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圣芒戈的病床上，邓布利多正坐在床旁边，看见他醒来便朝他笑着说：“西里斯，晚上好——或许我应该说好久不见？”
“哈莉没事吗？”想到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他急急地说，“我记得摄魂怪——”
“她没事，小马尔福先生的守护神保护了你们。”邓布利多乐呵呵地说道，“孩子们在校医院休息，倒是你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大好，所以把彼得·佩迪鲁交给福吉部长以后我擅作主张，把你送来了圣芒戈。”
“我没有什么问题……”西里斯试图坐起来，但是他的动作被邓布利多制止了，“哈莉身上还有伤——”
“哈莉受的伤已经得到了完全的治疗。我想，她应该更希望你在这边全心全意地修养身体。”邓布利多的声音很平静，“好好休息吧，西里斯。明天我会问问哈莉是否要来圣芒戈的。”
“好吧。”西里斯躺下了。邓布利多和他道了晚安，挥了下魔杖熄灭屋内的光线，然后离开了病房。
西里斯独自盯着天花板中央不再发光的水晶泡泡发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好长一段时间里，西里斯都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会不会睁开眼睛又发现自己还在禁林里？不……他现在是不再是逃犯了，哈莉知道他的清白了，她身边的危险也被除掉了……但是哈莉会来吗？明天？如果她不愿意来，他该去主动找她吗……
最后西里斯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第二天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仍旧躺在床上的时候，西里斯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用手攥着亚麻床单，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自由了。直到一个熟悉而迫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他怔怔地坐在床上发愣：“——西里斯！”
卢平大步走进病房，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紧接着给了他一个拥抱：“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莱姆斯。”西里斯用力抱了他一下，观察起旧日的好朋友来。卢平的样子和他印象中差距不是特别大，只是看起来更加憔悴了——他的头发居然都白了。
“昨天晚上听到邓布利多的消息，我简直太高兴了。”虽然是一副十分疲乏的模样，但是卢平脸上却有一种奇异的神采，“我全部都听说了，彼得的事情——总之，你现在被证无罪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西里斯的视线落在卢平身后，“哈莉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哦，哈莉，她应该在我后面——”卢平回头看了看，朝门口大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进来呢，哈莉？”
门口传来轻轻的、拖沓的脚步声。然后病房门口探进一个深红色头发的脑袋，哈莉只露了半张脸，剩下的身子都躲在西里斯看不到的角度里。西里斯期待地看着她，于是哈莉才慢慢走进了病房，然而她站在了离西里斯很远的地方，望过来的眼神怯生生得像在询问是否能靠近。她这幅样子实在太像是怕生的小动物，让西里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哈莉，过来……”
得到许可，女孩终于挪到了病床旁边，站在那里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卢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西里斯，然后微笑着开口说道：“也许……也许我该走了，毕竟我还要给学生上课。”
卢平走了。哈莉还是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站在那里，西里斯只好问：“你，嗯——不需要上课吗？”
问出口后他几乎立刻就后悔了！她肯定是得到邓布利多许可才来的，要是听他这么说她打算回去了怎么办？
“……我请假了。”哈莉的声音很轻，“我和邓布利多教授商量好了，接下来半个学期我只需要去学校参加魁地奇比赛和期末考试，剩下的时间留在医院照顾你。”
西里斯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好：“可是——半个学期？哈莉，你的学业很重要——”
她看上去像是要哭了，从喉咙里发出“呜”的一声好像被关在门外的小狗才会发出的声响：“你不要我了吗？”
这让西里斯彻底慌了手脚，他小心地伸手去碰了下女孩的脸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只是担心你的成绩……”
哈莉略微摇了下头，表情平静了一些：“拿优秀不难。”
然后她虚弱地笑了笑：“如果斯内普教授不在魔药考试的时候故意刁难我的话。”
于是第二天开始，她便早上来到西里斯的病房，到了晚上再用医院的壁炉回到霍格沃茨。虽然西里斯说了不要她做什么，只要陪陪自己就好，但是她总是坐立不安。哈莉坐在他的床旁边读一本麻瓜的文学书，而西里斯发现她已经二十分钟没有翻过一页纸了。
“哈莉……”
“怎么了？！”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要喝水吗？要吃点什么吗？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治疗师？”
“呃，不是——”
他其实只是有些担心，然而哈莉一脸沮丧：“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什么？不不不……”西里斯明白过来自己是非得找点事情给她做不可了，他努力想了想，“其实……我是想说——你能不能给我剪下头发？”
“好的！”
得到了指令的哈莉看起来喜出望外，她用变形术把西里斯床头的玻璃杯变成了一把剪刀：“不过我不保证能剪得好看哦，我的发型就是自己随便剪出来的的……”
西里斯无所谓地笑笑：“总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因为入狱后就没有再剪过，他的头发现在垂到肘部，发尾也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哈莉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细致地把他的头发梳顺，然后挑起他的卷发开始剪，一时间病房内只有剪刀的声音。
“怎么样？”
她放下剪刀递过来一把镜子，忐忑地问。
西里斯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了一会儿，故意用浮夸的语气说：“你的技术是真的不怎么样。”
哈莉大概听出了他活跃气氛的意思，顺着他的口气也跟着不客气起来：“那又怎么样，不管顶着多帅的发型你看起来都像是一具骷髅啊！”
“我原来可是很帅的！”西里斯轻快地说。
哈莉低下头，方才还颇有活力的声音轻了许多：“……我知道的。”
气氛再度沉郁起来，西里斯试探性地想握住她的手，但是哈莉却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他。似乎是一直以来压抑的不安这时全部爆发出来，她失声痛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你做了那种——那种事情！”
哭声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对不起……对不起，别讨厌我——请你不要讨厌我……”
西里斯喉咙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把哈莉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胳膊用力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孩，开口时声音哑得要命：“不，我永远也不会……”
从这天起，哈莉逐渐不再表现出惴惴不安。西里斯和她讲他和詹姆斯还有卢平在学生时代做的荒唐事情，也听她讲赫敏、罗恩、德拉科，还有韦斯莱家的双胞胎。交谈过程中哈莉他相处时变得越来越自在起来，好几次甚至都大笑出声。
他是很愿意看到这孩子笑的。在女贞路，他藏在灌木丛里的时候是哈莉发现了他。那个时候她脸上惊喜的笑容对于疲惫不堪的西里斯来说简直犹如曙光一般——从阿兹卡班逃出来，游过北海后看到的第一缕曙光。
她真心欢笑时的模样实在是非常可爱。
西里斯看着哈莉的侧脸心想，任何具有智慧和感情的生物见到她这时的笑容，一定都能像他那样被她内心的快乐所触动。他几乎是贪恋地看着她的笑脸，终于又感觉自己是活着的了。
这之后的某一天哈莉不是一个人来的。
“德拉科和我说要来看你，所以我就向邓布利多教授申请今天带他一起来了！”
“你好吗，德拉科？”
西里斯冲站在哈莉身边的金发男孩微笑，他感激这个孩子在尖叫棚屋所做一切。
“你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德拉科朝他点头问好，“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哈莉似乎对他们两个人能相见感到很高兴：“西里斯，你要吃樱桃吗？我去洗！”
西里斯已经放弃告诉她真的不用她做任何事了：“……去吧。”
“真稀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围着某个人转。”德拉科目送她脚步轻快一颠一颠抱着水果离开病房，脸上有些吃惊，“通常来说情况都是反过来的。”
“你嫉妒了？你喜欢她？”
德拉科转过头来看他，面对西里斯含着考察的眼神他并没有紧张，反而大大方方地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落座了：“我当然喜欢她。但是如果你想问是浪漫方面的喜欢——我可以告诉你没有，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
“如果她不吸引你的话，为什么之前你会那样——那样帮她？”西里斯不解地皱眉。
“我不会否定她的吸引力，但是作为恋人或者是妻子她永远也不会合格——至少在我的标准里是这样的。我知道现在就谈未来好像操之过急了，但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德拉科朝他耸耸肩，“你肯定是明白的。”
西里斯没说话，他在等德拉科的下文，听他解释所谓的标准是什么。
“不要因为上次的事情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哈莉很脆弱，她其实远比你能想象到的要坚强，同时也大胆得多。你该了解一下她前两年的丰功伟绩的，我说真的……如果你希望她平安而循规蹈矩地长大的话，那么作为家长你是有的要感到头痛的了。”德拉科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翘，不过他的神色很快又认真起来，“——这么说吧，危险对我来说是游戏，如果它超过游戏的性质并存在大于某种程度上的致命性，那么我就会主动远离了。”
“可是哈莉并不是这样的。”
“她有着一种……”德拉科一只手支在沙发扶手上，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表达，“一种积极的自毁倾向……危险对她而言与其说是挑战，倒不如说纯粹就是生活方式。她之所以走到危险之中，是为了走到足够远的地方……为了被足够够格的东西杀死。如果这一次幸存下来，那么下一次她又会踏入更强烈的危险之中……直到有一天终于死去。”
明明是在说着死亡，德拉科脸上却有着向往的神色。
这孩子果然是纳西莎的儿子。西里斯想，布莱克家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是狂人。
“——这种特质固然非常迷人，因为你能感受得到，她在不停超越自己，不仅仅是为活着而活着……然而站到其他角度上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配偶关系的成立意味着成为一个共同体，一方的命运必定也会牵连另一方，而马尔福家不会愿意承担这种自毁行为所带来的风险。”
“可是你还是冒风险了。”西里斯指出他话语中的矛盾之处，“否则你是不会陪她前往尖叫棚屋的。”
西里斯现在看他的目光比那会儿在禁林那会儿温暖多了，早就不再是“你是不是有所企图”的眼神。事实上，西里斯会问德拉科他是否喜欢哈莉并不完全是出于对教女的关心——德拉科和他想象的不同，他是个好孩子。可是马尔福家……
如果可能的话，西里斯也希望他不要在和哈莉的关系中受伤。如果他对德拉科没有好感，最开始就不会询问他对哈莉的想法。
德拉科点点头：“没错，因为我现在还不是一个真正的——完全的马尔福。从决定成为哈莉的朋友的那一刻起，我再清楚不过的一件事情就是，我追随她的时间是有限的。”
他眼睛看着墙上的贴画，却像是在眺望更远的地方。
“作为一个个体，或者说一个叛逆期的男孩，”德拉科扭头向西里斯笑了笑，“我会尽情和她去玩，去冒险，付出我能提供的一切去帮助她，维持她那种生机勃勃不断挑战的模样。然而我知道……一旦长大，我就再也无法这么做了。我爱哈莉，但是我也爱我的父母、我的家庭……我并不是你，我不会选择做一个逆子。”
“所以我不会去让自己在浪漫意义上喜欢她，因为这是得不偿失的。”他露出一个非常狡诈的坏笑，鼻背上随之形成了一道傲慢的弧线，“毕竟我是一个精明的马尔福。”
“……你不觉得可惜吗？”西里斯忍不住问。
出乎他的意料，男孩显得无比吃惊：“为什么会可惜？我已经获得最好的东西了。”
对上西里斯疑惑的眼神，他带着一丝微笑说道：“是因为哈莉……我才成为了现在的我。她给我的不止是冒险，还有许多我曾经缺失的东西，全部都是她教给我的。”
“十几年后，我会有我的家庭，我的事业。哈莉会有新的同伴，但是我们一辈子都会是好朋友。我有什么好感到可惜的呢？而且你看——”德拉科说，摊开双手，“她只带了我来看你，而不是格兰杰或者韦斯莱。”
西里斯也笑了：“那是因为看望朋友的教父不能成为请假的理由，而你好巧不巧是我亲戚吧。”
“也许吧。”德拉科大笑起来。
这时哈莉回来了，她好奇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掠过：“你们在聊什么呢？”
“你过往两年犯下的事情。”西里斯摆出审问的严肃嘴脸。
“我没有！”哈莉受惊一般跳起来，马上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我有好好读书，真的没有乱来哦……”
西里斯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朋友已经把你出卖了。”
“什么！”哈莉瞪向德拉科，看起来像是要用目光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哼，等我在魁地奇比赛上狠狠赢你一把……”
德拉科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别忘了你现在连自己的飞天扫帚都没有！”
哈莉郁闷地撇嘴，于是这下西里斯又站在她这边了。他拍拍哈莉的肩膀：“没事，你教父很快就会送你一把全新的火弩/箭。”
“——什么？！”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叫了起来。然后哈莉扑过去像树懒一样抱住他的脖子：“西里斯，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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