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这边金老夫人警示家中诸人, 向黛玉道歉, 那边王玚也赶到了牛继宗前院待客的书房内。

    书房里头已经聚了一大群人,看样子是在商讨贾府的事。

    王玚一进去就觉得里头气氛沉闷, 他团团一揖, “大舅舅、二舅舅, 大姐夫, 表兄。”

    牛传铖和牛传铭今日无事都在这里说事儿。

    见王玚进来, 牛传铭先笑道:“我们探花郎来了!你们快都别愁了, 有什么事说出来, 让我们探花郎想一想去。可别难为我跟大哥这一对儿武夫了。”

    褚文运也笑着先恭喜王玚。

    王玚还礼不叠。

    牛继宗便道:“行了,既是人都齐了。就说一说昨日你们看的怎样罢。”

    牛传铖先道:“我昨日跟着大队伍人, 一路上个香, 说几句话就完了。期间倒是想问两句的, 只是不知贾珍到底是怎么回事, 哭得仿佛起不了身似的。

    还有二弟妹也去了,回来了昨儿跟传铣说, 宁府竟是没个主事的人!一团乱糟糟的, 还是后来荣府里过去一个,似乎是长孙媳?就是原来玚儿家的那个姑娘, 还能主得了几件事。赶着招待了亲戚。”

    王玚一听, 便知道道说的是凤姐儿了, 见众人听了牛传铖的话又都来望他, 便笑道:“我跟大哥瞧见的差不多。只是好歹是个亲戚, 零碎东西知道的多了些。我薛家二姑妈家有一个表弟, 听他说,秦氏用的是他铺子里原来给义忠亲王预备的好板材,花了不少银子。另外贾珍还给贾蓉买了龙禁尉的一个空缺。”

    褚文运微微摇头道:“这是都试着挑皇上他老人家的性子呢!竟还用原来给义忠亲王的板材。捐个龙禁尉倒是没什么,这种的龙禁尉也就是挂个名儿罢了。”

    王玚点头道:“就是了,我听说是戴权过去给的路子,应当是有皇上的授意在里头。估量着也是不愿皇室后人丧葬规太低,恐又生事端。只是他们竟看着这个以为皇上让步了,就这样大张旗鼓起来。”

    牛继宗皱眉道:“这样生事!”

    王玚笑道:“舅舅管他怎么生事呢!只怕日后贾家还要跟烈火烹油似的呢!那才要生事。”

    褚文运精神一震,忙问道:“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王玚暗道,可不是听说了什么,是知道什么才是,按照原著里的发展,贾元春应当不日就要封妃了,贾家可不是要得意忘形?

    他笑道:“算不上知道了什么,只是不经意知道什么消息罢了——我听说,宫里甄家的老太妃似乎这阵子病倒了?”

    牛继祧点头道:“是,刚传出的消息。还叫了贾家、甄家和几个郡王太妃去探疾。”

    褚文运恍然道:“我明白了!这是老太妃跟皇上施压呢!”

    王玚微微点头,以示同意。

    牛继宗叹道:“老太妃也是人老了就糊涂了。当初抚养了圣上这份功劳还不够么?足够好生享晚年了。如今宫里又没有太后,还不是她最尊贵。偏要生出这样的事来。”

    王玚笑道:“这谁知道呢?大概人总是不知足罢了。”

    他又将话题转回去,“既然老太妃都已经表出这个态度了,想必等秦氏丧事完了之后,皇上还是要给贾家一个恩典。”

    王玚将手中的茶杯左右挪动,看着牛继宗笑道:“再说了,之前咱们不是说了?圣上原本就想给一个缓冲的地步,往后退一步。如今老太妃这个样子,虽叫圣上灰心,但从谋略上来说,圣上只怕还巴不得这样。现成的台阶等着下呢!”

    牛继宗也想到了,拍手朗声道:“正是了!老太妃这样才是提醒了咱们,宫里贾家不是还有一个女史么!正好给个恩典。”

    褚文运叹道:“若是贾家真就乐得忘乎所以了,才正是皇上下手的好时候。”

    他看看王玚,终是忍不住道:“玚弟,不是我说话难听,但你们家也要准备好了。你姑姑如今就在贾家,若是贾家倒了,再拉上你们岂不是成了笑话?”

    王玚感激地一抬手,“多谢姐夫提醒。这事家父也考虑多时了。”

    褚文运闻言便不再多言。

    牛继宗叹道:“如今咱们这些家里头盘根错节的都是些亲戚,若是不出大事还好,出了事真是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牛继宗此言一出,众人都静下来了。

    王玚也忍不住苦笑,这真是连他也想不出好法子来,当初为了家族繁荣,先祖联姻,为的是好在朝中生存。如今各家之间盘根错节的,也是为了能在朝中立下去,反倒要想法子断了关系了。

    屋内一时寂静无言。

    半晌,褚文运方才笑道:“这也不是咱们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事儿,如今烦这个做什么呢?玚弟,还是我同你说一说如今学士院里头的关系,你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王玚振奋道:“这可是雪中送炭了,多谢大姐夫!”

    褚文运忙推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便细细地跟王玚说了如今学士院里的人际关系。

    大安朝翰林学士院从圣祖时候便设立了,如今一代代传下来,制度已经相当完善。

    学士院设掌院学士两人,一般一个实职的,另一个由文臣首辅兼任。如今首辅杨守真便兼任着翰林院掌院学士一职,但并不管院中诸事,全由另一位掌院学士陈邴之总管。

    褚文运笑道:“陈老如今也近六十了,不知做了多少年的掌院学士。这人人如其名,秉性耿直,最厌拉帮结派、朋之事,也好文才,怜惜人才,并不做狡诈之事。玚弟,文采出众,他必定见之欢喜。倒是无甚问题。”

    掌院学士下设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各两人,并不一定满额,此为大儒为皇帝或太子讲读经书时,备顾问应对之职。

    “如今讲读学士都还空着一个,倒是瞧着你们能有一个升上去的。如今在位子上的,一个姓张,是六皇子一派的,必定跟林沆勾结了,另一个倒是清闲,就是什么也不管的,也是年岁到了,眼瞧着该退了。”

    除了讲读学士之外,还有修撰、编修、检讨等官不定数,另外二甲考上的庶吉士也是翰林官的备选,一般都充作编修之职,而无编修之名。

    虽则能入翰林院的都叫人尊称一声学士,但也不是所有人的官职都是学士了。

    褚文运向王玚笑道:“玚弟应当是知道的,你们新科进士一进去,状元是授从六品的修撰之职,榜眼和探花,都是授正七品的编修。其实主职就是修整书典。倒有一条,如今讲读学士不足,又有一个老而无用的,所以都叫你们担着讲读学士的职责,每旬陛下听讲经时,是可以入殿侍讲的,你万万要抓住了这一机会。

    除了这个,就是你们都有的轮值内阁和教授宦官的事儿了。轮值内阁说着好听,其实不大能听见什么,也多半是让你们抄些外地来的请安折子之类的摘要。教授宦官这事,如果是家世不显倒是个好差事,能搭上宫里的关系,但咱们这样的,能不去还是不用去了,毕竟教授宦官这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却不提教授皇子之事,只为着如今他们还都是保皇,不参与进皇子夺嫡之争的,教授皇子反倒是个不讨好的差事。

    按说翰林院正常的升官渠道应当是先升任讲读学士,再任詹事府詹事、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褚文运却与旁人不同。

    他先也是升的詹事,后来却未满任便先去了吏部这样大热的部,又升到了吏部侍郎,却也不是没有坏处——这样自然不能兼任内阁学士,日后入阁却要费些力气。

    王玚是不打算去吏部的,他王家还有王子腾在任,又是手握兵权的,若是他再去了吏部,依照圣上的性子,必定疑心。

    褚文运跟王玚说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算说完。

    正碰着赤霄来问牛继宗可要开席用饭。

    牛继祧便笑道:“靖晔说了这么长的时候,也该是饿着了。大哥,不如咱们就边用饭边说罢。”

    众人都道好。

    牛继宗便叫赤霄摆上桌来,带着屋内众人一并去用了午饭。

    席上自是众人都尽兴宴饮。

    若不是金老夫人再三派人来嘱咐王玚年岁还小,叫不能让王玚喝醉了伤着身子,王玚今日非让几位表兄和褚文运灌醉了不可。

    过了晌午许久,众人才撤了席面,让呈上醒酒汤来。

    褚文运酒量不佳,席上众人数他醉得厉害,摇摇晃晃地都快要坐不稳了。

    牛传铭乐呵呵道:“今日大姐夫又喝醉了,过阵子少不得好戏看!”

    王玚好奇道:“什么戏?”

    牛传铭才神秘兮兮地说一句:“你等着看。”

    就听外头丫头传道:“大姑娘来了!”

    牛传铖大笑道:“这就是传铭说的戏了!”

    王玚看时,果见淬枫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拉着褚文运骂道:“呆子!你又喝醉了!”

    褚文运此时显得跟方才的精明能干一点儿都不一样,黏黏糊糊地拉着淬枫的手嘿嘿笑道:“瞧瞧,这是我娘子啊!”

    他拉着淬枫的手,歪歪扭扭冲在座的众人大声道:“我!我娘子!”

    又扯着淬枫到牛继宗面前叫道:“爹,您瞧,这是我娘子!”

    王玚忍俊不禁,屋内小辈众人也都忍笑不止,生怕淬枫恼了给他们一人一下子。

    唯有座上牛继宗和牛继祧笑出声儿来,牛继宗难得笑得前仰后合,连声道:“是、是、是你娘子!”又叫淬枫,“快带回去罢!不然又扯着见人就喊了。”

    淬枫闹了个大红脸,匆匆说一声“去了。”便扯着褚文运的臂膀,跟白梨将他架回去,也亏得她们两个都是练过的,不然还真是不好架住。

    直到出了门,远远地还能听见褚文运拉着淬枫一个劲儿地叫娘子。

    屋内众人这才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王玚忍笑问牛传铭道:“四哥,大姐夫这是什么毛病?”

    牛传铭也笑道:“老毛病了,只是先前你小,都不叫你前头陪着喝酒,所以不曾见过罢了。”

    他指指天上,“这是老太爷的事儿。”

    王玚好奇,忙追问缘由。

    牛传铖接口笑道:“你应当也是知道的,大姐夫比大姐大了七岁。原本老爷子选孙女婿没想着他的,也看不惯他当时病恹恹的样子。谁知道,有一回上巳节大姐出去,他竟就一见钟情了!非要求娶不可,跑到家里来三番五次地求老爷子。大姐偏又爱他那股子书生气,这才成了,其中也是有不少周折,大姐还差点儿就嫁了老爷子一个同袍家的孙子。

    这不就留下了这个毛病?一醉了,就要满院子里转悠,非要说一说大姐是他的娘子才成。”

    王玚恍然道:“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我竟不知道了。”

    牛继宗笑道:“老太爷去时你都才出生呢,哪里能知道这个!”

    王玚便笑着点头。

    众人又谈笑一会子才散了。

    王玚心中挂念着张济悬之事,便先回自己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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