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和斯内普独处一室接受辅导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但是也没有坏到哪里去。这几年来,哈莉对魔药课教授的尖酸刻薄的接受程度日益提高,或者说,其实打一开始她就没怎么在意过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对哈莉来说,就算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非对方侮辱的不是她而是她珍视的人。

    ——斯内普和西里斯之间的矛盾就算了,反正他们彼此已经互相折磨那么多年了,完全不需要她这个第三者介入。

    不过显然,就算她不为所动,还是会有人越挫越勇。多洛雷斯·乌姆里奇,这位魔法部调查官从开学后的第一节黑魔法防御术课起就特别喜爱用装出来的甜甜的、小姑娘般的嗓音在课堂上拙劣地刺激哈莉,似乎有意想要她生气。乌姆里奇的目的大概是希望哈莉做出一些可以被判为是违逆教授的行为,好让她被关禁闭,只可惜她是真的不在乎。

    在旁人来看,哈莉的这一学年都相当难熬。事实上,形势微妙地与二年级有些雷同——学校里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认为她去年学期末在伏地魔的事情上说了谎,并且一看见哈莉就赶紧凑成一堆,似乎惟恐她会对落在后面的人下毒手——拉文德·布朗今年不在她的床幔上挂驱逐斯莱特林继承人的水晶了,而是常常故意在寝室里大声说某些人为了吸引注意力连多可笑离谱的慌话都能说出来。

    哈莉倒是觉得这挺好玩的,因为每次她都能听见赫敏说“闭上你的肥嘴,不许再说三道四”之类的话——要知道对于赫敏来说,这简直相当于是说脏话了!这样的场景往日可见不到呢。

    哈莉所认识的大多数人似乎都认为她是会为自己的境遇而愤怒或者难过的。不止罗恩和赫敏,连塞德里克也在遇到她的时候关切地询问过——唯独德拉科从来没有找过她,他好像在躲着哈莉。

    说来也奇怪,塞德里克同样作为目击者赞同了邓布利多宣布的伏地魔回归的说法,可是他并没有遭到那么多的排挤。原因可能有三个,预言家日报的撰稿人为了博取更多关注,集中攻击哈莉,因为他们认为哈莉身上的头衔比塞德里克更能引起反响。简而言之,她比塞德里克更具有话题性。

    第二,哈莉确实人缘远不如塞德里克。

    第三,她是女的。

    在浏览了一些报纸上用词具有微妙性别歧视色彩的针对性评论后,哈莉忍不住开始思考,性别不同究竟有什么不同?回答这个问题不止要从源头的生理构造角度出发,还要考虑由此衍生出的社会角度。

    从结构上讲,除去肉眼就能看见的不同外,男女的认知能力确实是有所差别的。根据调查女性的语言能力比男性略胜一筹,男性的空间能力——尤其进行心理旋转的能力——则相对高于女性。此外,内部——男女的大脑结构也是不一样的。男性的大脑半球特化普遍更显著,而女性往往拥有体积更大的脑胼胝体,也就是连接大脑两个半球的纤维带。哈莉曾经阅读到一些学者的猜测,他们认为更大的胼胝体意味着半脑间更良好的信息传递,并可能会强调女性大脑的双侧结构。

    从性格和社会行为上讲,调查显示男性的自信心整体高于女性;跨文化跨文化荟萃分析得出的结论是,男性总是比女性参与更多的身体攻击,女性更有可能进行关系攻击,也就是在人背后嚼舌根、行使沉默排挤,还有散播谣言。

    ——但是,男女之间的共同性远超与不同性。并且,即便研究人员报告了一个不同之处,它也总是极为微小的。

    那为什么男女在社会中如此不同?男性和女性又为什么承受了不同的刻板印象和社会性别角色?

    一切都与我们祖先的生活息息相关。

    哈莉能够感受得到,在现代许多社会角色的内涵正发生着转变,女性被鼓励经济独立,男性若是相对情绪化也不再被所有人看做是脆弱不堪。这种改变背后的关键因素在她看来其实是,性别角色一直是劳动分工的一部分。

    在旧社会,比如狩猎、采集和放牧社会,基于性别的劳动分工是一些简单现实的自然产物。举一例子,男性往往比女性更强壮,所以他们更能胜任狩猎和农业等工作。可以说,传统的性别角色是对过去的继承,一旦传统确立,它们便有一种使自己永存的方式。但是从这一个世纪以来,这些劳动分工越来越“过时”——机器的广泛使用使得体力上的差异变得相对不再如此重要了。

    所以说,改变的原因是传统的性别角色不再具有经济意义,它不再具有效益性了。

    魔法界的性别角色带给哈莉的感觉非常奇妙,就她个人看来,在巫师的世界中男性和女性的社会性别差异比麻瓜的要小。这种现象的起因用劳动分工的理论解释是非常容易的:巫师早就拥有他们的“机器”——魔法。

    对有魔力的人来说,魔法构筑了他们生活的基础,劳动也大多依靠魔法。而男女的魔法能力和天赋本身是没有差别的,只有个体差异,那么这就意味着,巫师很大程度上根本不需要劳动分工。既然男女所能做出的社会贡献是相同的,那么他们所收到的社会待遇也就没有不同了。

    只是现在看来,刻板印象还是存在着。哈莉读着大概是预言家日报读者寄给她的骚扰信,看着字里行间强调她性别的谩骂字词想,即使拥有平等的基础优势,巫师似乎还是没法摆脱某些陈旧的偏见。

    “哈莉,与其读那些无聊的信,我认为你更应该关注别的事情。”赫敏一边往面包上抹黄油一边问道,“你的大脑封闭术进度怎么样了?”

    “斯内普说我已经掌握了。”哈莉用魔杖点了下那封骚扰信,把它烧掉了,“不过我还是每周去他办公室报道,训练一下熟练度——总之就是他对我用摄神取念,我抵抗,如此反复……很无聊。”

    “我肯定受不了这种课——每周让斯内普到我的大脑里参观一次——梅林!”罗恩在她对面做作地打了个哆嗦。

    “但是大脑封闭术很重要!”赫敏用严厉的口吻说,“那个没能杀死哈莉的咒语在她和黑魔头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而邓布利多不希望这种联系继续下去。”

    “我也觉得梦到神秘人的思想很可怕,”罗恩这回好像是真的发抖了一下,“可是你想想啊,要是哈莉不能看到他在想什么的话,我爸爸就不会得救了……我是说,如果再有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危险的地方就在这里。”赫敏皱紧了眉头,“经过上次的事情,他很可能已经知道哈莉能够感知自己的思想和情绪了。神秘人在魔法上的造诣很高,或许他会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制造假的内容,故意展示给哈莉看以诱导她的行为!”

    “不用担心,我已经学会了。”哈莉朝她笑笑,“清空大脑很容易——在加拿大的森林里的时候,我有为抓取魔法生物训练过假死和潜伏,和大脑封闭术技巧某种程度而言似乎是互通的。”

    “你捕猎了?”罗恩瞪大了眼睛,“酷!”

    “不,只是抓来玩一玩,近距离观察一下。”哈莉耸耸肩,“我又不是要吃它们,再说西里斯的公寓墙壁也不需要什么毛茸茸的装饰品。”

    “既然斯内普说你的大脑封闭术过关了,那我就放心了……”赫敏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她一转话题“我们这周要参加一次就业会谈,你们两个记得吗?”

    就像是为了强调他们即将面临的巫师等级考试是多么重要,在复活节假期即将结束的时候,一批关于各种魔法职业的小册子、宣传单和通知出现在格兰芬多塔楼里的桌子上。赫敏花了很长时间浏览那些东西,罗恩挑了个别感兴趣的翻阅,而哈莉根本看也没看,她知道那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是啊,就业咨询,接下来就是期末考试……我真不敢相信距离考试只有六周了!”罗恩沮丧地说,“我还以为在乌姆里奇那个老妖婆折磨我们的情况下时间会过得慢点呢!”

    “嘿。”一个声音在哈莉耳边说,她回头一看,发现双胞胎站在了自己背后,两个人都笑盈盈的,“早上好。”

    “早上好。”

    双胞胎一左一右地在哈莉两边坐到了长桌上,这让对面的赫敏不满地瞥了他们一眼。

    “我们只是想要通知你们——”弗雷德说。

    “今天晚些的时候会发生一起非常有趣的事情——”乔治说。

    两个人的声音重合到一块:“就在放学以后,记得留意城堡东边!”

    “你们两个要做什么?”赫敏怀疑地皱起眉毛。

    “绝对不是什么坏事!”弗雷德愉快地说道,“只是给我们的粉红女士……”

    “稍稍地添上些麻烦……”乔治用两指比了一个一点的手势。

    罗恩非常很感兴趣:“你们到底要弄什么名堂?”

    “你会看到的,小老弟。”弗雷德说,这时他和乔治又站了起来,离开了长桌,“如果明天你五点钟左右赶到马屁精格雷戈里的走廊,就肯定能看到。

    下午的时候,哈莉按照预约的时间来到麦格教授的办公室,各学院学生的就业咨询是由院长负责的。哈莉敲了敲门,得到了请进的许可。

    “教授,”她走进去,“下午好。”

    “没关系,波特。”麦格教授轻快地说,可是当她说话时,有人在角落里吸了吸鼻子。

    哈莉扭过头,发现乌姆里奇就坐在那儿,膝头放着写字板,脖子上绕着一圈花里胡哨的圆形荷叶边,脸上挂着洋洋自得的笑容。

    “坐下吧,波特。”麦格教授简短地说着,推开了自己桌子上散乱的小册子,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嗯,波特,这次谈话要详细地谈谈你对今后的职业可能有的任何想法,好帮助你决定进入六年级和七年级后继续学习什么科目。”在哈莉背对乌姆里奇坐下后,麦格教授说,“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霍格沃茨后要干什么?”

    “我大概会成为一名自由职业者。”哈莉回答道,“我比较希望做我感兴趣的事情。”

    这时,乌姆里奇非常轻地咳嗽了一声,就像是她想试试自己能咳嗽得有多轻。

    麦格教授没理她,就好像她的办公室里根本不存在自己和学生以外的第三个人一样。她微微睁大了双眼,嗓门比刚才稍稍提高了一些,但是语气很和蔼:“那么,可以谈谈你感兴趣的内容是什么吗?”

    “不管是巫师还是麻瓜的文化,以及生活的环境都让我很好奇,还有遗迹和动植物。”哈莉说,“所以我想,毕业后我会去游历——我发现写游记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或许未来我会考虑出版。”

    “哦,做一个旅行作家吗?”

    麦格教授脸上掠过了一丝笑容,然后哈莉听到乌姆里奇教授又咳嗽了一声,这回音量响了一些。麦格闭了一会眼睛,然后又睁开,接着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学习魔咒学,那总是很有用处的。然后,既然你提到了动植物,那么我想你肯定会愿意继续进修草药学和保护神奇生物学,此外古代如尼文对遗迹开发帮助很大。”麦格教授说,“当然了,我的N.E.w.Ts班级也很欢迎你,你的变形术成绩一向非常优秀——”

    乌姆里奇教授很响地咳嗽了一声。

    “我可以给你一片止咳片吗,多洛雷斯?”麦格教授不客气地问道,对乌姆里奇教授看都不看。

    “哦,不用,太谢谢你了,”乌姆里奇说,脸上带着假笑,“我只是想知道,我是否可以稍稍打断一下你的话,米勒娃?”

    “我认为你肯定已经发现你可以这么做。”麦格教授紧咬牙根说。

    “我刚才在怀疑,波特小姐想要从事的——自由工作——是否合适呢?”鸟姆里奇教授甜甜地问。

    “是吗?”麦格教授高傲地说,“我认为波特小姐的理想很好,而且她也非常明确自己的目标。”

    “教授不应该鼓励学生从事对社会毫无贡献的职业理想。”乌姆里奇说,举起手里羽毛笔,“我必须为你的教授考察记录档案上添上一条,对此我极为抱歉,米勒娃——”

    哈莉突然转过身去,问:“请问什么是对社会有贡献的职业,教授?”

    “当然是——”

    “做魔法部的官员吗?”哈莉打断她,“呼吁要人鱼驱拢在一起挂上牌子,这就是您说的对社会做贡献么?”

    这是西里斯告诉哈莉的,西里斯认为这位高官仇恨半人半兽。卢平也非常讨厌乌姆里,她两年前起草了一个反狼人的法律,让他简直没办法找到工作。

    “我的天啊!”她拖长了声音深情感叹道,“真是了不起的工作,了不起的贡献。”

    乌姆里奇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尊重教授,关禁闭,波特小姐。”她说,那股拿腔拿调的小女生语气消失了,变得冷冰冰的,“这个星期每天晚上罚你关禁闭,从明天开始来我的办公室。”

    “好的。”哈莉无所谓地说,“请问几点?”

    她轻巧地语气让乌姆里奇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不过她的脸上很快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下午五点。”

    乌姆里奇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离开的姿态非常趾高气扬,好像她刚刚被选为了新一任魔法部部长似的。哈莉转回身去,看见麦格神色复杂地望着她:“波特,你不应该这么和她说话的。”

    “抱歉,”哈莉说,“就是一时没控制住嘴巴。”

    麦格的语气变了,不再像以往那么敏捷、干脆和严厉,而是低沉的、忧心忡忡的,似乎比平常更有人情味:“波特,你需要小心啊。”

    一阵沉默。

    “……我想,我们的就业咨询谈话结束了。”

    她绕过桌子,为哈莉打开了房门。哈莉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听见麦格教授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哈莉回过头去,看到办公室的门在她面前轻轻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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