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却说侍书听了青雀的回话急匆匆给探春报信, 连声嚷道:“姑娘, 大事不好了!”

    探春正歪在炕上翻一本杂记, 闻言纳罕道:“怎么大事不好?可是东边府上又闹出什么事儿了?”

    侍书急得跺脚, 嗐声叹气道:“若是东府怎样,也轮不到我来说这些。总有太太奶奶们顶着,又与姑娘有什么相干?”

    探春更是奇怪,她扔下手中的书, 问道:“那你这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

    侍书上前一步,低声道:“是老太太那里青雀传来的消息。”

    说着便将贾母之话详详细细跟探春说了起来。

    从贾母筹谋要探春和王玚生情开始,到算计着黛玉结束,也亏得青雀好记性,虽不能一字不漏全记着, 但梗概脉络分毫不差。

    侍书前前后后说了足有一炷香时候才算是全说完了。

    她眼巴巴看着探春,期期艾艾道:“姑娘,您看可该如何打算呢?”

    探春先时只是仔细听着,到了后头,已经是不知作何表情了,脸上倒还是木呆呆的。

    侍书难得见探春这样, 不免更是慌神, 眼瞧着就要哭出来了。

    探春方才回过神来, 不禁苦笑连连,又是满心悲痛。

    她失神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呢?这又哪里能由得了我打算了?”

    侍书急道:“那姑娘也不能就罢了, 不然日后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探春苦笑道:“连我都看出来了玚表兄跟林姑娘有情, 已是交了心的。老太太那样一个人, 还能不知道人家不可能瞧上我?所说的筹谋,还不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若是我靠这样进了王家,丈夫不爱,婆母不疼,娘家只知要我帮扶,头都抬不起来!你都知道这是毁了我一辈子,老太太能不知道!”

    侍书竟是不知要如何张口安慰。

    探春其实也不想她能有什么主意,自己开口叹道:“可恨我不是个男人!若我能走出去,自己立一番事业,那时自然有我的道理。可偏恨我是个姑娘!”

    侍书垂泪道:“难道就这样干等着不成?”

    探春嘶声道:“我何尝想等着!明知道眼前头就是地狱,还叫我眼睁睁看着人推我下去!谁想做人家的小老婆来着,谁是一生下来就想着低人家一头,谁愿一辈子看人家眼色过活!”

    探春已是哭得泣不成声,“若我是环儿,我早走了。可偏生我就是个姑娘,一句话也没有我敢说的,一步路也没有我敢走的。如今眼看着老太太要推我进火坑,我竟是一点子法子都没有!”

    主仆两个抱头大哭。

    半晌方才渐渐止住,探春望着窗子上的仿佛是鸟笼一样的子,喃喃道:“你瞧瞧我,就像是被人关在笼子里养着的鸟儿,高兴了就来逗我两回,叫我唱两句好听的奉承,一到了又什么的时候,我是说送人就叫送人了。”

    侍书脸色涨得通红,恨恨道:“他们欺人太甚!”

    探春低声道:“我原还想着,不管姨娘是怎样仗着老爷跟太太不对付,我总是要在太太手底下过活。日后去处也是太□□排,舍了脸面不要,那样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巴望着太太手底下松一松,哪怕给我找一个贫家的小官儿呢。聘出去夫妻两个打算,不信不能过好了。可谁想到老太太竟是这样……”

    她一向精明能干,难得流露出茫然失措的样子来,拉着侍书苦笑,“我能不知道王家表哥是人中龙凤、世间少有!都说年少慕艾,我养在府里,就见着几个男子,当时看到了玚表兄,家世出众,又是探花,说不动心是假的。可那样的人家,我从来就没想过能巴上!何况人家心里头有人了?

    我自己是什么出身,能不清楚?说是国公之后,可老太爷都去了多少年了!还这样说叫人都笑话。老爷不过是个工部员外郎,五品的官儿,京里什么都不是。难不成日后出门了,帖子上写一等将军之女侄不成?我就是再不愿意承认,人家也不是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

    我想着能有一个寒门出身不计较嫡庶的上进的人最好了,我不嫌他贫寒,他也不嫌我是庶出,日子是要自己打拼的。我还想着,咱们这样人家,怎会嫁我去做姨娘?不够丢人的。可谁想老太太是没想要嫁我做姨娘,可这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当谁少一个心眼儿不成?”

    侍书听了,也觉得人生无望——她是探春贴身的丫头,日后是一定要陪着嫁出去的,多半也是个平儿一样的通房。她跟探春是一体的,探春都不好过了,难道她能落着好儿?

    两人都是愁容满面。

    还是探春先振作起来,咬牙道:“既是老太太这样不顾我的死活,也就不要怪我自己救自己出泥坑了!”

    侍书忙问道:“姑娘,咱们要怎样?”

    探春微微眯眼,“老太太这样,也就是玚表兄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必然不能坐以待毙。我是没法子抗争,可玚表兄不一样!他那里若是不上套,自然没有我独个嫁的理儿。

    正好,眼瞧着我是谁都指望不上了,不能日后一辈子受苦。不知道也还罢了,既是知道了,还不如我干脆倒到玚表兄那边儿去!”

    侍书听得心惊肉跳,“姑娘,您是要把事儿说给玚公子知道?”

    探春点头,才要再说,忽听外头有人笑道:“这青天白日的,姑娘怎么关上了门?”

    侍书慌乱道:“必是厨房柳嫂子来送饭来了!”

    探春也是有些慌:“今日怎么她亲自来了?”

    柳家的跟王夫人是一派的,是厨房管事的娘子,寻常不是她亲自来送饭。

    柳家的在外头自顾自笑着推门进来,“姑娘可在这里?今儿午饭稍晚了些,姑娘别见怪。”

    探春忙示意侍书去接一接,自己也便照照镜子整整衣裳,从里间儿出来。

    柳家的捧着一个大食盒,已摆好了饭。

    见探春出来,便笑着请安:“姑娘好。”

    探春笑道:“柳嫂子也好,今儿怎么是你亲自来送?”

    柳家的笑吟吟道:“许久不曾见姑娘们了,我来请个安。”

    探春见她还拿着一张单子,知道是来找王夫人的,不过是顺路过来送个人情。她也不说破,还笑着跟柳家的说两句话。

    柳家的果然不多待,不过一会子便要回去了。

    探春留道:“嫂子再坐一会子罢。”

    柳家的忙笑道:“不了,还要预备点心等着太太回来好用呢。”

    探春闻言,便不留她,亲自送出门外,说笑两句才重回去了。

    侍书跟在她后头,问道:“姑娘,可要吃些东西?”

    探春倒是冷静下来了,她摇头道:“不必了,我哪有什么心思吃东西?走罢,趁着太太还都没回来,你我悄悄往玚表兄那里去一趟。”

    侍书自然应承,先是收拾了桌上的饭菜,拿筷子拨了一拨,做出一副用过的样子来,然后才跟着探春捡没人的小路往梨香院中去了。

    王玚此时倒正在梨香院里头看后头跟来的绿萝鸢尾等人收拾东西。

    他当时从扬州来,行李着实带了不少,绿萝她们忙得团团乱转。

    王玚正看得无聊,才预备去书房坐一坐寻些杂书来看,便听外头小丫头通传道:“大爷,这里三姑娘来了。”

    王玚一挑眉,莫不是贾母吩咐的?可人都到了,总不能拦在门外。他吩咐道:“请进来罢。”

    门外小丫头脆声笑道:“三姑娘,请您进去呢!”又道:“那里还等着我去忙,我就不跟着您了。”

    探春正在门外等着,闻言略一点头,便迈脚进门。

    侍书紧跟在后头,探春一进去,她便跟着紧紧掩上书房的大门。

    王玚一愣,面色已是冷了下来,沉声问道:“三姑娘这是做什么呢?”

    探春一语不发,直走到王玚跟前才停下。

    王玚不禁往后退几步,冷眼看她。

    谁知探春竟猛地跪了下来!

    王玚让她吓了一跳,连退几步,喝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探春眼中泪珠儿已是不住地滚了下来,哽咽道:“求玚公子救我!”

    王玚见她这样,再联想起贾母之前的动作,也就猜着几分。他先叫侍书,“扶起你家姑娘来,有话好好说。”

    侍书忙上前搀起探春。

    王玚便叫她先在椅子上坐了,见探春眼中泪痕已尽,他忍不住暗自好笑,看来这位三姑娘果然性子刚硬,虽是看着是来求自己的,只怕心里也有了主见。

    探春见王玚不开口,她不敢再等下去,便先开口道:“公子,我身边的丫头今日不小心听着了一个消息,是可靠人偷偷透露的。我不敢瞒着,所以找您来救命。”

    王玚已是猜着了,他摆手道:“三姑娘,不必这般客气,叫我表兄罢了。”

    他不提是什么事,单等着探春亲自张口。

    探春知道,凭心计,她断没有能跟王玚抗衡的水准,况且如今是自己有求于人家,总是要显出诚意来。

    她咬牙,低声令侍书出去守着,自己又将贾母之言仔细述说了一遍。

    纵是早有预料,王玚还是真让贾母的心思惊了,也是愣住,一时竟不知该形容贾母这是老谋深算还是坐井观天了。

    若说她老谋深算,她未免也太想当然了,真当所有人都受她摆布不成?

    若说她坐井观天,可这要是真下什么手段传些风言风语出去,就够王玚烦心的。

    王玚心内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带出来,只是静静坐着,还笑问探春:“三姑娘想让我怎么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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