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过后，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的人们逐渐都散去回寝室睡觉了，最后只有哈莉、罗恩和赫敏仍然坐在壁炉前。今天是第一个项目结束后的星期六的晚上。
“晚上好。”
哈莉欣喜地把被她倒扣在在桌面上的双面镜拿起来，立刻看到了她的教父的脸庞：“西里斯！”
赫敏和罗恩一左一右来到她所坐着的那把沙发椅旁边，也同西里斯问好。
“嗨。”西里斯笑着说，他比哈莉上周六与他用双面镜联系时看起来更加神采奕奕，更加接近哈莉爸爸妈妈婚礼上的那个人了，“你们这周过得怎么样？”
克鲁克山听见西里斯的声音后便迫不及待地跳上哈莉的膝盖，隔着镜面要去亲男人的脸。赫敏不得不把它抱开，好让西里斯的视线不被一只姜黄色、毛茸茸、饼饼的脸完全占据。
“赫敏很高兴，因为终于有人慕名加入了呕吐——哦不是，我是说，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虽然他们大多数人的动机实际上比较复杂吧……不过赫敏光是看到大家肯戴上SPEW徽章就开心得要命了，是不是？”哈莉说。
“这还只是第一步！”赫敏信誓旦旦地说，双臂环绕紧搂住喵喵叫的克鲁克山，“接下来我们还要吸收霍格莫德的村民入会——”
“——罗恩就不大好过了，”哈莉适时插嘴道，打断赫敏的小精灵解放阵线企划，“他的鼻子直到昨天还在疼呢。”
“哦，哈莉在信里和我说了。”西里斯看向她右侧的罗恩，懒洋洋地笑起来，“嘿，小子。如果你的鼻梁并没有被彻底打断的话，你就该庆幸哈莉压根没使劲了——我可是好几次目睹过她单手起瓶盖呢。”
“什么瓶盖？”赫敏幽幽的声音从哈莉左边飘过来，“别告诉我是麻瓜啤酒的——那些东西可与黄油啤酒不一样。”
“是可乐，可乐啦！”哈莉赶忙说，然后和镜中的西里斯心有灵犀地互看着眨眨眼，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转移话题，“西里斯，你的这一周如何？”
“我一切都好。”他用浅灰色的双眼温柔地望着哈莉说，“我去现场看了你的比赛了……确实，你的方法比眼疾咒更巧妙，干得好极了。”
顿了顿，接着她听到西里斯轻声说：“我为你而感到骄傲，哈莉。”
哈莉桀然一笑：“我也为自己骄傲。”
不过她很快又做出了委屈的表情来：“西里斯，你生日那天收到我给你订的任天堂NES了吗？”
“收到了。”他问，“怎么啦？”
“我订购了那么多卡带，就是为了圣诞假期能够和你一起玩的，结果——唉。”哈莉两手捧着双面镜，上半身却向后一倒，瘫到了椅背上，她望着天花板不满地嘟囔道，“今年居然圣诞假期不能回家，说是要招待外宾。而且还有什么圣诞舞会，麦格教授居然告诉我，我作为勇士必须在舞伴陪同下开舞……”
“没关系，我会等你回来再拆那些游戏的。”西里斯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难道你不想参加圣诞舞会？我明明记得你经常出去和朋友跳舞的。”
“蹦迪和你们这群巫师老古董原地转圈圈跳的那种舞可不是一码事！”哈莉猛地抬起上身，重新坐了起来，“你不知道麦格教授在变形术课上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多震惊！我本来在教室后面和罗恩在用假魔杖比划剑术呢，听见她这么一说，我一不小心直接挑飞了罗恩的剑。而假魔杖好死不死落到麦格教授地脑袋上，插/进了她的发髻里，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回了一条橡皮黑线鳕鱼……”
西里斯愉快地微笑起来：“听起来很好玩。”
“是啊，我承认，这一段确实还算蛮好玩的。”哈莉朝他扮了个鬼脸，接着再度泄气地塌下肩膀。
她改用单手举着双面镜，往后挪了一下，把两腿放到沙发椅上。哈莉用一只胳膊搂住膝盖，下巴抵在上面嘟着嘴对西里斯说：“只是后来就变味了……你简直无法想象自教授宣布舞会的这三天以来我受了多少骚扰……每天早上的疯狂猫头鹰来信几乎要把我活埋了。”
“全是情书！”罗恩挥动手臂幸灾乐祸又眉飞色舞地大声说道，“西里斯，你错过了尤其精彩的一幕！真的——我来描述一下供你想象——哈莉正吃着早饭，突然听见一阵吓人的群鸟的鸟叫声，一抬头就迎面看到乌压压一片猫头鹰从窗户朝她扑过来——她算是反应挺快了，急忙抱着她那碗燕麦粥蹦起来，但是过道里全是躲避猫头鹰的人和看热闹的家伙——所以她不得不跳上长桌，手里还来不及放下粥，在桌子上一路被猫头鹰大队追赶着夺命飞奔——”
“我真是弄不明白，”赫敏的眉头皱紧了，“这些男生莫非就不知道当面邀请远比写些什么酸溜溜的信件让女生感觉更有诚意吗？”
“哦，不，还是别了吧。”哈莉顿时面无人色，“在变身活体猫头鹰春/药和开哈莉·波特握手会之间，我宁可选择前者。”
“背后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赫敏。倘若哈莉只是一个空有外表的漂亮女孩，那么直接邀请她这件事情就不会太具有挑战性了。”镜子里的西里斯一手托着脸颊，平静地说，“然而她过于优秀了，又表现得如此自信，好像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一样……谁也不会想被她当面拒绝——青春期男孩子的自尊心可是很微妙的。”
听到自尊心这个词，罗恩不安地缩了一下身子。哈莉注意到他的动作，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西里斯，有一件事情我想替罗恩问问你……”
“嗯？”
“你有留着小时候穿的礼服吗？”看见男人诧异地挑高了眉毛，哈莉笑了笑解释道，“我和赫敏昨天见识了一下他的礼服……”
她一手指了指罗恩，哈哈大笑起来：“我明天会借科林的照相机拍一张他穿那件礼服的照片给你寄过去的——等你看到照片，绝对也会像昨天的我们一样愿意大发慈悲，甚至是恨不得立刻给他套上点儿别的随便什么衣服穿——他看起来根本就是个被蕾丝包裹的雍容的老太太，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陈年腐朽味！”
“听起来倒是很像我的好妈妈。”西里斯微笑着答应了，“好吧，我会去我父母的房子里翻翻看的。”
罗恩羞红了脸，笨拙地挠了挠脸颊：“唉，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再见，西里斯。”
“我也是——哎呦。”赫敏也站起身，举着克鲁克山的两条前腿把大猫抱起来，克鲁克山体重真的不轻，因此她的动作显得格外吃力，“晚安，西里斯。”
“晚安。”西里斯对他们说，赫敏和罗恩离开了，于是他又问自己的教女，“哈莉，不准备和我道别吗？”
“不，我还想和你再聊一会儿。”哈莉难得不舍地说。
这让西里斯很是吃惊。要知道，每次周六晚上使用双面镜的时候往往都是由她主动结束对话的。
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缓慢地略微合拢到一起。就在这个瞬间，西里斯才突然意识到，哈莉的瞳仁的色彩似乎变得比以前更浅，却也更浓艳了。她的眼睛原本是和詹姆斯如出一辙的榛子色，如今却看起来则更像是甜蜜而浓稠的蜂蜜的颜色了。
西里斯知道有些人在成长过程中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会发生细微的变化，可是哈莉身上显露出来的变化却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越是长大，就越是不像莉莉和詹姆斯……甚至于那张原本看起来和莉莉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只有细微不同之处的脸庞经过几个月青春期的剧烈变化，也愈见偏离西里斯记忆中莉莉少女时期的样貌。
让他来描述莉莉的长相的话，他是会用美丽、清新、皎洁这一类正如她名字背后百合花含义的形容词的，可是哈莉的面孔却不是这样——她是艳丽的，俊秀的，夺目却又饱含着攻击性，让人觉得若是直视太久便会被刺伤的……
他忽然就理解了那些想要追求哈莉的年轻男孩藏在情书字里行间却无法说出口的心情了。
西里斯看着她，感受到了恰如其分的憧憬、渴盼和惶恐……好像自己也变回了年少的男孩，一颗炙热赤诚的心那样热切地想要追逐奔跑在眼前的背影，却又因为清楚地明白永远无法追上而痛苦……
但是，有一件事情是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的。女孩的眸子依旧能够让西里斯轻易地与充满生命力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他注视着哈莉似琥珀般的双眼，想到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黄金沙滩，想到喷涌千米高的火山的岩浆，想到宏伟壮丽燃烧着陨落的流星群，想到巨树撑起的绵延的绿海，想到随风摇曳的向日葵花田……
然后他听见哈莉用叹息一般的声音说：“我想你了。”
西里斯身体内部的一根弦被这句话拨得铮铮发响，隐隐作痛。
“——对了，今天早上收到你寄来的礼服了！”他正出神的时候，哈莉双手合十一拍，清脆地说，“我太喜欢了！不过我还是把它改造了一下。”
“……我会等着看的。”他找回自己平常的声音，“哈莉。”
“怎么了？”
西里斯重新把自己摆回年长者的位子上来，开始作为一个代替父母角色的成年男人提醒她：“你要知道，追求你的男生也许并不屑于去了解真正的你。他们只是感受到你最吸引人的那一面，却不会接受你更深刻的想法还有意志……甚至有可能他们连你表面的那层都没有触到，想要得到你只是因为他们认为你是被选中的那个。”
哈莉耐心地听着他的说教，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只是因为我是被选中的那个……”她重复一遍，然后反问道，“你们读书那会儿也是这样吗？”
“不。”他笑笑，回答道，“我们那个时候遇上伏地魔的势力崛起，几乎所有人都忙着分阵营，没有人太在乎你个人的头衔。”
哈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懂了。所以虽然爸爸是学生会男主席，妈妈也没有在对他改观后立刻回应他的追求。”
西里斯咳嗽了一声：“你妈妈的情况比较复杂……”
“她到底看上爸爸什么呢？”她睁大双眼问，“我是说，那时候爸爸只是变成熟了，不再拿开同学玩笑当做很有意思的事情了而已呀？我可以理解妈妈在战争过程中，因为要抵抗共同的敌人，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爱上展现出担当和勇气的爸爸……可是七年级妈妈开始和他约会，难道就只是因为爸爸不对斯内普教授以外的人施咒了吗？”
“老实说，”西里斯回答得非常真诚，“我也不知道。”
他又补充上一句：“毕竟他们谈恋爱途中也不会带上我啊，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还以为，”哈莉惊奇地说，“你和爸爸就像披萨跟芝士一样密不可分呢！”
西里斯咳得更大声了。
“好啦，好啦。”她终于不再逗他了，西里斯看着哈莉抬起一只胳膊，坐在沙发椅上伸了个懒腰，“你永远不必担心我被荷尔蒙还有多巴胺迷住了眼，我是不可能对谁产生恋爱的感觉的。”
“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这么说完后，她再度抬头看向天花板，脸上又露出在尖叫棚屋里时那种好像注视着另一个其他人都难以触及的世界的奇妙神情。
她在困惑着，思索着，审视着……
哈莉口中喃喃着西里斯所无法理解的话语。她自我纠正道，最后低声陷入了代表思忖的断续：“不，应该说是……正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所以我才——啊，或许就是如此吧？解读自身的钥匙就位于这里，是吗……”
“——唉，不说这个了。”她突然幅度极大地摆了下手臂，像是要拍开一只恼人的苍蝇，“我要去睡觉了。”
“好梦。”西里斯回过神来，他说。
“你也是。”哈莉两根手指并拢贴到嘴唇上，然后她洁白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度，冲他甩过去一个草率的飞吻，“晚安啦，我亲爱的伤风叔叔！”
他愣了愣，接着大笑出声：“要不是你的口音非常纯正，我有的时候真以为你其实是个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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