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后,李卯卯拿着吴力给他的药膏出门了。
吴力算是皇上面前得宠的太监,妃嫔们平日里都讨好着他,要不惠妃娘娘也不会给他面子饶杨集不死。
宫里的规矩多又严格,尽管他有钱有权,但是在宫里也只有个小小的院子两三个小太监伺候着。
李卯卯到的时候,吴力正趴在床上,身上盖着个薄薄的缎被,有个穿着粗布衣裳十三四岁的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喂他喝药。
李卯卯跪在地上给吴力磕了三个响头,“都是奴才连累了吴总管。”
吴力喝过药,嘴里塞了一颗蜜枣,眯着眼睛咂摸咂摸味道,摆了摆手,那小太监就沉默着退出去了,临走时还把屋门紧紧的关实了。
李卯卯回头看了眼关上的房门,从衣服袖子的暗袋里拿出那罐药膏,双手捧着呈上去,“吴总管,您让奴才带来的药奴才带来了。”
吴力招手让他过来,李卯卯从地上站起身,弓着腰站在床边上,吴力把药罐拿过去随手放在了床头柜子上,然后从蜜饯碟子里拈了颗蜜枣就这么直接塞进李卯卯嘴里,“这是惠妃娘娘听说杂家挨了板子,着人送过来的,给你也尝个新鲜。”
嘴里被塞了蜜枣,李卯卯却根本尝不出味道。这动作过于亲密,把他吓了一跳,他抬头偷眼看了下吴力的表情,见他僵硬的脸皮上挂着笑容,眼睛盯着李卯卯,十分专注,那神情竟然能看出几分欢欣之意来。
李卯卯心里咯噔一下,他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疑心这吴总管别是有什么特殊爱好,都怪杨集长了张招三惹四的脸。
俗话说阎王易躲,小鬼难缠,皇帝那关他混过去了,别砸在这个老太监手里。
李卯卯赶紧又跪下,膝行着退了几步,“昨天在惠妃娘娘宫里幸亏吴总管替奴才说话,要不然奴才现在已经是个死鬼了,还有今天的事......,”做奴才的不敢妄议主子,更何况这个主子是皇帝,所以他话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吴总管的大恩大德,奴才都记在心里,将来吴总管有用得到奴才的地方,奴才一定拼了全力报答您。”
吴总管笑呵呵的拍了拍他身边的床沿,“杨集,你不必紧张,到杂家这里来,让杂家好好看看你。”
李卯卯心中警钟敲响,看吧看吧,这就来了,按照套路,下一步就该摸小手问他今年多大了。
他不想过去,但不得不听话的躬身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半边屁股搭在了床沿。
吴总管侧了侧身,果然伸手抓住他一只手,摸了摸他手背,李卯卯身上鸡皮疙瘩立刻起了一层。
“小杨集今年多大了啊?”吴力问。
来了来了,果然按套路来了,李卯卯强忍着才没把手抽回来,恭敬的答道,“奴才过年就二十一了。”
下一句话按照套路就该说“小小年纪就在宫里伺候人,太可怜了,总管哥哥来疼你啊。”
“小小年纪家里就遭了不幸,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吴力感叹道,他目光在李卯卯脸上逡巡着,带着点不明意味的深思。
李卯卯怕他把套路里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有些强硬的把自己的手从吴力手里抽出来。
吴力没勉强他,叹了口气,作势要坐起身来。
吴力为了帮他受了伤,李卯卯这时候再干瞪眼看着显然不合适,他不得不过去扶了他一把,待老太监坐好后,他刚想松手,却被吴力一把抓住了肩膀,李卯卯身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李卯卯抬头看他,两人面孔相距不过十几厘米,他赶紧低头避开他的眼神。
“有件事,杂家需要你帮个忙。”吴力说道。
“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李卯卯低着头应道。
“明天你出宫,帮我带一样东西出去。”吴力压低声音说道,他一只手还保持着钳制李卯卯肩膀的姿势,另一只手伸进被窝里掏出一个物件来。
李卯卯脑内还在上演黄|暴小剧情,很担心这个老太监拿出个什么少儿不宜的玩意出来,闭了闭眼才有勇气仔细看吴力手里的东西。
“这是......玉佩?”李卯卯身体稍微放松了些。
吴力松开他肩膀,手抬高了让他仔细看,李卯卯对玉石翡翠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但是他妈喜欢,玉镯子和耳环都有,但就算李卯卯不懂行,也知道越是绿的晶莹剔透的价值越高,他妈那几样玉饰根本就是闹着玩的。
吴力手里这块玉佩雕的是挺俗气的龙凤呈祥的图案,乍一看成色极好,碧绿通透,仔细看才发现在左上角龙眼的位置上有很小的一块瑕疵,这么看这条龙就失了神采,一下子暗淡了许多,但这块玉对他们这些太监来讲也绝对是价值不菲了。
“把它带到鑫隆当铺,给一个叫吴先的人。”吴力说,“一定要保管好,亲自交到他手里,不能交给任何其他人。”
李卯卯这才注意到吴力对自己的称呼变了,直接说的“我”,而不是“杂家”。他伸手想把玉佩接过来,吴力却没给他,只是盯着他看,目光阴鸷,像一头凶狠的老鹰一样,“不可以出任何差错。”
他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个小匣子,把玉佩装了进去,非常舍不得似的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匣子交给李卯卯。
其实老太监叫小太监出宫顺便带东西的事情一直都有,宫里出去的每样东西都得有说法,这些有权有势的老太监私底下拿了不少妃嫔甚至皇子、大臣的好处,他们在宫里没什么花销,大多攒着留着老迈出宫置田置地养老用,可能顺便还娶良家女子做老婆,虽然他们没了那个功能,但还是那个心不死。
再就是这些太监们也有家人,他们也需要不时接济下家里。一个人出门带太多财物在出门检查时会很麻烦,前些年有个太监就因为带的财物太多牵扯出一件大案,这些年老太监们早就想到了应对措施,就是让手底下信任的小太监分批带出去。
李卯卯在杨集的记忆里收集到了这方面的材料,所以并不意外,这块玉佩看起来就值钱,吴力可能是怕他私吞,态度严厉些倒也可以理解。
但是,吴总管的下一句话,让李卯卯有点心生怀疑了。
“杨集,这个玉佩在你在,玉佩出了任何问题,我要你全家陪葬!”
李卯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惊恐的看着吴总管,吴力对他惧怕的样子看来很是满意。
说着,吴力打了个响指,李卯卯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边一阵风掠过,再转头一看,旁边突然就多了个黑衣人,把他吓了一大跳。
“你......你......,”李卯卯磕磕巴巴的半天没说出句完整话来。
黑衣人恭敬的给吴力行了个礼,然后将手上的一个物件递了上去,吴力拿在手里看了看,“你先去吧。”
那黑衣人又行了个礼,然后站起身脚下一蹬转瞬就从窗口消失了,把李卯卯看的目瞪口呆。
吴力把手里的物件放在李卯卯手里的匣子上,发出轻轻的咚的一声。
李卯卯低头去看,脑子里立刻嗡的一声,在属于杨集的记忆里,这是他七年前离开家时,他娘最喜欢的耳饰。
很显然,这是吴力对杨集的威胁。
“好了,我累了,你去吧,这个事如果你告诉了其他任何人,后果你知道。”吴力又趴回被窝里。
李卯卯把耳饰和匣子一起塞进衣襟里,用手捂住了,跪下又给吴力磕了个头就准备离开。
“等等,”吴力用尖细的声音叫住他,“这几个银钱你拿去给家里用,回去一趟不能空着手,你好歹也是杂家的属下,不能出去给杂家丢脸。”
李卯卯道了谢,拿了银子赶紧走。
回到大通铺睡下时,心还紧张的砰砰跳。
这事很不对劲,如果只是一块比较值钱的玉佩,吴力不至于费这么大力气威胁杨集,要知道,如果黑衣人在宫里被发现了,吴力全家都得掉脑袋。
李卯卯觉得他的任务似乎有点眉目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李卯卯收拾了个简单的包袱,想找件寻常百姓的衣服穿都没有,只好硬着头皮穿了件看起来不是太明显的灰耗子颜色的布袍出去了。
杨集这些年就没出过宫,箱子里除了几件衣服就没什么了,不过银钱还算有几个,平日里小太监们都知道花钱给自己打点,杨集从不懂这些,就算懂也不屑做,倒是攒下了点钱便宜了李卯卯,他把衣服挑了两件换洗的,再把银钱都带上,打包就算完事了。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还被刘赏讽刺了一顿,李卯卯不想多生变故,根本一句不反驳,他现在迫不及待想出宫,这个宫里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至于三天后还回不回来......李卯卯摸了摸自己包袱里的匣子,如果命系国运之物他已经拿到了,那么他极大可能不会再回宫里了。
至于那个吴先是不是命系国运之人,李卯卯并不确定,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是代替杨集活着,那么命运轨迹自然是按照杨集的走,2号系统说,按照正确的历史轨迹,大隆还要国运昌盛个几十上百年,杨集既然能把东西交给对的人,他没有理由遇不到。
走到出宫的最后一道大门时,门口已经排了挺长一个队伍。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当然没资格走正门,都是从这个偏角小门出去,队伍里还夹杂着一些驴车,远远的就能闻到刺鼻的味道,一个皇宫里好几万号人,吃喝拉撒留下的废物每天都得拉出去处理。
从宫里就算拿出去个纸片都得翻来覆去的检查,李卯卯等了好久才轮到自己。
侍卫把他的包袱翻了个底朝天,连他身上都没放过,最后视线在匣子里的玉佩上逗留了许久。
“这个哪来的?”侍卫问。
李卯卯眼疾手快,从口袋里拿出块碎银塞进他手里,“侍卫大哥,这是贵人给的赏赐,小的家里穷,这么多年没回家,这次回家准备用这块玉佩换几亩薄田,让家里人能有口饱饭吃。”
侍卫没吱声,只用眼睛盯着李卯卯的口袋瞧,李卯卯赶紧又掏了块碎银塞进他手里,那侍卫这才摆了摆手表示放行,李卯卯收拾了包袱赶紧往出走。
等出了宫门,他回头看了眼暗红色的高高的宫墙,古代没人权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尤其是在宫里,现下总算是出来了。
他转回身仰头望天,这武侠界的空气是真好啊,昨晚刚刚下过雨,早上就放晴了,天气不冷不热的,舒服极了。
李卯卯感觉心情好多了,他就像刚放出笼子的鸟,就要自由飞行了,李卯卯决定向着朝阳奔跑,然后他刚迈出去一步就一脚踩进了泥坑,崩了一裤腿的泥水。
这也太不吉利了,李卯卯经历过灵异届,就难免有些迷信,糟糕,有不好的感觉。
“这位公子,你印堂发黑,脸色青白,近些日子眼看着就要倒大霉,弄不好会有血光之灾啊!”旁边一个算命的老头眯缝着眼睛感叹道。
“真晦气!”李卯卯早就在怀疑任务不会太顺利,搞不好又得打打杀杀,遂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扔给他,“大爷,您给说点好听的。”
那老头伸手捡起那几个铜板,放在手心里掂了掂,笑眯眯道,“不过,公子可以放心,您吉人自有天相,会路遇贵人,逢凶化吉。”
李卯卯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大爷,借您吉言吧,走了。”
说着就紧了紧包袱,看了看路,朝着东边去了,路边上路过个糖葫芦摊,他还花了一个铜钱买了串糖葫芦,放在嘴里啃着吃,这古代异世界的生态环境是真好,山楂吃起来都格外的酸甜可口。
算命老头坐在原地,目光追随在他身上,一直到李卯卯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老头身体往后一靠,眯着眼睛做了个手势。
“唉,一大早就出来摆摊,累了累了,老头子回家睡回笼觉去。”说着,他收拾了面前的摊子,顺着西边那条路走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