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地图上预定的规划点,那本是一处山林里的湖水,却没想到有一间人为搭建的茅草屋伫立在湖边,眼看着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十分恬静的景象。
尉和光看着那个场景都呆了好几秒,这些天所见的人不是鬼怪就是浪人,反正正常人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一个,搞得她都快忘记这里是战国而不是什么地狱了。
鬼切推开车门率先下车:“我去向对方打听一下附近的城镇位置和人群聚集点,你们可以下来走动,或者在车里等我也行。”
没办法,三人之中就他看起来最适合对外沟通,不然让明显还是未成年人的麻仓好去或者是女孩子的小光去都不太合适。
“我也下去透透气吧。”尉和光回答道,只是在她拉开车门下车之前,麻仓好忽然叫住了她,“你还没说完刚才那个预言家的故事结果。”
尉和光眯起眼睛看了他几秒,一脸悲伤地回答道:“转世后的两人最终都各自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确认了这份彼此喜欢的心情不是因为前世的预言才产生的。但是没等两人相恋太久,在一次面临生死的抉择之中,男生选择以自己的生命永镇阴间,而女孩子成为了阳世的神明,这一世两人依旧被生生隔离开了。”
麻仓好:“…………”
早知道就不问故事结局了。
打量着他微妙郁闷的神情,尉和光这次终于笑出声来:“不过因为女主成为神之后可以行走于阴阳两界,她这次总算能和心爱的人真正在一起,每年都还会带上两人的孩子去阴间看看他的父亲。”
总而言之,是个过程悲情,结局勉强算得上HE的故事。
少年人摇摇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跟着下车了。
“喂,好君!”
他疑惑地回过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追不到的梦想就换一个吧,你没必要被前世所束缚。”尉和光十分真挚的看着他,“你可以有自己的新人生。无拘无束……全新的,自由的故事。”
那是你应得的无限人生。
“……”,麻仓好笑了一下,很难形容他此刻的笑容里都透出怎样的情绪,“谢了,但你也许不明白。”
说完他也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转身进屋了。
行叭,人与人之间果然无法彻底理解彼此。女孩子耸耸肩,跟着进屋。
此时已经在茅屋里待了几分钟的鬼切走出来招呼他们过来,“这边有东西吃,快过来!”
麻仓好正想说这荒郊野岭的哪来吃食,一转眼就看见刚才还深沉地讲故事的挚友现在跑得脚下生风,急吼吼地冲了过去,边跑还边嚷嚷着“来了来了!”
……小傻子。
说实话,尉和光对于考察外地的美食民俗这种事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趣,只不过她忘了这里只是一片寻常的山林,而住在这里的人只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性。
由于战争连绵的影响,导致民间寡妇居多,还不到二十岁就成了拉扯几个孩子的单亲母亲的女性比比皆是。
“粗茶便饭款待不周,还请几位大人多多海涵。”
从言谈之间大家得知这位名为沙罗的女性年龄约莫在二十岁出头,本应是青春美貌的年华,外表容貌却看起来三十岁都不止。
三人之中鬼切的性情最为温和友善(特指他不发狂的时候),当即宽慰道:“在外奔波之人岂敢要求过多?夫人今日的款待,已经很是丰盛了。”
也亏他说得出“丰盛”这个词……
坐在屋外的麻仓好听见里面的谈话,看看手里刚煮熟的芋头后沉默了几秒,他身为长得漂亮的大阴阳师还从来没受过这等委屈!
然而尉和光不知何时挤到他身边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那一块雪白芋头:“好君,你是不是没胃口,你不想吃的话可不可以别扔,给我吃……”
“沙罗夫人不也分了你两块芋头吗?”
“已经吃完啦~”尉和光说出这话时还语气挺开心的。
听到这个回答,麻仓好都惊了,这沙雕什么时候吃完自己的那一份食物的!
想了想他还是把热乎乎的芋头塞给女孩子的手里,“喏,给你吃吧,我回去吃压缩饼干。”
尉和光当即笑靥如花地接过芋头,甜甜地说道:“哎,谢谢好君!”
麻仓好内心的微妙感愈重,有种在投喂小动物的错觉。
此时屋里的鬼切已经大致搞清楚了这位女性为何独居在此,原因很简单,躲避战乱和逃兵罢了。
“大人您问妾身的往事?说来也不怕贵客笑话,夫君当年上战场之前,妾身未能给其留下子嗣,谁知大半个月后噩耗传来后我便被婆家逐出家门。本欲随同商队投奔亲族,谁知半路又闻得亲族因几十个逃兵所害惨遭覆灭。妾身心里怕极了,又无依无靠,索性便躲到山林里隐居起来……”
说着这些伤心往事,女子甚至低声哀泣,但在客人面前还是连忙抬袖以掩眼泪。鬼切默然地静坐片刻,方才不太熟练地安慰道:“还请夫人节哀,过去之事便让其过去吧。只是这世道……的确是难容人生存。”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麻仓好压低声音对她说,“按道这片森林离大路也不远,根本算不上僻静所在。那个女人说她为了躲避战乱和逃兵就来了这里,但这点脚程对于偏离道路的逃兵们而言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路……怎么想都很可疑啊。”
尉和光的腮帮子鼓起,像一只小仓鼠那样咀嚼着食物,“我知道可疑啊,但是芋头好好吃哦。”
少年人哀叹一声:“你脑子里成天除了吃还有什么?”
“还有你啊。”尉和光开玩笑地说道,但是旋即她就愣住了——居然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麻仓好看起来也被这个答案给震惊了几秒,连忙露出遮掩一切情绪的冷笑:“吃你的芋头去,笨蛋,我跟你很熟吗,现在都敢调戏我了?”
“不熟不熟……哎呀哎呀,别揉我脑袋!”
尉和光笑着一手捂着头发,一手拿着芋头,连滚带爬地冲进屋里去吃东西了。
一进屋,尉和光发现穿着白色和服的温婉女性正用和善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就像是母亲看不懂事的孩子那样,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笑容来。
“这是舍妹,源和光。”鬼切用他们三人先前商量好的“大哥”身份,很自然地介绍道,“屋外头坐着的是吾之二弟,叶王。”
沙罗夫人微笑道:“《老子》曾曰:‘和其光,同其尘’。看来尊大人对令妹的拳拳爱护之心可见一斑。”
鬼切顿时露出了感同身受一般的自豪笑容:“所谓无所特显,则物无所偏争也;无所特贱,则物无所偏耻也。家父生前确实不希望吾妹过于锋芒毕露,便予其此等名讳。”
作为谈话的当事人,尉和光表面上是微微一笑,实则内心充满了一堆问号。
……好吧,她老爸当年给她取名字的时候,就是这个意思。
“和光同尘”并不是贬义,它在汉语中甚至是个褒义词。只是要在彻底展现自我的锋芒之前,有宽恕之量能够容纳世人对其的好恶评价,调和各种光彩,隐藏于世间的尘埃之中。只有这样才能避开人生发展前期的大部分危难。
说白了,就是要……苟。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本色!
——尉老爸当年取名着实是用心良苦了,不过尉和光怀疑他当初是抱着生二胎的想法,万一是个弟弟就叫做“尉同尘”,只是没想到后来老妈生出来的是一对龙凤胎……
沙罗夫人转头看向鬼切,目光里毫不掩饰欣赏之意,“只是大人您的二弟之名……还恕妾身才疏学浅,不解其中的典故。不知您可否为妾身解答一二呢?”
鬼切差点笑出声,但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个……家父思虑颇深,身为人子也不好过多揣测。”
门外的麻仓好当时就脸黑了,尤其是尉和光又贱兮兮地跑出来笑话他,结果这次没能逃脱揉脑袋的“惩罚”,一头软软的黑色短发被少年人恼火地揉乱了发型。
“呜……”尉和光捂着脑袋,和橘猫蹲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大狗和小猫一起被主人给玩弄了感情那样可怜。
麻仓好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家伙的确是个笨蛋。
可他偏偏就是抵抗不住这份真心。
屋里的沙罗夫人还在很愉快的跟鬼切聊天,看得出来她当年应该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之女,不然不会知道一些典故和诗书。
“哎,好君好君,”尉和光整理好了自己酷酷的发型后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凑到麻仓好身边问他,“那位沙罗夫人跟饭团聊那么久,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那神态,那语气,活脱脱就是要跟小伙伴唠八卦的狗仔队。
“有可能喔,毕竟在荒山老林里寂寞深闺,独守空房什么的……”麻仓好顺着她的意思,毫无节操地往下说,“不如让鬼切献身一晚上,给我们换一顿明天的饭菜吃吧。”
女孩子眼前一亮,“可以啊!不错呀,真是个好主意。”
要是让鬼切知道这两损友在想什么,指不准会用刀追着砍他们几里地。
尉和光跟朋友说笑了几句,旋即又起了疑心,“你不是说此处很可疑吗?怎么又改主意想留到明天了?”
“唔……你想知道?”少年逗她玩。
“嗯,想知道!”
“回去请我去你的新家住几天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新家?当然可以啊,”尉和光很疑惑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当初装修的时候我就跟装修公司的人说好,其中有一个客房就是专门留给你的呀。”
麻仓好愣了片刻,看见对方墨玉般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模样,神色有些复杂地笑起来:“这样呀,看来是我多虑了。”
尉和光:???
你多虑啥?你以为我搬新家就不能让老朋友翻窗进屋了吗?
这可真是……太没安全感了吧。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对方的手,一脸诚挚地说道:“放心,看在咱俩友情的份上,有我一口肉吃,就给你留一口汤。”
这话真是令人感动,于是麻仓好微笑的对她说:“滚。”
“哎呀,说什么粗鄙之语呢,快告诉我答案嘛~”她顺势拉着对方的手轻轻摇晃起来,眼睛亮得出奇,“莫非你喜欢的是沙罗夫人这一款的女子?”
麻仓好:……?
他一脸呆滞地看向这个沙雕挚友,眼见对方脸上的笑容也在渐渐消失,露出了遭受重创的沮丧神情。
“我不会说中了吧。”尉和光绝望地说,“你竟然喜欢人.妻?”
——这我可就没办法了呀!总不能让我去和鬼切结婚再离婚,最后再满足你吧!!
你好变态啊好君。女孩子暗自心惊。
殊不知,这个念头也在麻仓好的脑海中盘桓——挚友你怎么如此变态?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