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玚听了心内暗道不好, 忙悄悄一捏黛玉的手,黛玉度其意思, 便假作未曾听清, 先拿起茶盏, 轻啜一口,王玚却笑道:“不知表弟问的是何玉?”
他点点自己腰上佩着的玉珏笑道:“是这样的,还是寻常女孩子头上戴的?若是这种, 妹妹平常也爱用玉, 自然家中备了不少, 若是头上戴的……”
他看向黛玉今日簪的一支纤细的玉簪, 黛玉会意, 便也放下茶盏,隐隐带出哀伤之色来:“母亲才去不久,自然不敢用颜色鲜艳的宫花时花等物, 连一应金饰也不敢戴着,却想着头上太素净了,恐怕来见外祖母不恭, 所以改用银玉等物。”
王玚接道:“正是这个理儿,所以妹妹近几个月添了不少的玉饰。”
贾母听了,叹道:“这是你这孩子孝心虔了,竟想到这一茬儿。”
宝玉原本哪里是想问这个, 他本是想问问黛玉出生时可曾带了玉的, 被打岔到这里, 又牵扯到贾敏逝世之事, 他也不好再多问,便恹恹地走回贾母身边。
贾母立时便被转移了注意,忙搂着宝玉,心疼问道:“你平常身子就娇弱的,今日去庙里还愿走了不少的路罢?可是累着了?”
宝玉勉强笑道:“是这样,今日跟着出去走了一趟,便觉得身子有些不大好,疲累了。”
贾母听了,便道:“既是这样,如今天色也好早晚的了,我撑着见你妹妹也累了一天,身上也不大舒坦,咱们竟是散了才好,明日再好生聚聚也不迟的。”
众人都说极是。
便有跟着王玚和黛玉来的一个得用能干的管事媳妇来问房舍。
贾母便道:“亲家公子好容易来一回,是我们不周,竟还来不及收拾房舍,却是不好意思的。”
王玚忙笑道:“不妨事,是晚辈来得仓促了。早先在家中时,为着行事方便,也曾跟黛玉妹妹隔房而居,如今老太太不必费事,只将我们安排到一处去就罢了,省事又便宜的。”
贾母摇头道:“虽是这样,但也不能慢待了亲戚,倒显得不知礼了。今日天已晚,不好收拾,且先在我屋子里住着——”她笑着看向王玚,“左右我是老婆子一个,并不用避讳这些,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陪我老婆子住着,我还更开怀些。”
王玚便道:“能陪着老太太,也是晚辈的幸事。”
贾母满意道:“既是这样,今日就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里住着,林姑娘就住在碧纱橱里就很妥当……”
话还未说完,宝玉就抢道:“哪里用将我搬出来,还闹得老祖宗不安静,我看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就很好了,离得老祖宗也近,与林妹妹又亲近的。”
王玚心内一怒,正想反驳,却听贾母说道:“宝玉,不要胡闹!你住了碧纱橱外的床,却叫你这哥哥住到哪里去呢?难道还要叫亲戚住到我这里不成,岂不是委屈了人家?”
宝玉还想着要开口求贾母让王玚跟着王夫人住去,忽然想到王夫人院子里却还有一个未搬出去的姨娘,只好打消了念头,不情不愿道:“是,老祖宗说的很是,我就到套间暖阁里住罢。”
贾母这才点头道:“正是这样。”
王玚看着这一出闹剧,只是借着喝茶掩饰嘴角的冷笑,却不开口打断——贾母人老成精,宝玉不像自有贾母弥补提点。
贾母那边安抚好了宝玉,才回头向王玚和黛玉道:“今日过午时,凤丫头说是收拾了东北角上原来老国公爷静养用的院子,叫梨香院的,正好让亲家公子住去,只是如今大正月里,天还冻着,那里久不住人,不免冷了些,还是先在这里住下,等他们在那屋子里都点上碳炉子暖一暖,才好住进去的。”
王玚忙道:“老太太想的周到。”他只听见贾母说叫他住进去,却没提黛玉,便笑道:“还是老太太心疼人,黛玉妹妹身子弱,经不住咱们北边儿的寒气,正经是要熏一熏屋子才能住的。”
宝玉听了,忙追问道:“怎么?林妹妹也要搬出去不成?”
王玚假作诧异道:“难道不要的?这里毕竟是老太太的屋子。”
黛玉也道:“哥哥说的很是,老太太年岁有了,我这次来京,父亲怕我思念家乡,所以带了许多的丫头仆妇,都是跟着来的,都挤在老太太这里岂不闹得老太太不得安静?怎么好为了我,搅得老祖宗不舒坦,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贾母听了,赞道:“果然是我这个外孙女儿贴心!”
宝玉听了,方才罢了。
正说着,早有熙凤命人送了各色锦被缎褥并两顶颜色好花帐子过来。
贾母又见黛玉虽然带的人多,但都是些媳妇子和杂使的小丫头,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的与了黛玉,黛玉后来禀了贾母将其更名为紫鹃。
另外又吩咐下去,黛玉一应用度均同迎春姊妹一般,又送了四个教引妈妈和几个洒扫的小丫头子与她。
王玚是外客,家又在京城,自己都带了小厮丫头的,自然不用送他别的。
贾母将他二人安顿下来,方才道:“还是都去歇着,我也乏了。”
众人忙都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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