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陆小凤才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没有放弃，而是选择继续追查这件事，你会怎么做？”
审神者淡淡地道：“要是如此，那我和花满楼大概以后只能去锦衣卫的诏狱里见你了。”
陆小凤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苦笑道：“那时候的感觉果然没出错，在马车上我就隐隐地觉得有人跟着我们。而天底下除了我认识的几个人以外，能有这么好轻功的，只有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的斥候了。”
就算是在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陆小凤，也不会想和朝廷的人打交道的，尤其对方还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
锦衣卫是大明朝太zǔ皇帝建立的侦察机构，有巡查、抓捕、刑讯审问的权利，并设有锦衣卫指挥使一名，掌管南北两个镇抚司。
穿飞鱼服，佩绣春刀，皇帝亲军、朝廷鹰犬，说的就是他们。
在百姓之中，锦衣卫的名声，简直可以说是能止小儿夜啼。
而现任的指挥使是皇帝的亲姐姐，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东厂的万喻楼和西厂的雨化田都要避其锋芒。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只要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江湖中人，都不愿意和朝廷扯上关系。
这是个dà麻烦，很大的麻烦。
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变成一个麻烦，陆小凤的心情简直不言而喻。
“长公主？”他还不死心地问道。
她又点了点头。
陆小凤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缝上。
然后，他又看了看从刚才开始，就不怎么说话了的花满楼，道：“你早就知道了？”
花满楼的情绪已经好转了过来，微微一笑，道：“家父和朝廷有些交情。”
众所周知，江南花家的地产最多，而一切和土地有关系的事，都离不开官府。
陆小凤连酒也不想喝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坑里，而他的朋友不但没有拉他上去，还往坑里洒了一把土。
陆小凤居无定所，就算是他最好的朋友花满楼，几个月见不到他一面也是常事。
而这几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审神者先是带着江雪左文字回了一趟京城，然后花满楼邀她去尝一尝苦瓜大师做的素斋，审神者想了想，没有拒绝，不过她把江雪左文字也带上了。
花满楼无奈又带了一点宠溺地同意了。
苦瓜大师的脾气怪，并不是谁都能吃到他亲手做的素斋的，不但要有耐心，而且在吃之前还必须沐浴熏香。
禅室内，江雪左文字的心神一片安详。
因为前主人的关系，他对佛也是一片虔诚。
“可是他还是个处男。”
“很快就不是了。”
他的脑海中，突然无法抑制地想起了这两句对话。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他的心在动摇……不，或许他的心早就开始动摇了，却不自知。
从见到她开始，从身心被打上她的烙印开始……
“我若是你，就不会在洗澡的时候出神。”
！！！！
江雪左文字连忙将自己的身体缩进水里，清隽的脸上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窘迫。
“主人！就算是你也不能突然闯进来……”
审神者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道：“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紧张什么？”
她站在木桶前，看着他即使缩进水里，却因为水质太过清澈，而一览无遗的肉体，淡水色的长发就像是海藻一般漂浮在水面，冰蓝色的眼眸被水的热气熏染得有些湿润，薄唇轻抿，神情也终于淡漠不起来了。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佛陀，终于被人从云端拉了下来。
她纤细修长的指尖抬起了他的下巴，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滑过脸颊，滚落到他肌肉结实的胸上。
“主人！”
他的瞳孔紧缩，她完美无瑕的脸庞凑到他的面前，呼吸之间的气息让他浑身发烫。
“紧张成这样……其实你很想我对你做什么吧？”
“主人！这里可是寺庙！”
江雪左文字压低了嗓音，从喉间一字一句地挤出来。
审神者冷笑了一下，道：“不是寺庙就可以？”
“主人！”
她的手突然遮住了他的眼，他的视线变得一片漆黑，就像是陷进了暗无天日的泥沼里，再也爬不出来了一样。
他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抽搐了一下，他不知她是用什么表情面对他的，只能听见她清冽而幽寂的轻叹：“……你心悦我？”
“不……”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然而在第一个字脱口而出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然后，耳边传来她依旧波澜不兴的语声：“那就好。”
审神者在感情上是个渣，有过名分的前男友一大堆，还有一些撩过就跑的，除了花满楼因为是她少数的几个朋友之一，所以有过想让他死心的想法之外，其他人的恋慕，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待到审神者出现在客厅的时候，陆小凤已经把几盘子素斋快吃完了。
审神者看着陆小凤浑身臭得像是刚从烂泥里爬出来一样，不禁皱了皱眉。
想吃苦瓜大师做的素斋的人很多，这次除了她和花满楼，以及不请自来的陆小凤外，武当长老木道人还有黄山的古松居士也来了。
她刚刚坐下来，身旁的花满楼就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茶过来，善解人意地没有问江雪左文字为什么没有出现。
木道人见此情此景，不由地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是羡煞老道。”
花满楼微微一笑，还没说话，反倒是陆小凤先开口道：“你若是真的羡慕，就烧了你那件千缝万补的破道袍，还俗去吧。”
古松居士大笑，道：“就怕他还俗后，却是已经没有人愿意嫁给他这个老头子了。”
苦瓜大师也笑了，道：“武当派若是少了你这位长老，却是一件憾事。”
木道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我只是感慨一下，就换来了你们这么多话。我这辈子，就是无儿无女的命。”
审神者闻言，瞥了木道人一眼，没有说话。
木道人怎么可能无儿无女，他最后就是死在自己女儿手上的。
她和花满楼都没开口，静静地看着他们从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打赌输了，在十天内给司空摘星挖了六百八十条蚯蚓，一直谈到最近在江湖中出尽风头的绣花大盗。
然后，他们见到了金九龄。
金九龄也见到了审神者，他背上的汗一下子全冒出来了。
恐怕此时的苦瓜大师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唯一的师弟，六扇门中的第一名捕金九龄，就是在一个月内，作案六七十起的绣花大盗。
是夜，月黑风高。
“愚不可及！”
审神者的房间里，她直接给了金九龄一巴掌。
他连动都不敢动，审神者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领，将脸凑到他的面前，冷冷地道：“我都已经警告过你了，你还让陆小凤插手这件事，自作聪明成你这样，雨化田就是这么教你的？”
“督主……”
金九龄低着头，不敢为自己辩白一句，反而替雨化田表起了忠心，道：“督主一直想替殿下分忧……”
审神者冷冷一笑，道：“他就是让你这么替我分忧的？”
她松开了手，拿起桌子上的帕子擦了擦，然后一把将帕子甩到了金九龄脸上。
“你既已成了平南王府的新总管，就给我监视好平南王父子。别再给我自作聪明，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
金九龄又道：“那叶孤城也在平南王府里，有他的保护，平南王父子恐怕……”
审神者扫了他一眼，冷笑道：“放心，叶孤城很快就没心思去管平南王父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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