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欧诺宸(五)

    车祸事件后,欧诺宸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也没有参加高考。

    再次见面,已是半年后。

    首都机场,所有同学都来送欧诺宸。

    他将要去美国哈佛。

    明亮的阳光穿透巨大玻璃墙照在光泽的白色地砖上,反射闪亮光泽。

    欧诺宸的脸庞透着绝美的光,眼睛如极美的宝石,鼻梁高挺笔直,有种印欧血统的特点,唇线优美华丽,抿起时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月心站在同学队伍的末尾,偶尔悄悄踮脚,从两个同学的肩膀空出来的缝隙里偷看他。

    只能看到他轮廓深刻的侧脸,偶尔能瞥到他线条性感的下巴。

    车祸事件后,他差点再次被绑架之事传开。在他伪装惊慌的口吻下,众人对他的遭遇同情不已。他在接受本地知名记者的采访时,虽未半个字提到继母,却提到了一点童年经历。从此,继母成了绑架案的头号嫌疑对象。

    欧父虽恼火,可也拿他没办法,毕竟半个字都没提到继母,是记者们含沙射影、网友们胡乱瞎喷的结果。

    远远地窥视他,她开始有点焦躁不安。

    阳光洒在脸上,酝酿起温热潮湿之感,肌肤渐变灼热。

    盛夏的早晨就像小女孩的记忆,有些热,有点闷,总归不是那么讨好,多年后回忆起来只觉模糊、躁动和焦灼。

    “方月心。”即将入登机口,他突然隔着一大堆同学大声叫她的名字,声音磁性有力。

    她吃惊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站在闸机前的俊美绝色的他。

    “谢谢你。”他的眸光闪闪亮亮,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她高声说,“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帮我赶走了黑暗。”

    但他没有具体告诉她,自从那次黑暗里肆意大笑后,再逢黑暗,总会忆起漆黑静夜里的笑声,他的笑声,还有她的,从小积累的对黑暗的恐惧突然很神奇地无影无踪。

    她被他的致谢弄得目瞪口呆,连“不客气”都忘了说。

    但当他的高大背影就快消失在登机口时,她如梦初醒,过关斩将般地冲挤过十几个同学,抓住闸机,踮起脚,对着他远远地高声喊道:“欧诺宸,千万别参加圣诞舞会!”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回转过身。

    但显然,他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默默注视她一会儿,便对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就开了。

    “欧诺宸,欧诺宸……”她拼命喊着他的名字,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不断落下。

    一旁也有不少女同学跟着她一起哭起来,哭得稀里哗啦,背不过气来。

    *********

    明明是假戏。

    明明告诉自己,只是一场游戏。

    却还是会有假戏真做、游戏成真的感觉。

    三个多月后,美国德克萨斯州。

    人声鼎沸、活力四射的环行赛车场,观众席上掀起阵阵热浪。

    人们尖叫着、欢呼着、惊呼着看着一辆辆颜色艳丽的赛车争先恐后惊险地冲跑过赛车道……

    月心拿着望远镜从观众席这头走到那头,却一直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

    “欧诺宸,你在哪里呀?”月心焦躁地自言自语,“后天就是圣诞舞会了,我必须找到你。”

    突然,凭着某种直觉,她猛地回头,赛车场上,一辆鲜亮红艳的赛车以极快之速灵巧地绕过弯道,惊险地超过了前一辆天蓝赛车……

    “欧诺宸……”她透过望远镜,深深望着,喃喃自语。

    红艳赛车上的赛车手全身蒙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只是一身深红赛车装,但她仍然知道,一定是他!

    “欧诺宸!”她扔掉望远镜,竟飞快地冲下十来层石梯,冲向与赛车场离得最近的观众席栏杆,“欧诺宸,欧诺宸……”

    回复她的是轰隆隆的马达声和观众席上的热浪呼声。

    她知道欧诺宸在国内就已经是卡丁车高手,陆陆续续考到了一些牌照后,便开始尝试一些业余赛。

    眼下这场虽不是最高级别的F1赛场,但欧诺宸已经相当不错了。而且欧诺宸在这个世界的主场不是赛车场,而是金融与贸易。

    比赛结束,赛手们在欢呼声中向观众致敬。欧诺宸的积分排名不算高,但比起上次有了很大的进步。

    “欧诺宸!”

    当欧诺宸和队友走向赛道出口时,一个女孩子尖叫高喊声落了下来。

    欧诺宸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她拿着一个无线扩音器,站在离他最近的观众席,抓紧栏杆,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欧诺宸,你千万别参加哈佛的圣诞舞会哈!”

    欧诺宸取下红色头盔,用一种不敢相信的很深很深的目光看着她。

    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这是第一次。

    “欧诺宸,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她见他没反应,连忙对着扩音器又大声嚷着。

    队友们全都嘻笑着围过来打趣,用流利的英语问道:“Will,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不是。”她听到他平静地回答。

    “那就是来追你的女孩子了。”一个队友大笑起来,“从国内追到国外,看在她这么辛苦的份上,你就干脆跟她打上一炮算了。”

    又是一阵爆笑。

    但他只是微微笑着,眼神深深,并不说话。

    赛车手们平日开玩笑开惯了的,笑闹一阵子也就散开了。

    赛车场的大门外,他的眼神出奇地平静,语气也极为平淡,“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找你啊。”她竭力装作不在乎、无所谓的表情,“欧诺宸,你有没有很感动?”

    他嗤笑一声,“我都记不清你是第几个来找我的女的了。我到美国的第二天,就看到霍莎丽拖着行李箱站在我的公寓门口。”

    霍莎丽是他们高中一个有名的白富美,追他追得厉害,送限量版百达翡丽,送阿玛尼最新款T恤,送梵克雅宝男士手链……但他从未收过。

    他的眼神似深海,幽幽深深,“我问你,我连霍莎丽都看不上,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看上你?你的父母不过是个暴发户,赚了点小钱才把你送进贵族学校。我劝你以后不要把钱花在来找我的飞机票上,给你父母省点钱,找所大学好好读一下,少做一些春秋大梦。”

    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卑微,在他面前,渺小得近乎可笑。

    她只有不断提醒自己,这是一场游戏,只是一场游戏,才不至于让眼泪当场流下来。

    “我想你误会了,”她能控制眼泪,却控制不住哽咽的声音,“我是不得已才来找你的。我只是想帮你。”

    “哦?”他微微挑眉尖,不置可否地反问,“你为什么想帮我?你又有什么能帮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不得已的,我说了。”她哽咽着说道,“至于我的目的,我只是……”终于,她长吁一口气,说了出来,“只是想要你的一个吻。”

    这个吻,是她完成任务的证明。

    他的眼神莫测,唇角微翘,似是嘲弄,又似是讥讽。

    最后,他丢下了三个字,旋即走开了。

    “神经病!”

    ********

    美国,马萨诸塞州,哈佛。

    一年一度的圣诞舞会热闹非凡。

    火热的音乐,跳舞的男男女女,绚烂灯光变幻着颜色。

    忽然,音乐乍然而止,一个紧身露背银色公主短裙的短发少女拿着话筒走上舞池最高处,流利的英语带着伦敦腔,“各位,现在又到我们的游戏时间了,这次我们通过抓阄来决定谁参与。这是一个报数字的游戏,每逢报到三的倍数,就不可以念出数字,必须站起来拍手,反应不过来的话就得喝恐怖饮料,比如酱油、醋、苦瓜汁或多种混合物饮料等……”

    还未说完,场下就掀起了火热的嘘声。

    短发少女笑着用几句场面话收了尾,便让人拿上写满名字纸条的密封箱。

    打开小木箱,短发少女将手伸进去,闭着眼睛抽名单,“好了,我现在开始抽今晚的幸运儿了……”

    一连抽了十五张名单,递给了另一个黄头发男孩司仪。

    黄头发男孩司仪说了几句插科打诨的话后,开始念名单:“Michael,John,Jack,Thomas……”当念到最后一个名字“Will”时,全场轰动,尖叫声、口哨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Will是今年入学新生中最受瞩目的亚裔美男,中文名叫欧诺宸,不少女孩与男孩都给他递过情书或者拦在教室门口求交往。

    还有很多不同国籍的男孩嫉羡、妒恨他,在课堂内外挑衅或讽刺他,有人还伸出腿故意绊他,或从他身后出其不意踢上一屁股……但据说Will毫不在意,摔倒在地或被人踢中屁股都只是一笑了之,起身走人。

    时间一久,这群挑事的见他云淡风轻,也觉得没了意思,挑衅与恶作剧就少了很多。

    当银蓝色聚光灯打在身穿Ermenegildo Zegna纯黑西服的Will身上时,整个舞会再次响起了男孩女孩的尖叫声,几乎掀翻挂满彩球与彩灯的天花板。

    这场圣诞舞会以亚裔学生为主,而Will是亚裔,自然更招他们喜欢。

    Will走上舞台高处,先与银色公主短裙的短发少女拥抱了一下,场下的人再次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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