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是什么？你也会去吗？”明崖仰头问道。
他刚刚来到森罗殿，什么也不知道。
殷翎道：“我不去。学堂主要教些粗浅的入门知识，里面都是些和你年岁相当、刚开始修炼的孩子。我问过三长老了，如果你想，三天后就可以过去。”
学堂是三长老主管的。
那些粗浅的入门知识，教起来未免过于琐碎。学堂把他们集中在一起，节省了时间和精力。
而师徒之间，传授的往往是更有针对性的修炼法门和个人体悟。
小孩子大概都是七八岁开始修炼。
招月来到森罗殿的时候已经成年了，自然没有去过学堂。
而原主和灵秀都去过，原主小时候在学堂里学了两年出来，而灵秀从八岁开始学，现在还在里面待着。
明崖却问道：“哥哥今天都在忙这些事？”
他的衣服，他的修行，他们的食材。
殷翎颔首，问道：“你想去吗？”
“想。”明崖没有犹豫。
殷翎道：“别怕，和你一起的只有七八个人。”
他以为明崖会害怕。
毕竟这孩子很依赖他，还动不动就哭唧唧的。忽然被单独放到一群陌生人中间，可能会很不习惯。
“我不怕。”明崖摇头，展颜笑道，“哥哥说了，不会让我受委屈。”
殷翎还是很担心他的性子。
他取出一根泛着荧光的细丝，在明崖手腕上绕了一圈。
“在外面不许哭，不许丢我的人。遇到危险扯断它，我会过去。”
殷翎知道，孩童之间，也会有过分的争执，而孩童无意识的恶甚至更加可怕。
这小孩性子太软了，容易受欺负。
明崖无声地笑了：“我也只对你这样。”
他露宿坟头的时候不曾哭过，被狗追了几条街的时候不曾哭过，被人污蔑偷东西被毒打的时候不曾哭过，暴雨天发了高热还被逼着干活的时候也不曾哭过。
他头铁骨头硬，向来越到绝路越是倔强。只在遇到殷翎之后，才半真半假地软化下来。
-
明崖换了身常服。
他把所有衣服都看过了，珍重地将它们收好放起来。
唯独对着一套青色的踌躇不已。
殷翎注意到，问他：“你不喜欢这件？”
明崖点点头。
他死死盯着衣服：“这是石涣衣服的颜色。”
明崖在玉霄宗三年。
那三年里，他一看见这个颜色，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他数次试图逃走，然而无论逃去哪里，都能被那一身青衫之人抓回去。
殷翎顿了顿：“招月也喜欢这颜色，都讨人厌。”
招月也常着青衫，看上去温润如玉，像个端方君子。
明崖想起昨日他装睡时听见的对话，暗暗把招月这个名字记在心底。
殷翎把青衣拿走，揶揄道：“玉霄宗长老袍都是青衫，莫非你以后都不见了？”
明崖闷声道：“有什么好见的。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
翌日，殷翎用了一整天时间，带着明崖按照记忆在森罗殿里走了一遍。
既是让明崖熟悉环境，也是和原主记忆对个号。
第三日，学堂的课本发下来了。
明崖留在小院里看书练习，殷翎则拐去了长老们料理殿内事务的正殿。
大长老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蛊雕对殷翎笑了笑，何罗嗤了一声。
三长老是一只旋龟，慢吞吞地抬头看了一眼，又缓缓低下头去。
招月被罚，他平时管的事情无人打理，都落到长老们头上。
招月原本就在蛇林里待了几天，还要被关上一个月。工作量多了。四大长老面上不显，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殷翎是过来干活的。
招月不在，他正好来刷点存在感。
长老们听闻来意，都有些迟疑。
蛊雕无奈道：“少殿主还是去休息吧，我们已经够忙了。”
何罗更是嘲讽道：“这里可不是玩闹的地方。”
殷翎笃定道：“既然我还是少殿主，就有这个权力。”
大长老只得交给他一些无关紧要的杂事。
谁知道殷翎处事果决，干净利落，竟是比招月还要从容。虽然只是一堆杂事，他处理得也相当漂亮，连吹毛求疵的何罗都挑不出任何问题。
曾经做过整个魔界的君主，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殷翎处理完事情之后，已经到了中午，就离开了。
招月浸淫六年的领域，不急在这一时。
只要这个少殿主的名头还在，就没什么好怕的。该是他的东西，招月拿不走。
只留下何罗哑口无言。
这傻白甜怎么突然开窍了？
何罗当日支持招月的理由，一是殷翎不管事，二是殷翎修为低微。
可是这傻白甜开窍了，不但主动来了，还把事情做得无可挑剔。
而切磋更是殷翎主动提出来的。
何罗握拳在额头上捶了两下。
想什么呢。
再开窍也是练气初期，想赶上招月，五百年后吧。
-
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殷翎上午处理事务，下午和晚上修炼。
而明崖早起练剑，上午去学堂，下午要么去藏书阁要么修炼，晚上自然也还是修炼。
殷翎原以为，按照明崖过分软和的性子，会在学堂里受人欺负。
他偷偷去看过一次。
当时授课的先生似乎和三长老有些亲缘关系，也是一只慢吞吞的龟。
他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低头读着书本，声音拉长，永远都是一个调子，平淡得像碗白水。
周围的小孩明显不耐烦了，有的看向窗外的小鸟，有的凑在一起小声说话，有的一头扎在书桌上不动。
而明崖端正坐着，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清明坚定。他坐在那里，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殷翎一眼就能看见他。
这个孩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自从来到森罗殿之后，明崖每天不到天亮就早起练剑，天光大亮之后做好早饭等殷翎起来。
日日如此，雷打不动。
有一次早晨下了雨，殷翎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衣裳湿透，黏在身上。
风雨交加，而明崖招式起落间，已经隐隐有了些细微的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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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过去。
距离招月被放出来，还有不到半个月。
殷翎刚从正殿回来，就忍不住皱了眉。
往常明崖都回来得比他早，可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他却没有闻到任何饭菜的香气。
明崖还没回来。
殷翎皱了眉，正准备去找人，就发现不远处来了个陌生的人。
是一个小孩。
和明崖差不多年纪，比明崖更矮一些。
他像是大老远急急忙忙跑过来的，皮肤被正午烈阳晒得发红，额上出了一头热汗。
他见到殷翎，匆匆行了个礼，喘了半天气。
殷翎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不免有些着急：“小明出事了？”
小孩点点头，艰难地开口道：“少殿主……明哥他……他和人……打架了。”
殷翎拧眉：“在哪？”
小孩摇摇头：“您还是……再找点人……一起吧。”
“为什么？”
小孩终于不喘气了，他的表情有些为难：“那些人里，有一个已经筑基了。”
森罗殿人人皆知，少殿主的修为只有练气初期了。
殷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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