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绿竹和陆温中一起走进来。
王国军眯缝着眼打量许绿竹,如今的许绿竹穿着打扮已经不再像是一个疯婆子一样,她的衣服干净整洁,头发柔顺光滑地披散下来,发梢刚刚到肩膀的位置,和从前毛毛糙糙,满头打结的样子简直是两个人。
别说,王国军瞧着许绿竹还真有几分姿色,气质也不像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日头村人。
他心眼开始歪起来。
王国军是惯会拿腔拿调的,身子往后一靠,十指交叉搭在胸前:“你就是陆温中是吧?”
“恩,是我。”陆温中先给许绿竹搬了凳子过来,让她坐下。
“你媳妇儿应该把我要找你的事情都跟你说了吧?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啊?”王国军猥猥.琐琐地喝了口旁边的热水,话里有话:“我实话告诉你吧,现在场里查这个事情查的很严,你们日头村是属于惯犯,而且的确是不止你一家这么做,但我就先找了你,这是为什么呢?”
陆温中:“这我哪知道。”
王国军见自己说的话都这么明显了,他竟然还听不懂,当时脸就拉下来:“这样吧,弟妹你去炒个菜,我今天跟陆兄弟,我俩好好唠一唠。”
许绿竹也实在:“这也没人邀请你在我家吃饭啊?”
王国军:“……”
他差点把嘴气歪。
“行,你们这家人。”王国军站起来就打算走,但他步伐很慢,显然是想让陆温中和许绿竹留下他。
一旁的孙云念见状,以为得罪了王国军,焦急得不得了,一个劲给陆温中使眼色:“村长啊,你别生气,这晚饭肯定是要留你的。”
“哦?”
王国军来了脾气,有心想要为难陆温中一家,便道:“我还不吃呢,告诉你们,你们家摊上大事了。”
说完,王国军牛气哄哄地离开。
孙云念又不忍心责备自己的儿子儿媳,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当即就在屋里转圈圈。
陆温中起身:“娘,他要收回那块地就让他收吧。”
“可是,这怎么行啊,要是连地都没了,以后我们可怎么吃饭啊。”
许绿竹也起身安慰她:“娘,你就放心吧,多的是方法来解决这个事,咱们不着急。”
“唉。”
孙云念叹气。
从屋里出来,许绿竹借口去菜园里摘菜把陆温中拖出来。
“你想好了怎么做?”
“没有。”
许绿竹笑道:“那你刚才还那么硬气,我还以为你早就给自己找好退路了,没想到你倒好,还真当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陆温中笑的温柔:“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去学文化了?”
听出陆温中话里的调侃之意,许绿竹脸一红,硬气道:“赶紧摘菜吧,要不晚了娘又该饿了。”
今年菜园子里的蔬菜格外水灵,西红柿颜色好看又饱满,许绿竹没忍住摘下一个用缸里的水冲了冲就咬了一口。
酸酸的味道里掺杂着甜。
“你也咬一口。”她递过去,“今年的柿子你别说,还真不错。”
陆温中盯着她手中的柿子发呆:“要不,我们搬去三五六场吧。”
“啊?”许绿竹愣住。
陆温中俯下身子,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位置不偏不倚,刚刚好在她咬的旁边。
两个牙印并排在一起。
晚饭是陆温中帮忙做的,许绿竹在他旁边打打下手,时不时递个菜,端个碗,放点咸盐。
等两人有说有笑端着刚出锅的菜回到屋里时,一看,顿时傻眼。
孙云念不在屋里。
陆温中脸色不好看,许绿竹也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孙云念见王国军有意为难他们一家人,所以这才跑过去。孙云念了解陆温中的脾气,他不肯的事情,怎么劝说他都不会做,所以孙云念干脆就自己出马。
陆温中皱着眉,手指紧紧捏着菜盘的边缘,因为太用力,连手指关节都变白。
“我去找娘。”
“我跟你一起去。”许绿竹想也不想,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温中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留在家里吧,这样如果有什么事,家里还能有个照应。”
许绿竹想了一下,也是。
陆温中走了没多久,她就听见房后有什么动静,窸窸窣窣的声音。
房后的位置有一扇窗,平时因为这扇窗户不怎么能够用上,所以许绿竹过去的时候还是关上的。
她一把推开。
房后紧挨着一条土路,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条很深的坑,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许绿竹顺着声响的地方看过去,只见一个黑不溜秋的脑袋,她捂住胸口。
吓一跳。
等再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是一个不大点的小孩儿,瞧着也不过就七八岁的样子,浑身穿着破破烂烂,一双鞋底都磨破,正蹲在那不知道干啥呢。许绿竹忍不住问了一声:“你是谁家的小孩啊?”
村里半大点的小孩也不是没有。
开始那个小孩不肯说,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许绿竹打了个哈欠,又从外面抓了一把瓜子。
“咔嚓。”
许绿竹手肘拄在窗台上,一边嗑瓜子一边问道:“你到底是谁家的小孩呀,为什么跑到这来?”
陆温中家里离村中心的位置很远,算是村子里比较偏僻的地方。
小孩这次抬头了。
一张乌漆嘛黑的小脸,鼻头都被黑灰蹭脏,唯独那双眼睛,清透明亮带着一丝丝不服从的倔强。
“我,你这,有吃的么?”
小孩开口说话,许绿竹扔下手里的瓜子,笑眯眯道:“原来是饿了呀,早说啊,我去给你准备吃的去。”
“谢谢你。”
“真乖。”
许绿竹转过身,给小孩拿了吃的,一开始她叫着小孩来家里吃,但孩子大概是怕生,不大愿意。
一碗汤圆,他囫囵吞枣地就吃干净,连汤都没剩下,看来是饿坏了。
“你家大人是谁啊?”
就在许绿竹问出这句话以后,小孩突然沉默,隔了很久才说一句:“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从小就流浪,不知道自己亲生的父亲母亲是谁。”
难得他说了这么多话。
许绿竹有点心疼他。
“那你,一直跟着谁过?”
“养父母总是换来换去,不是被卖到这家,就是被卖到那家。”
“可怜的孩子。”
小孩沉默着没说话,过半晌才说道:“我的名字叫福旺,他们说贱名好养活,我很感谢你。”
许绿竹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院里突然闯进来几个人,大着嗓门叫喊着:“许绿竹?”
这一听就是王翠花的动静。
自从上次她从许家老太爷那回来以后,王翠花和许建国都消停了一会儿,她都快要把这两个人忘脑后了。
结果王翠花又赶着上来。
“老太爷病了。”王翠花见到许绿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紧接着她又说道:“是你给气病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烁,而且身后没有跟着其他人,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许绿竹感觉不对劲。
“老太爷现在在哪里?”她问道。
“还能在哪,当然已经送到场里的卫生所去了啊。”说这话的时候,王翠花的眼睛不小心跟许绿竹对视上,她赶紧挪开。
许家老太爷的确气病不假,但却不是因为许绿竹,而是因为王翠花。
王翠花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许建国根本不是许绿竹她爹亲生的,而是王翠花嫁给许绿竹她爹以后,又跟自己老家来的一个邻居老相好,她一时鬼迷心窍,这不就意外怀了许建国。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个秘密不会有人发现,可是当许绿竹她爹提出离婚的时候,王翠花心里隐隐就有不好的预感,结果没想到许绿竹她爹真的发现她已经出轨。
许绿竹她爹一辈子都是个老实人,所以没什么大本事,也没有责怪和咒骂王翠花。凭良心讲,王翠花嫁到许家的这几年,许绿竹她爹对她的确是很疼着,家里的什么脏活累活都没让她碰过,过得再苦也没让王翠花受过什么委屈。
可人都是贪婪的。
王翠花也不例外。她能从老家的老相好那里感受到刺激与激情,这是许绿竹她爹给不了她的。
谁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家的老相好一见她怀孕就赶紧溜走。而她又被他发现,许建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件事。
这才闹成这样。
原本刚才在许绿竹走后,王翠花想进去探探老太爷的口风,谁知道竟然被老太爷提起这件事?她一时心急,说话漏了破绽,干脆就专挑刺激老太爷的话说,把他气到昏过去。
老太爷昏过去,王翠花便放心。
这样事情就永远烂在肚子里。
许绿竹见她沉思半天,“那还站在这干嘛,赶紧走吧。”
“走?”王翠花愣了一下。
许绿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老太爷都住院了?你特意过来不就是让我去看他。”
王翠花冷哼一声:“他估计活不长了,不过这件事情既然是你的责任,这次医药费的钱,也应该你出。”
许绿竹压根就没想跟她算计这个,如果老太爷真的出了事,她必定是要掏钱的。当然她掏钱也并不代表就接受许家,而是她应该做的。
“你放心。”许绿竹道,“不过老太爷我一定要去看看。”
她心里直觉,王翠花在套路她。
王翠花焦急地跺脚,她不想让许绿竹去,因为老太爷压根就没让她送去场里的诊所,而是被她关在屋里。
她支开院里的人,给老太爷拖到了她住的地方,也就是许绿竹从前的房子那块,然后找个屋给他关了起来。王翠花想的简单,等天黑再给老太爷拖回去,月黑风高谁能看清什么。这样到了第二天,许家老太爷一死,大家都会觉得是许绿竹的错。
哎呀!她就是太心急,想要先从许绿竹这里套出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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