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汝之本名

    “阿宁,你真的要去禺疆宫随侍?”回魔药宫的路上,夏枯看着一脸平静的阿宁不无担忧的说道。

    “嗯。”闻言,阿宁并没有看向夏枯,只是目视前方淡淡的应了一声。

    “唉,那你自个儿多加小心。”夏枯同阿宁相伴魔药宫千万年,虽不知她来历,但对她的心性也算了解。她方才不曾反对魔尊的提议,那心下便是乐意的,此时多说已无补于事。先前他在大殿上称阿宁甚少外出,其实真相是自打阿宁出现在魔药宫,她便不曾踏出过宫门一步。今日为了他,她第一次走出来,却是……她这样纯粹直白的性子,在那禺疆宫里真的能安然度日吗?那个穗禾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

    “夏枯,不必忧心,我省的。”似是终于感受到夏枯对她的担忧,阿宁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对身旁落后几步的夏枯说道。

    “好,你若心中不畅快了便回魔药宫来,我那儿空闲得很。”对于阿宁,夏枯的感情是不同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相伴千万年的友情亲情。

    “嗯,好。”阿宁见夏枯清秀的面庞上具是不舍跟忧虑,也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第二日,旭凤与卞城王及公主鎏英议事结束从偏殿出来时,阿宁已候在殿外了。不过与别不同的是,她并没有乖顺的立在门边,而是搬了把圆凳放在殿前的廊柱下,低眉敛目的看着书。阿宁刚被调过来,直接陪着去议事厅旁听是不可能的,怎么着旭凤都得观察一阵子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可信可用。不过即便如此,旭凤也是万万没料到,早上派人去告知她让她来了议事殿后在门外等着,竟是这么个等法。

    “凤兄,这位是?”出了殿门,一眼便瞧见阿宁的鎏英,满脸好奇及兴味的扭头对旭凤说道。这女子瞧着有些特别哎,禺疆宫里何时出了个犹如谪仙般的魔女啊。虽说通身黑漆漆的,乍看之下同一般魔女并无二致,但那清丽绝俗的容貌跟摒除尘嚣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魔界中人啊。

    “……她是我新收的随侍女官,名叫阿宁。”旭凤很是克制的抿了抿双唇,而后皮笑肉不笑的同鎏英及卞城王介绍道。如果目光能杀人,此刻阿宁的身子早已被旭凤给烧穿了。

    阿宁从殿门打开后便自觉合上了书页,似全然无觉旭凤的目光般,十分从容的站起身子走至旭凤的侧后方站好,那突然乖顺的模样,倒是有了些随侍女官的样儿。

    “好了,不去管她,我送你们出去吧。”旭凤见阿宁总算有了些自觉,便不再管她,转眸朝卞城王及鎏英道。

    “呵呵,凤兄,我瞧着这阿宁忒有意思,你可别欺负了人家。”鎏英敏锐的察觉到旭凤对这女子的态度似乎有些些不同,随忍不住打趣道。

    旭凤闻听此言,颇觉无奈的不知该如何接话。暗自叹了口气后,在鎏英一脸好笑的神情里,将他们父女二人给送出了禺疆宫宫门。待回头看着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的阿宁时,旭凤又忍不住心道:欺负她?她看起来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旭凤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做了个极为错误的决定。这个阿宁,不但不好欺负,还极为不好相处。有时候他都错觉,她是魔尊,他才是那个随侍小官。端茶送水照顾他起居饮食那些是想都不要想了,不过这本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倒也不是不能让他接受。唯有“随她心意”这一项,相处久了,旭凤才懂得那是如何让他无奈又咬牙切齿般的存在啊。

    平常时候阿宁虽然不太做事听他吩咐,但是在人前也还算乖觉给他面子。只有一事,阿宁从来都不妥协。那便是午后雷打不动都要去小憩半个时辰,这时甭管旭凤在哪里作甚么,她都不会去管他,也不会听他任何吩咐。一开始阿宁离开前还会知会他一声,时间一长,便直接消失不见踪影。

    阿宁第一次没告知旭凤便离开那日,他一个莫名火起就直接冲到了魔药宫后殿,没把正在配药的夏枯给吓了个半死,以为又是出了甚么事,魔尊居然亲自找上门来。后来胆战心惊的看到旭凤气乎乎的又从后殿走了,夏枯这才晓得,原来尊上如此气势汹汹是来找阿宁的。不过终归是雷声大雨点小,阿宁午休之事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默许了下来。

    夏枯看着每每回来小憩的阿宁,便忍不住心想:乖乖,难保阿宁不是尊上的氪星啊,如此胆大妄目无尊上居然也能活的这般逍遥自在,着实厉害啊厉害。

    对于此事,自然有人看在眼里嫉恨在心里。穗禾已不止一次建议过旭凤将阿宁换掉,可惜旭凤虽气恼阿宁的脾性,却也并无这个打算。旭凤暗自查探过阿宁的修为灵力,其结果居然是深不可测。这令旭凤十分意外的同时又突然明白,为何阿宁在面对他及多数人时都是那般的云淡风轻浑不在意。凭她那一身修为,这天上地下怕是没几人能够轻易动她分毫。

    旭凤也纳闷,如此人物为何会在六界中籍籍无名。他私下里问过夏枯,夏枯也不知其来历,只说她性子淡薄,不是为了救他,多半再过千万年也不见得会出那魔药宫。对于这一点,旭凤是相信的,如若她果真有此野心想做这魔界之主,也就没前魔尊和他什么事了。这也是旭凤至今还愿意留她在身边的缘由之一,毕竟没有人会将一个实力强横的不安定因素放在身边的。

    阿宁确实是个十分特别的存在,至少与他而言是这样的。这个特别不是指情感上的,而是说现实中的作用。旭凤原先也不明白为何只要阿宁呆在身边,他就会觉得安定宁和许多。直到相处时间长了,他才渐渐发现,原来阿宁身上的气息可以平息他入魔后的暴虐之气。他虽是自愿成魔,但是魔族特有的魔气不知怎的,在他身上却时有暴虐而出的倾向,他极力压制之下才能堪堪稳住。如此不光耗费他的灵力也极为损耗他的身体。而这一切自打阿宁来了之后,便好转了许多,也不得不让他相信,这些都是阿宁之故。

    而且,令他复活的那枚九转金丹应当也是被人动了手脚……他最近修炼时越来越觉得火气难以聚集,照这么下去,他的身体恐会……

    “凤凰。”

    一想到此,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又百转千回的软糯嗓音,仿佛就飘在耳际。

    他复活那夜,他知道那人是她。她哭了,那一滴泪,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的心蓦然发疼……他想哭却又想笑。既然亲手杀了他,又为何要来救他?来救他,却为何又要对金丹动手脚……

    他不懂,完全不懂她呵……

    心绪飘远,旭凤骤然觉得自己的左心口旧伤处又有些隐隐作痛。不大一会儿,当疼痛向全身蔓延时,他才惊觉,这是魔气又要发作了。魔气不受控制的从他身上的每一处毛孔争先恐后的钻出来,撑的他的身子仿佛要撕裂般,令他从打坐的姿势瘫软到了床榻上。源源不断涌出的黑色魔气顷刻间便笼罩住他的全身,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旭凤浑身汗湿的想要催动灵力收回四散的魔气,却惊异的发现,此时他的手臂正在被另一股极寒之气冰冻住,那气息由内而外的侵蚀着他的本源之力,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混然无物。”

    正在这时,女子清冽的经文吟诵声骤然在旭凤的寝殿里响起,随着吟诵,缓缓的便有一股柔和的黛紫色雾气将那些四散的魔气团团围住,阻的它们只能在旭凤的周身艰难的蠕动着,再难溢散分毫。有紫色雾气的帮衬,旭凤顿觉身上好受了些。这些魔气本就是他的灵力之源,散的越多他也就越虚弱。

    “潜修之时,最忌心神不一灵台不明,尊上未免有些拖大了。”即便是关心的话语,从这淡漠的话音里也听不出几分情绪了,直觉不过是一句总结罢了。

    旭凤自打听见吟诵声,便也开始在心中默念清心诀。只是魔寒二气同时爆发,只靠他一人之力怕也是难以将四散的魔气给尽数收回来。无力的半睁着一双凤眸,迷蒙中旭凤终于瞧见那抹高挑纤细的身影慢慢的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阿宁照常结束午休从魔药宫回来,刚到禺疆宫宫门口就发现宫内有大量的魔气凝结,浊气上升,便直接寻了过来。瞧着床榻上一脸苍白一身虚汗的旭凤,阿宁眼神平淡的一挥袍袖,那些魔气就好似找着了归路,渐渐的便重新回到了旭凤的体内。

    魔气散去,阿宁这才又走近了些直接坐到了榻边,伸出白皙纤长的两根手指搭上了旭凤被冰冻住的那支手腕的脉搏。少卿,黛紫之气便从她的指尖滑入到旭凤的内关穴,让其沿着旭凤的经络游走一周天后,方才松开了手。紫气游走时,阿宁习惯闭目凝神,便没有瞧见旭凤在朦胧中瞧着她脸庞时有些雾气迷蒙的眼。待她收回紫气重新睁眼看向旭凤时,后者手臂上的冰冻都已消退,眼神亦已恢复到清明澄澈。

    “尊上体内的冰寒之气虽可暂时压制,却也不是长久之际。最好尽早找出病因,方可药到根除。”阿宁见旭凤已无大碍,便自觉的从塌边站起立于一旁,恢复到低眉顺目的随侍女官模样。

    “你这样子在人前摆摆也就罢了,可别在我跟前晃。”重新坐直身子的旭凤自动忽略了阿宁前边的话,瞥了眼看似乖顺的女子,止不住逗趣的拆台道。旭凤心下自然很是感激阿宁方才出手助他,只是两人相处了这些日子,说话交流的方式也早就定型了。果不其然,阿宁闻言十分从善如流的直接转身便坐到了侧首的明黄花梨圈椅上,那自在闲适的模样瞧得旭凤直抿唇瞪眼,拿她是没有半分办法。

    “阿宁,这是你的全名么?”从前,旭凤从没好奇过阿宁的名字。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叫甚么其实都无关紧要。可今日,当他浑身动弹不得又一次感到冰寒绝望时,她便那样风轻云淡的走到了他的面里,解除了他的痛苦和挣扎。她那微微泛着紫光的白嫩面颊,第一次让他想对她多一些了解,哪怕从名字开始。

    “不,这并非我的全名。”听旭凤突然问她这样的问题,阿宁似乎有些惊讶,虽然在她的面上依旧平静的瞧不出甚么情绪来。

    “那你的全名是甚么?”

    “我……不记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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