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前往火车站的这个早上实在太混乱了,所有人都手忙脚乱,要么衣服穿了一半,要么手里还拿着吃剩的一点儿面包,大家老是在楼梯上撞到一起。韦斯莱先生把金妮的箱子扛到车上时,还在院子被一只鸡绊了一下,差点儿摔断了脖子。好在他们最后还是通通完好无损地坐进了汽车里。

    哈莉、罗恩、弗雷德、乔治和珀西并排坐在汽车后排,但是却一点都不挤,韦斯莱夫人和金妮则是坐在前面。

    “麻瓜真是比我们想象得要聪明,”韦斯莱夫人说,“从外面看不出车里有这么宽敞,是不是?”

    麻瓜是很聪明,但是目前还没有聪明到让一辆小轿车的前座长度可以同公园长凳匹敌的程度。哈莉看了一眼刚刚钻进驾驶室的韦斯莱先生,他咳了一声,心虚地低下了头。哈莉自忖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孩,决定为他保密他用魔法改造轿车内部空间的事情。

    韦斯莱先生启动了引擎,哈莉回头看了这所房子最后一眼。她还没来得及想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它,他们就又回来了——乔治把他的费力拔烟火忘在家里了。五分钟之后,汽车又在院子里刹住,好让弗雷德跑回去拿他的飞天扫帚。快上高速公路时,金妮尖叫起来,说她忘带日记本了。等她爬进汽车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韦斯莱先生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看着他的妻子。

    “莫丽,亲爱的——”

    “不行,亚瑟。”

    “没人会看见。这里有个小按钮,是我安装的隐形助推器——它能把我们送到天上——然后我们在云层上面飞,十分钟就到了,谁也不会知道……”

    韦斯莱先生的倾情介绍没有起任何作用,提议还是被他的妻子无情驳回了。最后当他们以合法的方式到达国王十字车站的时候,只差一刻钟就要到火车发动的十一点了。

    “珀西第一个。”韦斯莱夫人紧张地看了眼火车站的挂钟,他们必须在五分钟内装作漫不经心地穿过九号和十号站台之间的墙壁。

    珀西快步走过去,消失了。韦斯莱先生跟着也过去了,接着是弗雷德和乔治。

    “我带着金妮,你们俩紧紧跟上。”韦斯莱夫人对哈莉和罗恩说完,抓住金妮的手走向前去,一转眼就消失了。

    “咱俩一起过吧,只有一分钟了。”罗恩说。

    哈莉点点头,跟在罗恩后面推着车小跑起来,他们穿过墙壁——并没有!罗恩的推车装在墙壁上,弹了回来。他身后的哈莉刹不住脚步,推车撞在了罗恩身上,使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接下来的一分钟内,哈莉垂着脑袋跟过来查看的警卫忏悔说她和她的哥哥不该在火车站推着车追逐打闹,然后又去安抚因为受惊而在笼子里大吵大闹的海德薇,最后再转过去跟罗恩道歉。

    罗恩坐在地上摆摆手,表示不必计较这个。哈莉向他伸出一只胳膊,罗恩握住她的手站起来,然后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我们为什么过不去?明明还没到时间啊。”

    哈莉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记得有一个家养小精灵想要阻止我回霍格沃茨吧?”

    伟大的赫敏在这件事情上出错了,哈莉想,小精灵确实无法阻止霍格沃茨特快发车,但是却可以把她关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外面。

    “我们要误车了……”罗恩焦急地小声说。

    哈莉把推车抵到墙边,然后力气一推——隔墙还是纹丝不动。她回头看罗恩,表示无奈地两手一摊:“现在怎么办?”

    “完了,”罗恩呆呆地说,“火车开了。如果爸爸妈妈也不能从这个封上的通道过来接我们怎么办?你身上带着麻瓜的钱吗?”

    “德思礼六年没给我零花钱了。”哈莉暗暗决定把在古灵阁用金加隆兑换英镑的计划提上日程,“要不回汽车旁边等着?就是不知道你爸爸妈妈多久才能过来接我们……”

    罗恩忽然间像被针扎了一样精神抖擞:“汽车!我们可以开车飞到霍格沃茨啊!咱们被困住了,对吧?而且必须赶去学校,是不是?在真正紧急的情况下,小巫师也可以使用魔法的,《限制条例》第十九款还是第几款有规定……”

    这下哈莉也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原来你偶尔也是能够提出有意思的提案来的嘛!”

    “喂!”

    他们回到韦斯莱先生那辆二手福特车旁边,他们所在的这条街上空空荡荡的,于是把行李都装进后备箱后,罗恩用魔杖一点,发动了汽车,然后他按下仪表板上的一个小小的银色按钮,他们的汽车就消失了——他们俩也消失了。哈莉能感到座位在震动,能听到引擎的声音,能感到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但是她看不见自己了。

    罗恩说了一句“起飞”,汽车便开始升高,他们来到伦敦上空。突然噗的一声,汽车、哈莉和罗恩又重新显现在空气中。

    “唉呀,”罗恩捅着隐形助推器说,“这开关有毛病——”

    哈莉和他一起胡乱捣鼓一阵那个银色按钮,汽车消失了,但很快又闪闪烁烁地现了形。

    “哈莉,”罗恩转向她问,“你会忽略咒吗?”

    “不会。”哈莉坦诚回答。

    “原来你偶尔也会有派不上用处的时候嘛——嗷!”

    哈莉给了他一拳。

    为了不被麻瓜看到一台飞行的汽车,他们决定飞上云层。他们已经找到了霍格沃茨特快,像一条红蛇在他们下方疾驰,只需要每半个小时从云层下来看一眼方向就可以了。

    哈莉知道弗雷德和乔治肯定会嫉妒死他们以这种方式抵达学校的,不过汽车上实在是有些无聊,毕竟这里没有贩卖冰镇饮料的推车,也没有除了罗恩以外的其他朋友。这就是为什么人要交往一个以上的朋友——太无聊了,除非你那唯一一个朋友的名字是伍迪·艾伦。(注)

    哈莉现在的心情有些类似高峰交通时段的司机,那些用汽车鸣笛来传达两种怨气——虚弱的饥饿和尿意的人。她的怨气属于前一种,而罗恩却发掘出了第三种怨气,那就是口渴,他吃太多太妃糖了。

    “不会有多远了吧?”罗恩声音沙哑。

    “嗯,毕竟都开始落日了。”他们附近的云看起来都是粉红色的,“你再降下去看一眼火车呢?”

    火车还在他们下方,正蜿蜒绕过一座白雪覆盖的高山。在云层下面,天色要暗得多,已经过了夕阳西下时分了。罗恩踩住油门,又向上升去,可是引擎开始发出哀鸣。

    哈莉和罗恩对看一眼。

    “也许它只是累了,”罗恩说,“它从来没走过这么远……”

    随着天空越来越暗,哀鸣声也越来越响,罗恩似乎正努力假装没有注意到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抗议般地无力地摆动。

    “不远了,”哈莉觉得罗恩的话更像是对汽车而不是对自己说的,“现在不远了。”

    他紧张地拍了拍仪表板。过了一会儿,他们又飞到云层之下,哈莉拍了拍他的肩膀:“看。”

    在黑暗的地平线上,在湖对面高高的悬崖顶端,耸立着霍格沃茨城堡的角楼和高塔的剪影。

    罗恩还没来得及舒上一口气,汽车开始颤抖并逐渐减速。“帮帮忙,”他好言好语地哄劝着,并轻轻摇了摇方向盘,“差不多到了,帮帮忙——”

    汽车并不领情,他们飞过湖面的时候,先生咣当一声,然后又是噼啪一声,引擎熄火了。

    他们开始从高空坠落。罗恩绝望地喊叫着,然后发现旁边的哈莉从汽车的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一卷卷筒纸。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干嘛——?!”

    “虽然我不会忽略咒,”哈莉说,“但是我可以将卷筒纸变形成胶带然后把你黏在车上呀。”

    他们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直朝着城堡的围墙撞去。

    “不——!”罗恩大喊,同时拼命转动方向盘。汽车拐了一个大弯擦墙而过,飞过黑暗的温室和菜地菜地,飞到外面黑色的草坪上方。罗恩干脆放开方向盘,从背后的衣袋里拔出魔杖。

    “停下!停下!”他抽打着仪表板和挡风玻璃高喊,可是他们还在快速下落,向地面扑去。

    “树!”哈莉扑过去抓方向盘,她的反应已经非常快了,但是还不够,一阵金属与树木撞击的巨响后,他们撞在了粗大的树干上。

    海德薇在惊恐地尖叫,罗恩在哈莉右边绝望地低声呻/吟。

    “我的魔杖,”他声音颤抖着说,“看看我的魔杖。”

    它几乎断成了两截,上端搭拉下来,只有几丝木片连着。

    哈莉想说他们可以到了城堡以后问问赫敏怎么修,但这时汽车忽然又受到了冲击,仿佛有一头愤怒的公牛正在顶撞他们。是车子撞到的那棵树在攻击他们,它的树干弯成弓状,多节的树枝狠揍着车身上它能够到的每一块地方。

    车顶好像要凹陷下来了,罗恩大喊一声快跑,使出浑身力气推门,可是就在这时,另一根树枝给了他一记狠毒的上钩拳,把他打得跌倒在哈莉的大腿上。

    “我们完了!”他看着车顶塌陷下来,可是车底突然震动起来——引擎重新发动了。

    “倒车!”哈莉大声喊道,她希望这辆车能够声控。汽车竟然当真嗖地朝后退去。那棵树还想打他们,拼命用枝条朝迅速逃离的车子抽来。它弯着身子向前够着,几乎把树干都要撕裂了,树根都在嘎吱作响。

    “脾气真坏呀,老兄。”哈莉对那颗树说,用手把罗恩的脑袋从自己腿上推开。

    “妈呀,真悬。”罗恩气喘吁吁地爬起来,“好样的,汽车。”

    但是汽车不接受夸奖,彭彭两声,车门被弹开,然后座位往两侧一歪,他们两个和行李都似乎被汽车呕吐了出来。海德薇的笼子飞到空中,笼门开了。它飞出来,愤怒地高叫一声,头也不回地朝城堡飞去。然后,汽车带着遍体的伤痕和大坑,冒着蒸气,愤怒地隆隆驶进黑暗中,尾灯还闪耀着,像在表达自己的怒火。

    “回来!”罗恩挥舞着破魔杖,“爸爸会杀了我的!”

    回应他的是汽车屁股喷出来的一股不屑的尾气。

    “你能相信有这么倒霉的运气吗?”拖着行李走进城堡的时候罗恩苦着脸说说,他手里抱着老鼠斑斑,“那么多的树,我们偏偏撞上了会打人的那棵。”

    分院仪式已经开始了,哈莉在看教师席,然后她咦了一声:“有一个位子空着……斯内普教授不在。”

    “也许他被解雇了!”罗恩兴奋地说,“你想,所有的人都恨他——”

    “也许,”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背后说,“他在等着听你们两个说说为什么没坐校车来。”

    哈莉现在怀疑斯内普教授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传说中的忍者,否则为什么他走路都不发出声来的?

    就连哈莉也不敢相信,她和罗恩居然活着迎来了第二天的早晨。从好的一面来看,他们没有被开除,只是被麦格教授锁在斯内普的办公室里吃了简陋的晚餐(哈莉饿的神智都不清楚了,斯内普离开地窖去叫麦格教授的时候,罗恩紧张地想着要被开除了完蛋了怎么办,结果听见哈莉恍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那边的盆栽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格兰芬多的同学们几乎都觉得他们是英雄,除了愤怒的赫敏和珀西。

    然而并不是只有好事,哈莉的耳朵被赫敏拧得到了第二天早上还在痛,而罗恩在餐桌上收到了韦斯莱夫人的吼叫信。以及他们的新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正如德拉科所说——确实是个草包,而且还超级自恋。

    神奇的是,赫敏居然好像很喜欢他。

    哦,还有——格兰芬多的新生里有个叫科林·克里维的男生,是哈莉的粉丝,他似乎把哈莉的课程表都背了下来。对科林来说,好像世界上最激动人心的事,就是每天说六七次“你好,哈莉。”

    哈莉认为自己算是个挺有耐心的人了,但是她宁可像一年级的时候那样天天被德拉科找麻烦,也不想被一个新生过于殷勤地问好,询问她可不可以拍照。为了躲开公共休息室里的科林,周四晚上她抱着自己的小说书跑进了图书馆,还特意找了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她值得享受一些独自阅读的时光,看点轻松愉快的故事。

    不过她刚翻开书,就听见一个人在她桌前停下了脚步:“这周过得不怎么样呀,波特?”

    “是不怎么样……”哈莉对德拉科说,“你是来嘲笑我的?”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的表情活像是脑海里在做着什么激烈争斗,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被哈莉手里的书吸引了过去:“……你在读什么?为什么这本书长得这么古怪?”

    哈莉抬起书看了眼封面,大概明白德拉科为什么看起来这样疑惑了。魔法界的书大多都是硬底封面的精装书,偶尔有几本比较简陋破旧的线装书,这大概是在纯血巫师家庭长大的德拉科头一回见到平装书。

    “这叫平装书,因为便于机械化生产,所以成本比较低廉。”哈莉抖了下手里的书,封面上写着《查理和巧克力工厂》,“这是我们那儿很有名的童话,几乎人人都读过的……要不要和我一起看?”

    德拉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在她旁边坐下了:“好吧,让我来瞧一瞧——麻瓜是读的什么故事才会那么蠢的。”

    哈莉有预感,和这个家伙相处一定能大大修炼她的忍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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