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南客宫偏殿内,穗禾正半阖着双眸闲适的斜倚在美人榻上,身边未有任何女奴伺候着,似是有所等待。南客宫原是固城王府,自打穗禾入住这府邸后,便改了府内的一应摆设布置,更名为“南客宫”。穗禾作为鸟族族长,居住之所以“宫”尊之并非不可,再加上旭凤对穗禾之事向来纵容,众人也就毫无疑义的由着她去了。如今,这南客宫内外,除了依着魔界仍旧是以暗色调为主外,处处都透着股鸟族圣殿的意味。
“怎么?既然来了不出来见见?”
穗禾状似无意的瞧着殿中她前些日子刚换上的用孔雀尾羽织就的帷幔,语气略带讥诮的说道。
此时的偏殿中明明只有她一人,可是随着她话音落下,果真见那重重帷幔后确有一位紫衣身影款步而出。来人步履很是平稳,与她脸上毫无掩饰的深沉怨恨截然不同。如此割裂的情绪跟动作,穗禾却是毫无所觉。
此人一露面,穗禾也不躺着了,慢慢坐直了身子,以一个主人的姿态睥睨着越走越近的紫衣身影。
方才她接到魔兵来报,说是水神又去了禺疆宫找旭凤。原本她还以为上回她被旭凤断然拒绝后该得了教训,会收敛些她那令人作呕的所谓懵懂无邪的性子。岂料,她还是太过低估了她,她竟又一次恬不知耻的粘了上来。
那日,穗禾被锦觅所伤,回宫疗养时就想:以锦觅冲动不过脑的性子,上回就该来找她理论才是。没成想,她居然沉住了气,到了今时今日才出现,也算是种不大不小的进步。
不过可惜啊,不管她如何进步,也依然是空有副好皮囊任人摆弄算计的废物罢了。
“打不过我又杀不了我,很生气是吧?”
穗禾见锦觅只是面露恨意的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的瞪着她,顿觉好笑的出声讥讽道:“也是,旭凤都不要你了,如今你在他心中的地位还不如我,也该是你意难平的时候。”
穗禾话落似是享受一般,近距离的欣赏着锦觅因努力克制怒火而骤然闭紧的双目,继续刺激道:
“心痛了吧?要怪就怪你自己,明明和润玉有婚约,却还总是要来纠缠旭凤,让我不得不想尽办法来拆散你们。这么说起来,杀害你爹爹的人,是你不是吗?”随着最后一句反问出口,穗禾似是再难忍耐心中畅快,不由自主便笑出了声。她突然发现,留着锦觅供她搓楞取乐未尝不是件快乐事儿。
刺耳的笑声令锦觅陡的睁开双眸,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穗禾笑的有些扭曲的脸。那模样仿佛恨不得即刻就将眼前之人给生吞活剥了,以报杀父之仇,陷害旭凤之恨。
“怎么?想在这儿动手啊,好啊,来啊,来杀我啊,让旭凤再救我一次,看你还能不能挽回他。”穗禾被锦觅嗜血入骨的眼神刺的刹时收了脸上的笑意,字字紧逼道。她倒是要看看,锦觅是否真有那个胆子敢在魔宫里再对她动一次手。她若是真敢动手,她也不介意冒着被旭凤发现的危险,用琉璃净火彻底灭了她,只要她敢。
“你倒是对自己所做之事供认不讳。”锦觅有些突兀的平淡话音,让穗禾心中莫名的就升起了一股怪异之感:她莫不是被她给气疯了?怎的声音如此平静……
“怎么,你真想动手?”怪异归怪异,穗禾闻言还是谨慎的同锦觅拉开了些距离。虽说她并不惧与锦觅交手,但若真要有所动作,二人挨得太近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我并无兴趣。”锦觅说着,出乎穗禾意料的反倒是退后了几步。那沉静从容的模样,同穗禾所认知的锦觅简直大相径庭。
疑窦渐深的穗禾有些不安的看着锦觅那双渐渐宁定下来的眸子……这双眼睛她好生熟悉,这不是……不是……就在穗禾心中狂跳,已然发现问题时,却是听到同锦觅甜糯的声线全然不同的清泠嗓音接着说道:
“穗禾,你承认的如此爽快,倒也真是省去了我诸多麻烦。”
锦觅说着,抬起右臂自下而上从左往右的提溜着她那宽大的袍袖,随意的在身前画了个半圆。待右臂同袖摆完全落下后,一个清丽绝伦的高挑身影便出现在了穗禾面前,引得穗禾即便已猜到眼前人是谁,依然不可抑制的因这突生的变故惊怒交加变了脸色。
现出真容的阿宁,看着穗禾的目光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神色。虽然她并不认为穗禾有多么聪慧,但她同样也不认为从她那儿套些话会十分简单。阿宁事先准备了些说辞用以套出穗禾嘴里掩藏的真相,没料到,这只花孔雀见着了她便犹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她想知道的都给一股脑说出了口。那洋洋自得的模样,看得阿宁竟是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这个穗禾,长得一脸机灵像,脑子未免笨了些……旭凤是怎的就被她如此手段给陷害的魂飘魄散,九死一生的?
“居然是你!”穗禾满目错愕的,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的话音。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被她嘲讽羞辱了半日的锦觅,竟然是阿宁所化的。如若是锦觅去同旭凤说明真相,她还可以不在意,但若此人换做是阿宁的话,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这些日子旭凤待阿宁的态度她全看在眼里,那种信任跟在意,她都快及不上了。倘若今夜让阿宁回去,跟旭凤道出一切的话,那……
不,不行,不能让阿宁回去见旭凤!一想到此,穗禾眸中的惊惶之色瞬间便化为了阴寒至极的狠厉光芒。
阿宁没有出声,她观穗禾眼中情绪便晓得她接下去要做些什么。与穗禾而言,为今之计,也唯有杀人灭口这一条道了。将她法灭后,再同旭凤胡乱编造个理由,左不过是又一起无头公案。
如此作为虽是残暴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快准狠的好法子。
穗禾向来对绊在她路上的碍眼石块毒辣无情,想当初她随旭凤下凡历劫时便可亲手杀了她人界的父亲,这回子不过是面对个本就看不顺眼的阿宁,她岂会有半分犹疑。就在穗禾半句废话也无,即将对阿宁出手时,阿宁却是看着她,平淡的开了口:
“穗禾,在你杀死先水神同风神之时,可曾想过,你这一举动会对旭凤带来何种灾祸?”
阿宁本不是话多之人,对许多事也无甚兴趣。但此事之于旭凤,她却禁不住要问上一问。她无法想象旭凤在被所爱之人贯穿胸膛时是何种感受,那种痛……她无法领受,不想更不该让旭凤去承受。这一生,她虽不曾爱过谁,但她晓得:情爱之事,违拗了心意,用错了方式,行难自控之下,必定万劫不复。
“呵,这话你怎的不去问锦觅?是她错信了润玉,对旭凤痛下杀手,如若锦觅当真信得过旭凤,她又怎会在骗取旭凤的信任后,无情的对他痛下杀手!”对上阿宁莹亮如星的眸子,穗禾竟似有些慌乱的微一滞后才出声狡辩道。明明是锦觅对旭凤虚情假意无半分信任,她不过略施伎俩,就引得她动手杀了他。这完全是锦觅的错,假若换做是她,是绝不会那般做的。
“即便锦觅有所过失,也是障目失察之责,比起你,杀人在先嫁祸在后,她的心思要单纯的多。”穗禾的反应在阿宁的预料之中,她的神情依旧淡漠,只有说话时的语气以不可察觉的速度,渐渐的冷了下去。
“我没有!”
阿宁针针见血的话语,令穗禾恼怒异常的失声咆哮道。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站在这里指摘我所做过的一切!凭什么!
一团橘红色灵力随着她挥臂的动作,骤然从她的右手心爆射而出,带着无可阻挡的凌冽火气冲向阿宁。接着,她根本不去管这团灵力会对阿宁如何,继续强辩道:
“是润玉!是润玉篡改了锦觅的所见梦,是润玉利用锦觅杀害了旭凤,用以谋夺天帝之位!我杀死先水神同风神不过是想拆散他们,我绝没有做伤害旭凤之事!”她与锦觅不同,为了旭凤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她怎么会把旭凤置于危险之地,绝不会!
“穗禾,不管你待旭凤的心意如何,这一切的起始都是从你杀了先水神同风神开始。说的再多,也磨灭不了你曾犯下的过错。”看着已有些疯狂之色的穗禾,阿宁冷冽如冰的话音再次平静的道出事实真相。
至于穗禾释放出的那团橘红色灵力,在阿宁未有丝毫动作的身子前便自觉停了下来。在穗禾惊愕的目光里,阿宁似是欣赏着再平常不过的烟花,眼瞧着那团橘红色光晕在空中明灭着,直到灵消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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