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落在方青砚身上。
傅晚飞左右张望,好奇道:“‘海市蜃楼’是什么?”
李布衣道:“是天欲宫副宫主哥舒天的行宫,五衣巡使亦驻扎在那里。”
傅晚飞一惊,“就是赖神医救过的那个哥舒天?”
李布衣叹道:“就是那个哥舒天。”
在赖药儿居住的地方,有一处摆着数十个牌位,先前傅晚飞以为是先人,没想到却在上面看到一片眼熟的人名,其中一个便是哥舒天。
经李布衣解释他才明白,原来赖药儿本与他的父亲一样,不计身份地位,悬壶济世,却没想到经过自己救治的沙蛋蛋、茅雨人、乌啼鸟等人在伤好后接连犯下罪案,使得无数无辜之人罹难。
其中,他最后悔的便是救了哥舒天。因此他在家里摆上那些牌位,时刻警醒己身,也是从那以后立下誓言,不治会武之人。
“海市蜃楼是哥舒天的行宫,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它的位置在哪里,敢问方姑娘又是如何得知燃脂头陀在那里的?”
乔期一副钦佩的口吻道:“赖神医这样的人物,谷主自然多关注几分,知道赖神医之疑难也就多留了一份心罢了。”
李布衣听到这个回答,心中仍保留疑惑,不过也从中得知,至少万花谷是有意与赖药儿交好的,从这一点出发对方应该不会伤害赖药儿。
“哥舒天深不可测,加上五衣巡使的另外三人,此行难测吉凶。”李布衣面色肃然,“小飞,唐果,你们两个护送赖神医回西栅里……”
“你难道要一个人去?!”唐果打断他的话。
傅晚飞也反对,“不行,你本就伤势未愈,又如何能让你一个人去闯那龙潭虎穴!”
李布衣叹气,“就是因为危险才不能让你们去冒险。”
诸葛半里想说什么,可是看着他的娘亲,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乔期看着他们争吵,没有开口劝阻也没有赞同,就像一个局外人。
“那也不能让你一人去冒险……”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场面一静,众人看向醒过来的赖药儿,见他面色苍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况且那本就是我的事,又怎能连累你。”
“赖神医……赖兄。”李布衣正色道,“你不必劝我,如果换做是我,你难道也会袖手旁观?”
赖药儿一愣,无奈苦笑。
李布衣笑道:“你自然不会,所以你也不用再说不干我事这样的话了。”
赖药儿没有理由再劝,傅晚飞和唐果见此也想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赖药儿严词拒绝了。
“你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唐果红了眼眶,“爹爹……”
“乖。”赖药儿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和傅少侠先回西栅里,我怕天欲宫故技重施,而且小牛也还在那里,他不熟悉那里肯定很希望你去陪他的。”
唐果迟疑,在赖药儿的坚持下他只好答应了。
接着赖药儿对诸葛半里道:“还请诸葛兄答应我一件事。”
诸葛半里忙道:“你说。”
赖药儿愧疚道:“我答应了嫣夜来治好闵老爹,他的病不容再拖,可如今我又没办法赶回西栅里,所以能否请诸葛兄替我走一趟?”
诸葛半里原本就在为不能带他们去海市蜃楼而羞愧,这会儿赖药儿提出这个请求,他的愧疚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连忙答应下来。
诸葛半里这时才想到刚答应了乔期要去万花谷,结果没问他就自己答应了下来,这一趟定会耽误时间,于是回头朝乔期道:“方姑娘,去万花谷的行程能否拖延一两日?”
“诸葛神医是自由人,万花谷自然不会限制你的行动。”他行了一礼,“你的事办完了自然会有人前来接你们,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众人回以一礼。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停下脚步补充道:“来日方长,我们期待赖神医到万花谷的那一日。”
等乔期离开后,见李布衣面色凝重,赖药儿出声道:“你在担心什么?”
李布衣看了一眼傅晚飞他们,摇了摇头。
诸葛半里和吕凤子跟着傅晚飞与唐果回西栅里,而李布衣和赖药儿则去往海市蜃楼。
因为赖药儿曾去过海市蜃楼为哥舒天治病,所以他知道那处行宫的具体位置,两人皆知此行凶多吉少,一路都有些沉默。
或许是气氛太过压抑,李布衣不由出声道:“对于万花谷,你知道多少?”
赖药儿沉吟片刻,道:“我也是第一次听闻,以前在江湖上毫无迹象。我早就想问了,你们是如何得知燃脂头陀是在海市蜃楼的?”
李布衣道:“是方青砚告诉我们的,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赖药儿道:“她一个小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布衣道:“想来万花谷的情报是不差的。”他轻笑,“你就不怀疑她是天欲宫的人?”
赖药儿淡淡道:“你不也不曾怀疑?她虽然为诸葛兄而来,但她的行事作风与天欲宫不同,况且一面派人杀诸葛兄,一面又让她来救人,若说做戏,意义又在哪里?或许真的只是看中了诸葛兄的医术,拉拢他罢了。”
李布衣道:“或许其中还有什么内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赖药儿皱眉,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他清楚李布衣号称神相,面相之术的名声甚至大过他的武功。
李布衣凝眉,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疑惑,“我曾经见过一个小男孩,大约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与我长得五分相似,可我确定我们之间毫无关系。”
赖药儿挑眉,“哦?然后那个孩子怎么了?”
李布衣叹道:“初见他,对方就跟在心魔身边。”
“‘心魔’高未末?”赖药儿面色凝重起来。
“正是。”李布衣一顿,“我想说的是,那个孩子有一支和方青砚一模一样的毛笔,甚至连穿着打扮的风格都很相似,那种特别的气质和面相有时我还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赖药儿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只能斟酌道:“若一个人精通易容与缩骨功,想要扮成不同性别的人也非难事。”
李布衣陷入沉思,良久,他望着远方道:“整件事都透着古怪。我曾经遇见过一个东厂高手,他叫萧铁唐,伪装成一个年幼的女孩,那份易容几乎天.衣无缝,但仍有破绽。可是方青砚和清寒不一样。”
“清寒”应当是那个孩子的名字了。
李布衣补充道:“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方青砚救过何道里。”
“黑道孔明”何道里,天欲宫的智者,赖药儿自然听过。
“什么时候的事?”
李布衣道:“在五遁阵,你给我的过关衣诱发了他的病症,当时方青砚恰巧出现带走了他,还说何道里是谷主的朋友。”
“又和天欲宫有关。”赖药儿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淡淡,“高未末,何道里,诸葛半里,我有预感,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我。”
“这几个人每一个都不简单。”李布衣道,“方青砚最后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似乎笃定了你会去万花谷?”
“绕来绕去,结果似乎都和天欲宫有关,但又处处透露出违和感,与其说万花谷在帮天欲宫,不如说挖墙脚更合适。”赖药儿总结道。
李布衣苦笑道:“你是说他们在这么巧的时机出现,是为了俘获人心,让人家心甘情愿背叛天欲宫从而归顺万花谷?”
“高未末原本是天欲宫请来的高手,据说被神相李布衣击退,不知所踪;何道里差一步病发而亡,被人所救,我听闻五遁阵之比后几天何道里才回到天欲宫;诸葛半里一开始就说有个人告诉他只有我能救吕仙姑,好像料定了我会来,尔后又出手制服了俞振兰等人,邀请诸葛半里前往万花谷居住。”
赖药儿沉吟道:“天欲宫接连失去了三个地位如此之重的人,说是巧合,其中的可信度有多少?”
李布衣神色复杂,所有的事都充满了谜团,神秘得令人不由想去探究真相到底是什么。
赖药儿道:“我可以肯定,方青砚并没有易容的痕迹。”
李布衣哑然,末了道:“你是说我的猜测很可能是错的?”
赖药儿道:“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看到的,至于真相如何或许要见过‘清寒’才有定论。”
可是高未末失踪以后就再没人见过清寒,他或许回到了万花谷,也或许还跟在高未末身边,若是后者,那么李布衣的猜测便得不到有力的支撑。
时间由不得他们再细想,海市蜃楼近在眼前。
云雾飘渺中若隐若现的巍峨宫殿,仿若海上仙宫,华美又壮观。
李布衣被人拦了下来,对方言明只有赖药儿可以进去。
尚不知是险是夷,李布衣如何能让赖药儿孤身前往?时间耽搁不起,在赖药儿进入宫殿时,李布衣也在与守卫的人全力一搏。
宫门内是一处院落,里面长着奇花异草,穿过院落便是大殿。
大殿的石墙上雕刻着许多或坐或立神态各异的神佛石像,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狰狞可怖。
在大殿正中有一处帷幔,只在火光下映出婀娜的身影。
赖药儿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我不是来治项晚真的。”
帷幔里传来轻缓的柔软声音,犹如天光乍现一抹晨曦,轻柔得似晚风拂过眉梢,穿过鬓角,心神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赖药儿却道:“你不是哥舒天。”
帷幔里的人漫不经心道:“你又怎知我不是?”
赖药儿道:“我替他治过病,哥舒天是一个老人家,而不是你。”
帷幔里的声音仿佛叹了口气,“他是哥舒天,我也是哥舒天。”
赖药儿冷笑道:“难不成哥舒天有两个……”他突然顿住。
“我知道你来是为了燃脂头陀,我可以给你。”帷幔里的声音不急不缓道。
赖药儿一愣。
燃脂头陀是哥舒天的绝技六阳神火鉴掌力的克星,只有它能解六阳神火鉴的伤害,故此哥舒天才会把它移植到海市蜃楼。
可是现在,这个人却轻而易举将东西送出,赖药儿没想过事情竟会这么容易。
他由衷道:“多谢。”
帷幔被一只素白柔软的手掀起,身穿紫黑两色衣裙的身影走了出来。
她走到院落的燃脂头陀前蹲下,双手将它挖了出来。
燃脂头陀最重要的是上面的“灯盏”,而且它有一个奇怪的特性,只有女子才能触碰,如果有男子试图挖它,那么“灯盏”就会立即熄灭,失去药性。
赖药儿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忘了这一茬。
乔期将燃脂头陀交给赖药儿,也是这时候赖药儿才看清她的双眼旁有如同花瓣一般的印记,还有对方腰间别着的造型奇特的毛笔。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