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难得将长发冠起的黑袍男子,一脸温煦的看着眼前被法术禁锢住的绝色少女。自小他便带着她踏遍了魔界每一寸土地,看尽了魔界每一隅山色。现下骤然要分别了,他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罗睺……我是你的护身法莲,你不能丢下我!”少女被一团犹如墨滴的黑气笼罩着,一向平淡无波的脸上满是焦急的想要突破桎梏却是力不从心做不到。这是罗睺的护体魔气,以她现今的修为及灵力,根本奈何不得。
“阿宁,如今你的修为虽只得九品,护我不易但保全自己却是绰绰有余。你离了我后静心潜修,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这天地间至强的存在。只可惜……真到了那一刻,我是看不到了……”叹息般的呓语从男子的口中缓缓说出,似期待似惋惜,诀别之意让少女不由的开始心慌起来。
“我不要什么天地至强,陪着你下九幽又如何?罗睺,你放我出去……”少女清泠的话音中已不自觉带了些哭腔,自她记事起她们便在一处,是他陪伴她教养她化形成人,在她心中,这天地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及得上他半分。
“阿宁,这是我的劫数,该来的逃不过。你的日子还长,莫要说些孩子般的疯话。往后,这偌大的魔界,我就交托给你了……”黑袍男子说着,伸手穿透过笼罩着少女的黑色屏障,像从前那般揉了揉她黑亮水滑的圆润发顶。此时,黑袍男子才略带惊讶的发现,少女的身量在他浑然不觉间已长到了他肩膀的位置,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坐在他臂弯里稚气浅笑的小巧女童了。
男子的动作很轻柔,这种轻柔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似是要将一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倾注进这个平常且熟稔的动作里,尽管他的神情与平时并无不同。
“阿宁,保重。”
这是罗睺对阿宁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便再无迟疑的抬手一挥让护体魔气带着她远遁而去了。
阿宁徒劳的将双掌紧紧地贴在笼罩着她的屏障壁上,看着漫天血尘中越渐离她而去的黑袍身影,眼泪悄无声息的从她的眼眶中掉下来……她知道没有用了,但凡罗睺做出的决定,任是谁都是无法改变的。
降生至今,这是阿宁第一次掉泪,也是她第一次知晓,原来分离是那么痛……痛的侵入骨髓,呼吸不能……
阿宁被罗睺的护体魔气送至虞渊深处,沉睡前她对魔界最后的记忆,是罗睺送她离开时苍凉决然的笑脸,以及那连绵百里的火光中,罗睺最爱的魔界穹顶被晕染成了犹如鲜血干涸后遗留下来的腥冷墨色。
“阿宁……阿宁……”
仿似来自远方的柔和呼唤将阿宁从漫长的沉睡中唤醒,记忆里那些血腥肃杀的久远画面随着她慢慢张开的眼睛,犹如清晨的雾气般顷刻间便消散了个干净。与罗睺分别时的一幕,被她封存在记忆深处,没成想,这一觉阴差阳错的便让那些尘封的记忆都涌了出来。
“旭凤……”阿宁半阖着眼帘,看着眼前略微放大的俊颜,不禁低低的出声唤道。方才睁眼的瞬间,旭凤的面容竟同记忆里的那人相重叠,看得她不由的一阵恍惚。但尽管如此,阿宁也晓得,罗睺是罗睺,旭凤是旭凤,他们二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阿宁,你醒了。”旭凤脸上的欣喜恰到好处,声音更是被他刻意的压制了,听来除了比平时轻柔些,倒也瞧不出旁的意思来。
“嗯,醒了……”旭凤虽然掩饰的极好,但阿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那如释重负的心情。见他双臂撑着俯身下来挨得她极近,便示意他向后挪挪身子,她要起来。
“我……睡了多久?”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躺的都有些僵了,阿宁不无疑惑的坐直了看着旭凤问道。
“不算太久……七七之数。”旭凤见阿宁茫然无知的模样,似安慰似感慨的轻声答道。
四十九日,与仙魔妖界来说真算不得太长,只是与他而言,越等越是心焦罢了。
“七七之数啊……”阿宁听罢,也有些意外的喃喃自语道。那晚,她用本命莲台为旭凤祛毒,一不留神用力过度,竟让自己无端端的便睡了一个来月。
本命莲台不同于平常的灵力修为,一旦释放过多要再修炼起来会比一般灵力慢上许多。但尽管如此,过多的损耗也只会令她的修炼速度暂时放缓而已,凭她精纯雄浑的灵力怎么着也不至于会因这点寒毒就一睡不起。从前她并未发现此类问题,今次是她从虞渊深处苏醒后头一回祭出本命莲台,也不知是否同当初罗睺强行让她沉睡有关。
阿宁想着,感觉到自己的眼角似是有些湿漉漉的,抬手一摸,竟是有薄薄一层泪水浸在了手指上。旭凤若有所思的瞧着阿宁拭泪的动作,心中有诸多疑问,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阿宁的不同,许多事,到了阿宁想告知于他时,再听也不迟。
“我怎会在此?”将泪水拭干后的阿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此刻不仅身处禺疆宫中,且还堂而皇之的躺在了旭凤的卧榻之上。
“我见你一睡不醒,不甚放心便将你迁了过来。”旭凤闻言只淡淡的答,其中的关心跟着紧也只有他自己才瞧得分明。方才,他刚从军器监回来便习惯性先来寝殿瞧阿宁,见她眼角似有泪珠滑落,又惊又喜之下才出声轻唤着将她彻底给叫醒了。
说来,此次阿宁睡得着实古怪。当日,旭凤用灵力从里到外将阿宁的身子探视了好几遍后都未发现任何异样,一筹莫展之下,他只好将她带回禺疆宫来亲自看着,静待她自己醒来。之所以把阿宁安置在禺疆宫,一来是方便旭凤能日日查看她的身体状况,一有什么变化便能够及时发现;二来则是因着禺疆宫守卫森严,相对于别处更加安全,让他在外出时能更安心一些。
其实,阿宁自身是有护体魔气的,但是她这护体魔气吧,灵不灵的旭凤却是不大放心。虽说夏枯在接近她时被她的护体魔气给弹开了,但是轮到他牵起她的手腕时,魔气竟是毫无动静了。旭凤疑惑不解之余,可不认为阿宁的护体魔气还会认人的。
关于这点,旭凤所不知道的是:阿宁的护体魔气虽不认人,但阿宁的本命莲台是认得的。旭凤曾被本命莲台温养过,由本命莲台释放出的护体魔气自然不会排斥他。
至于夏枯,与本命莲台而言他是外来者,被护体魔气隔绝在外也是情理之中。为着此事,夏枯还百思不得其解:没道理他同阿宁相处了上千年都不得近身,魔尊一来居然畅通无阻。不过,不解归不解,夏枯无奈嗟叹之余也只得感慨:
旭凤不愧是这魔界千万年来实力最为强横的一位魔尊,其修为灵力真是叫人可敬可叹呐。
旭凤将她带回禺疆宫的缘由,阿宁大抵也能猜到一些,没再多说什么,她便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站了起来。晓得阿宁在禺疆宫的人并不多,穗禾是其中之一。她曾旁敲侧击多次,劝旭凤若是担心阿宁完全可以在魔药宫周围加派些人手,何必非要把人放在自己的寝殿中,多生口舌徒惹是非。旭凤听罢却是不以为意,加派人手岂不显得更为劳师动众?还不如就这么着,知情者少,闲言碎语也就少了。
“阿宁,你感觉如何?”旭凤见阿宁起身,似是无碍的在殿中行了几圈,遂开口确认道。
“嗯,我本就无事,这会子醒了便全好了。”她最多不过是有些脱力,以后注意些就是了,并无甚大关系。
“那便好。”听到肯定的答复,旭凤这才全然放下心来。
阿宁不会知道,随着她一日日的沉睡下去,旭凤好几次都害怕她就此不再醒来。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也说不定……虽然这种念想极其短暂,几乎在他脑中形成的瞬间便即刻被他否定了去。但是那股子不安,在阿宁醒来前,却是一直都挥之不去。
“旭凤,你想找出陷害你之人么?”
当旭凤对着阿宁略略走神时,阿宁却是转过身子一脸问询的看着他,缓缓的说道:
“此事迟早是要解决的,还是宜早不宜迟的好。”原本这话,那晚过后阿宁便想同旭凤说的,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兜兜转转过了月余才说出来。
“你有办法?”谋杀先水神又陷害他一事,旭凤自然是想尽快解决的,这口黑锅他背了许久,也该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了。只是碍于牵扯太多,没有善策怕是不能妥善处理。穗禾不仅与他有旧更是与他有恩,用强逼迫与她是万万不能的。
“法子是有……不过月余前用着最好,现下无妨也可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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