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家养小精灵无言地看了哈莉一会儿,突然痛哭流涕起来,把她吓了一跳,他哭的声音很大。

    “交朋友!”多比呜咽道,“从来……从来没有一位巫师对多比说想和多比做朋友——像对待平等的人那样——”

    哈莉很庆幸自己不久前学会了静音咒,她举起魔杖对这空教室的门轻声说:“无声无息。”然后再转过头来看仍在抽泣的家养小精灵。多比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打嗝,看上去像个丑陋的大娃娃。最后他终于控制住自己,用他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敬爱地凝视着哈莉。

    “是的,我的确说出了这样一个提议——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个疑问。”看见多比恐惧起来的表情,哈莉一把捉住他皮包骨头的手腕,不让他靠近墙壁,“我不是要逼问那些你被下令不能说的事情!所以别试图再用脑袋撞墙了。”

    “啊,小姐,别再问了,别再追问可怜的多比了。”小精灵结结巴巴地说,眼睛在黑暗中大得像铜铃,“这里有人在策划阴谋,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哈莉雅特·波特千万不能待在这里。回家吧,回家。哈莉雅特·波特决不能插手这件事,小姐,太危险了——”

    “叫我哈莉。”她用了命令的语气,然后发现小精灵迟疑但顺从地点了点脑袋,这让她摸到了一些和多比沟通的门路,“告诉我,多比……你为什么想要救我?”

    “啊,但愿哈莉雅特——哈莉知道!”眼泪滚落到多比身上穿着的破烂的枕套上,“但愿她知道,她对魔法世界里我们这些卑微的、受奴役的小人物意味着什么!多比没有忘记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势力最强大时的情形,人们像对待害虫一样对待我们这些家养小精灵!当然啦,他们现在仍然那样对待多比。”

    他在枕套上擦了擦脸,接着说下去:“可是总的来说,自从你战胜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之后,我们这些人的生活已经大有改善。你活了下来,黑魔头的魔力被打破了,这是一个新的开端。对于我们中间这些认为黑暗的日子永远不会完结的人来说,你就像希望的灯塔一样闪耀着,哈莉……现在就在霍格沃茨,可怕的事情快要发生了,也许已经发生了,多比不能让哈莉留在这里,因为历史即将重演,密室又一次被打开——”

    哈莉松开抓着多比的手,故意眯起眼睛做出一副怀疑的表情来:“你真的没有说谎,有人在背后推动阴谋,是吗?我该信任你吗?”

    她质疑的神色起效了,家养小精灵激烈反应道:“多比发誓自己没有说谎!多比不是会说谎的坏小精灵,绝没有半点欺骗您的意图!多比可以折断自己的手指——”

    “好了,我相信你。”哈莉打断他。

    小精灵这下看起来比哈莉说要和他做朋友的时候更不可置信了,他抓住自己的两只大耳朵:“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轻易地就相信了多比?”他似乎笃定了哈莉不会相信自己,并且决定即使不被信任也要让她远离危险。

    “因为你发誓了啊。”哈莉语气轻快却认真地说,看着多比的眼睛笑了,“而且……如果你是在骗我的话,那么对我来说这件事反而会变得更加容易——要是你在说谎,我就不必考虑那么多——只要在这里打败你就可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说了这句话后,据说在家里早就习惯死亡的威胁的小精灵看似乎突然开始有些害怕她了。

    “不过现在多比是我的朋友了,是不是?那么我就不会对你施咒。”她伸出手去握住小精灵枯瘦、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摇了摇,“再做一遍自我介绍,我是哈莉·波特。”

    “我、我是小精灵多比。”小精灵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会用道。

    “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多比。”哈莉问他,“你介意留下来听我说说话吗?”

    见多比迟疑地点点头,哈莉开心地笑起来,她身体向后一仰,双臂打开伸个懒腰:“太好了!”

    但是在她躺倒在背后拼在一块的课桌上后,却什么也没说,好像在努力拼凑自己的想法。这样一直沉默了许久,久到多比又开始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想要用脑袋撞墙的时候,忽然他听见哈莉开口了。

    和方才孩子气十足的举动不同,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重,像是压抑着什么东西不要冒出来:“刚才听到你说,伏——神秘人的力量被打破后,你们小精灵的生活得到了改善,这让我很高兴,真的。只是那个家伙并没有真正地死去,我在去年就遇到过他。”

    面对小精灵瞠目结舌的样子,哈莉并没有停下叙述:“你们都把我看作是英雄,可其实在神秘人面前,我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我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和一个强大的成年巫师对峙呢?或许我是应该逃的……打不过就跑是明智的做法,可是……可是,一旦我那么做了,那么这一生,我都只会是一条败犬,一个懦夫。”

    她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回想起在奇洛面前自己的无能为力,哈莉不得不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以免屈辱的泪水掉出眼眶:“我恨他——我恨杀死了我父母的神秘人!然而我什么都做不到……我讨厌在他面前的那个时候自己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多比。可是你的保护我不能接受。我要打败神秘人,虽然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总有一天我要这么做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已经重新冷静了下来,“如果我此刻在这里为了保全性命而放弃,回到家里去躲起来,那么我就会永远失去资格——也就永远无法打败神秘人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多比?我请求你——不要再保护我了,有些事情我必须自己去面对才行。”

    过了很久很久,哈莉才听到小精灵哽咽地说:“多比懂了,多比不会再来阻挠哈莉了。再见……哈莉,多比祝你好运。”

    熟悉的噼啪声响起,哈莉放下沾满眼泪的手。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随后,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哈莉再也没有听见那个奇怪的声音发出的可怕低语。自从贾斯廷和差点没头的尼克被石化后,时间已过去了四个月,似乎差不多每个人都认为那个攻击者,不管他是谁,已经永远洗手不干了。皮皮鬼也终于唱腻了他那首“哦,波特,你这个讨厌鬼。”

    但是德拉科却始终没有再找过她。

    哈莉仍然在和赫敏搜寻密室有关的线索,不过她们收获不大,这让哈莉越发沉郁。罗恩安慰她说:“也不是什么进展也没有,是不是?至少多比告诉了你密室确实曾经被打开过。”

    哈莉告诉过他和赫敏多比来找自己的事,但是她没有讲自己当时对多比说了什么。

    三月里,几株曼德拉草在第三温室开了一个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舞会,这使斯普劳特教授非常高兴。

    “等它们想移到别人的花盆里时,我们就知道它们完全成熟了。”她对哈莉说,“然后我们就能使医院病房里那些可怜的人都活过来。”

    在复活节假日期间,二年级学生又有了新的事情要考虑。他们应该选择三年级的课程了,这件事,至少在赫敏看来,是需要慎重对待的。

    “这会影响到我们的整个未来。”她对哈莉和罗恩说。这时他们都在仔细研究新课程名单,在上面做着记号。

    “唉。”罗恩情绪低落地叹了口气,“原来的科目都得上,不然我早就扔掉黑魔法防御术课了。”

    “可是那门课是很重要的!”赫敏吃惊地说。

    “像洛哈特那种教法,我看未必。”罗恩说,“除了不要把蓝皮肤的邪恶小精灵放出来,我没有从他那里学到任何东西。”

    珀西不知道为什么十分迫切地向哈莉言传身教。

    “就看你想去什么地方了,哈莉。”他说,“必须早点为将来打算,所以我向你推荐占卜术。人们说选择麻瓜研究是愚蠢的,但我个人认为,巫师应该对非魔法社会有一个全面彻底的了解,尤其是如果他们想从事与麻瓜联系密切的工作的话——你看我父亲,他每时每刻都必须与麻瓜的事务打交道。我哥哥查理一向喜欢在户外活动,所以他选择了保护神奇生物课。发挥你的强项,哈莉。”

    “未来的打算?”哈莉早已打定主意要打败伏地魔,除此之外的话……

    她想了想,说:“我毕业以后想去探险。”

    珀西的脸一下子不高兴地拉长了,在他看来,拥有这样名气的哈莉若是不做一些实质性的工作,那是相当不明智的。

    赫敏没有听从任何人的建议,在所有科目上都签了名,罗恩犹豫了很久以后选了占卜课和保护神奇生物。哈莉思考了一会儿后,在保护神奇生物和古代如尼文研究旁边的空白处签了名。

    “古代如尼文?”罗恩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怎么会想要学这么枯燥的学科?这像是只有珀西和赫敏才会愿意学的东西。”

    赫敏用眼睛向他发射死亡视线。

    “我想学这个是因为凯尔特神话。”哈莉说,她见罗恩一脸迷茫,解释道,“凯尔特神话是不列颠群岛地区特有的一个麻瓜神话体系,主要来自于铁器时代的宗教信仰——多神崇拜,也就是德鲁伊教。我很喜欢神话里影之国的女王,而据说她能以诅咒的方式运用如尼文字封锁敌人的行动!”(注)

    她拿着魔杖在空中比比划划:“用符咒战斗——想一想我就觉得太帅了!”

    赫敏戳破了她的美梦:“作为诅咒符咒使用的如尼文字早就失传了,霍格沃茨的古代如尼文课是研究魔法文稿的书面教学。”

    “哦……”哈莉沮丧地垂下头,“好吧,不过我还是会选这门课的。”

    格兰芬多队的下一场魁地奇比赛是对赫奇帕奇队。伍德坚持让队员们每天晚饭后训练(哈莉强烈怀疑自己是否会因为魔鬼伍德而阑尾发炎)所以哈莉除了训练和完成家庭作业,几乎没有时间做别的。这对哈莉来说倒是件好事,至少她没有时间去烦恼德拉科的事情了。

    “是魁地奇比赛最理想的天气!”比赛当天早晨,在格兰芬多餐桌上,伍德热情洋溢地说着一边给每个队员的盘子里都添了许多炒蛋,“哈莉,振作起来,你需要好好吃一顿早饭。”

    哈莉很高兴这次比赛中她不需要对付发疯的游走球了。

    饭后哈莉同罗恩与赫敏一起离开礼堂,去收拾她的比赛物品,然而就在她刚刚踏上大理石楼梯时,突然又听见了那个声音:“这次要杀人……让我撕……让我撕裂……”

    哈莉惊叫一声,这使罗恩和赫敏惊恐地从她身边跳开。

    “那个声音!”哈莉说着,扭过头向后看惊魂未定的两个朋友,“我刚才又听见了——你们听见了吗?”

    罗恩摇了摇头,眼睛睁得圆圆的。赫敏却突然伸手去拍自己的脑门:“哈莉——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要去一趟图书馆!”

    说完她便匆匆跑开,上楼去了。

    罗恩和哈莉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哈莉还想再捕捉那个声音,最好能找到它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可这时人们都从礼堂里拥出来了,在她身后高声谈笑,准备从正门到魁地奇球场去,于是她也只好上赛场去了。

    哈莉换上鲜红色的队服长袍,和队员们一起在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走向了赛场。伍德腾空而起,围着球门柱作热身飞行,霍琦夫人把球放了出来。赫奇帕奇队的队员穿着淡黄色衣服,此刻正聚在一起,抓紧最后一分钟时问讨论战术。

    哈莉正要骑上自己的飞天扫帚,麦洛教授突然连走带跑地穿过赛场,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紫色麦克风。“比赛取消了。”麦格教授通过麦克风对着拥挤的露天看台说。人群里发出不满的嘘声和喊叫。伍德显得垂头丧气,他降落到地面后就朝麦格教授跑去。

    “可是教授!”他喊道,“我们必须比赛……学院杯……格兰芬多……”

    麦格教授没有理睬他,继续拿着麦克风喊话:“所有的学生必须返回学院的公共休息室,在那里,学院的负责人会告诉你们更多的情况。请大家尽快离开!”

    然后她放下麦克风,示意哈莉到她身边来:“波特,我认为你最好和我一起来……”

    就在她们俩开始朝城堡走去时,罗恩向他们跑过来了,而麦格教授居然并没有反对,而是说:“好吧,也许你最好也来一下,韦斯莱。”

    学生们拥挤在他们周围,有的在嘟嘟囔囔地抱怨比赛被取消了,有的则显出很紧张的样子。哈莉和罗恩跟在麦格教授身后回到了城堡内,登上大理石楼梯。

    “你们会觉得有些震惊,”当他们走近医院时,麦格教授用出奇温柔的声音说,“再次发生了攻击事件……又是双重攻击。”

    麦格教授把门推开,让哈莉和罗恩走了进去。

    庞弗雷夫人正在低身俯视一个留着长长卷发的高年级女学生。而在她旁边的那张床上——

    “赫敏!”罗恩惊呼道。

    赫敏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呆滞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她们是在图书馆附近被发现的,”麦格教授说,“我想你们俩大概没有人能对此作出解释吧?这是她们身边地板上的……”她举起一面圆圆的小镜子。

    哈莉没回答,她一点儿也听不见麦格教授在说什么,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哈莉只是死死盯着赫敏那张失去生气的面孔,一股火焰从她心底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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