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宋瑾珩回得早了,宫里的事已然告一段落。
当暗探递上来一张纸条之时,他见那两人竟又去私会了,当即心中愤怒难言。
林小鱼本就是薛氏的人,如今三番两次和宋锦墨私会,还皆要屏退众人,宋瑾珩实在不能疑心。
他知道自己本该忍下去,这种事让暗探去查明即可,若是林小鱼真和宋锦墨有什么勾结,他冒然查问只会打草惊蛇。
但当人理智全失时,哪里还能忍得住,他当即便去了梅坞。
远远便看见那两人在亭内举止亲近,那副姿态竟是要抱在一起了,宋瑾珩更是更是火冒三丈,脸色越发冰冷。
“大哥在此处作甚?”
宋瑾珩恨薛氏,同样他也痛恨宋锦墨。
那两人就是他心间的一道痛彻心扉的伤痕,深刻入骨,鲜血淋淋。
那是他不允许旁人触碰的禁地。
他在府内受薛氏欺辱多年,那些冰冷、痛苦、受人嘲笑的日子,他一日也没忘。这一切全是拜那二人所赐。
而林小鱼此番和宋锦墨亲近,几乎是往他那道久久未曾痊愈的伤疤之上狠狠刺了一下。
他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屈辱、愤怒,一时之间心中复杂难言。
二人皆没料到能在此处看见宋瑾珩,一时都愣住了。
宋瑾珩从梅花丛内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进谏圣上的玉色朝服,滚烫的金边烙印在袖口和下摆,他轻抿的薄唇,脸上满是冰霜,他浑身上下带着若有若无的威严,整个人都看上去多了几分贵气。
宋锦墨这才发觉,他这个弟弟竟不知不觉变化这么大。
他这幅模样,哪里像个被主母欺压的小公子,倒似是从小便得到了良好教导的贵家公子,这浑身气度,另宋锦墨都一时之间看怔了眼。
这些时日,外头素有传闻,皆说宋家二公子是个神仙似的人物,那模样,那气度,竟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一般。
宋锦墨那时听了只是一笑,如今这一见,顿时明白外头那些传言并不作假。
他和这个弟弟太久未见,而不知不觉,他竟出落到这么一个清逸非凡的模样。
他想起自己背着薛氏偷偷养的那只小鸟儿,一时心中有些忐忑,说不出话来,只能讪讪然说道:“二弟…来此作何?”
宋瑾珩走至那两人面前,浅色的唇边竟泛起一抹笑来。
但那笑实在令人有些胆战,任凭谁也能看出这人如今已然是怒极了,但他却还笑了。
他看了看一旁的林小鱼,道:“我来带我的人回去。”
说罢,他冰冷的手便扣住了林小鱼拿着海棠花的那只手。
林小鱼抬眼看了看他,被他眼中隐含的怒色弄得有些疑惑。
宋瑾珩微拂衣袖。
那雪白的海棠便到了他手中。
玉色的手指,握着那簇雪色的海棠,真是极美的场景。
他伸手轻抚了抚那娇嫩的花瓣儿。
“冬日海棠,何其难得。”
宋瑾珩抬眸看向宋锦墨,他道:“大哥真会养花。”
宋锦墨顿了顿,开口道:“这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并非我养的。”
薛氏一向不许他养花弄草,若是被薛氏知道了他如今还在偷偷养花....宋锦墨心下有些惴惴。
宋瑾珩轻笑,又道:“原来如此。”
但他那双漆黑的眼看着宋锦墨,却让他明白这人根本一点也没相信他的话。
“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大哥,我以后自会管教好下人。这海棠花....”
宋瑾珩面上带了些温和的笑意,道:“这花若是叫主母看到了,大哥定要受罚,我和大哥素日亲厚,又怎忍心看大哥受罚....”
“不如我帮大哥处理了吧。”
雪白的海棠地扔到地上,宋瑾珩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
那海棠沾染了尘土,宋瑾珩又轻挪出脚尖,碾了一碾。
“你….!”
宋锦墨出声怒喝。
他平日爱花如命,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毁坏那些花花草草。
如今宋瑾珩面带温和的笑,见他这般恼怒,眼中却越发黝黑而深邃。
他要踩的是那些年他所受的欺凌和屈辱。
宋锦墨一抬眼便对上这人的眼眸。
他知道宋瑾珩讨厌他,薛氏的所作所为,他亦是有所耳闻,但是他无法出言阻止。
若当真追究到底,他虽没做什么,却也是个帮凶。
冷眼看那人被人欺凌。
但宋锦墨又见那栽培了几月这才开花的白海棠如今已经是看不出一点原来的模样,他为那花费了多少心血,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顿时心痛不已,当即怒火攻心。
那一拳头还未至宋瑾珩面前,便被这人死死握住了。
宋瑾珩的力气大的不似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宋锦墨。
“宋锦墨,你好自为之。”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将薛氏和那些曾欺辱过他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他拉着林小鱼便就此离去了。
宋锦墨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
这几天庆云阁上下人人提着心。
林小鱼也觉得奇怪,自从那日起,男主就再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纵使这几日宫里边的事好似稍稍停歇了,宋瑾珩几乎日日在家,却也不再和林小鱼说话,明显是生气了的模样。
外人皆不知这二位是发生了什么,林小鱼便更不知道了。
她能感觉到宋瑾珩对她的冷淡,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
一日里,一个小丫鬟玩闹冲撞过来,打翻了她端上去的茶,平日里训斥几句便过去的小事,这次宋瑾珩却发了脾气将那个小丫头直接打发去了外院。那小丫头几乎哭晕了过去,宋瑾珩却那里是心软的人,还是打发了。
至于林小鱼,宋瑾珩也让她自己去领罚,还罚了一个月的俸禄。
领罚这等事,林小鱼是不怕的,不过是去跪几个时辰,并不碍事。
未来人类精神力强大,可以屏蔽一部分的痛觉,放到常人那里难以忍受的痛,在林小鱼这里不过是相当于被蚂蚁咬了一口。任何痛觉感受,到林小鱼这里都要缩小数千倍来看。
再严酷数十倍的痛,在她这里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只是罚跪呢。
但外头到底天气严寒,虽然罚跪之时,林小鱼无聊到几乎睡着,却奈何这具身体并非未来人类的高密度的躯体,这是一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肉体凡胎罢了,被风吹了几日便患了风寒。
她在床上烧的滚烫,柔儿几乎要急死了。
她自己并不在意,她知道她这一病就有正当理由可以不用当值了,府内向来这样,一来是以示对下人的体恤,二来,最重要的是也怕把病气过给主子。
林小鱼乐得清闲,她正窝在被子里睡的迷糊。
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额头,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宋瑾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
他眉间微不可见地浮现出些许褶皱。
宋瑾珩只见那人一张小脸绯红绯红的,眼神有些迷茫,泛着些水光,整个人几乎杯埋进被子里了,将是某种可怜兮兮的小动物,甚是惹人怜惜。
“烧了多久了?”
柔儿在一旁紧张地说道:“今儿一早便这样了,公子…姑娘她没事吧….”
宋瑾珩轻轻给她压了压被角。
神色淡淡,他道:“拿我的牌子去府里取些发热治寒的药来。”
宋瑾珩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玉牌,那玉牌乃是这侯府内主子才有的。
丫头们生病,哪里用得上拿牌子去专门拿药,大多不过是随便去外头卖点药来,再有的喝几碗姜汤,扛一扛便过去了。
柔儿连忙接过那玉牌,只觉得触手生温,心道这信物真是好东西,又一边想道,公子果然还是看中姑娘的。
闹这几日,却倒底没真的生气。
她心下想过这几番,面上早已恭敬地出去了。
这边宋瑾珩又吩咐人来熬了些姜汤来给林小鱼灌下。
宋瑾珩见林小鱼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看着他,他抿了抿唇,到底没开口说什么。
林小鱼不过是吹了点风,着了凉,喝了药又睡了一觉,哪怕她再不情愿起来,病却也好了。
这边柔儿见她第二日便好了,也是很开心。
“经过这次我可是明白了,公子真是看重你呢。”柔儿道,“如今公子生气了,你去服个软,也便没事了。”
“也省地我们下面这些人担惊受怕的。”
林小鱼却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道歉的。
柔儿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让她细细想想。
林小鱼却还是不明白。
柔儿叹口气,道:“主子的心思,我们做奴婢的哪里能全懂呢。”
林小鱼点点头,古人类心思太难懂了。
柔儿道:“你且安心,公子还是看重你的,就算你做错了什么,想来过不了几日他也便消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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