我说,不是我煞风景,你们再这样下去,天就黑了。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
审神者淡淡地道:“我若是你,就自己先去见西门吹雪。”
陆小凤怔了怔,凝视着她,道:“我以为你会很想见西门吹雪。”
审神者道:“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陆小凤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佯怒道:“难道他不值得你一见?”
审神者面无表情地道:“你要是见过了叶孤城,就不会对西门吹雪感到稀奇了。”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他们本就是同一种人。
陆小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道:“你见过叶孤城?”
“这很奇怪么?”她甚是平静地道,“他原本是我的未婚夫之一。”
陆小凤已经无暇顾及花满楼是什么表情了,又道:“只是之一?”
“还有一个,你现在还不认识。”
“谁?”
“宫九。”
陆小凤注意到她提到宫九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跟普通人说起毒蛇一样,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反感。
若她只是长公主,让她在叶孤城和宫九中间选择一个共结连理,毫无疑问地会选叶孤城。
就长相来说,他们不相上下,武功亦是平分秋色,但是,宫九有病啊!还是和阿努比斯一样的毛病!
不过,他和阿努比斯不同的是,后者是神!只要阿努比斯不愿意,没有谁能让他发病!而宫九是人类,就算是一点小伤口,都能让他兴奋!然而他又无比厌恶自己这种情况,阿努比斯是一兴奋就让审神者抽他,宫九是一发病就杀人,根本没人敢靠近他。
宫九是太平王世子,叶孤城既是白云城主,又是平南王世子的师父,而不论是太平王还是平南王,都是异姓王,从他们的封号就能看出皇帝们对这些异姓王的期许了。
她和宫九、叶孤城原本就是权宜之计的政治联姻,然而还没到正式成婚的时候,就因为宫九有一次发病杀了不少人,她趁势取消了三个人之间的婚约。
那之后,宫九和叶孤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再见面,就是他们各自造反的时候了。
即使过去了这么久,审神者对他俩造反的原因,仍然无语了很久。
大兄弟,巧取豪夺、虐恋情深,不适合你们,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陆小凤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但是能看出来审神者对她曾经的两个未婚夫并没有多少感情,不由地替花满楼松了一口气。
他们最后还是赶在天黑之前,见到了西门吹雪。
一身白衣,生性孤高,表情冷峻,他就像是一块冰,或是一柄剑,总之不像是一个人。
他冷冷地看着陆小凤,道:“你不该来。”
陆小凤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在来找西门吹雪之前,他就猜到了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
西门吹雪正准备出门,他一年只出四次门,每次出门都是为了杀人,这个世上,总有杀不完的背信弃义之人。
如西门吹雪这种人,若是已经有了制定好的行动计划,基本上是不会为了别人改变的。
但是,陆小凤是他的朋友。
他的前半生没什么朋友,现在也只有陆小凤这么一个朋友。
审神者看着西门吹雪,忽然想起了叶孤城,那个男人也很少笑,唯一的一次,还是他们订下婚约的时候,那是她和他认识以来,第一次见他笑。
后来,他就再也没笑过了。
她还记得,她决定取消婚约的那日,叶孤城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眼中既没有哀伤也没有仇恨,只有难以名状的清寒孤寂。
他最后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走了。
再见面的时候,已是在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西门吹雪说过——“心中有垢,其剑必弱。”
而在叶孤城苍白的内心里,她是唯一不同的。
所以,他输了。
他死后,宫九也死了,她忽然觉得有点索然。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遇到了太多人,也辜负了很多人。
她想回去自己的世界,但因为位面等级的差距太大,他们根本不能适应她的世界,光是一个位面重力就够他们受的了。
虽然她可以在恢复了实力以后,泯灭掉这个世界的位面意识,然后接手这个世界,但是这样的话,她就必须反复地来往于两个位面。
扪心自问……他们值得她这么做吗?
万梅山庄很大,西门吹雪让管家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间客房。
花满楼的房间在审神者的隔壁,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她正站在月色下,清风徐徐,广袖轻摇,裙裾微扬。
他走了过去,微笑着问道:“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么?”
花满楼发现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也朝他笑了笑,道:“想通了一些事。”
“那就好……”他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样,叹道,“我一直感觉得到,你从来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那你呢?从来没有过沮丧的时候么?”
“当然有。”
他无神的双眼凝视着她,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然而他的声音却是温柔而郑重的——“你不开心,我自然也不会开心;我心悦你,自然也希望你心悦我。”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道:“你不后悔?”
仿佛是天光乍现一般,他甚至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他的唇角忍不住轻扬,若这是一个梦,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我反而害怕你会后悔。”
他低眉浅笑,说不尽的温柔。
既然想通了,既然决定和花满楼在一起了,那就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无论是羽衣狐还是吉尔伽美什,不管是麻仓叶王还是安倍晴明,可都不是善茬啊……况且本丸里现在还有个阿努比斯……
她又不可能把花满楼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趁她不在,对花满楼下毒手这种事,他们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除了花满楼,她认识的人当中,就没几个正直的……
审神者想了想吉尔伽美什的王之财宝,然后又想了想麻仓叶王的火灵,为了花满楼着想,没办法,只能在他身上布了一层结界。
一旦有人攻击他,就会自动进入防御状态。
“怎么了?”花满楼侧身问她。
月华如水,她和花满楼坐在夜色下,他体贴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摇了摇头,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冷。”
他握着她的手,轻笑一声,道:“我知,但是我想这么做。”
此生自相逢起,他就知道,她值得他所有的温柔以待。
这个江湖很大,青山不改,无缘再见的事却很多。
既有幸再见,即便她对他并没有多少爱意,他亦想和她在一起。
从古至今,这种盲目的爱意,总是让人跟飞蛾扑火一样甘之如饴。
他靠得很近,柔软的青丝拂过她的唇,他的心弦微动,随即低下头,青涩而坚定地吻住了她。
花好月圆,珠联璧合,江雪左文字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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