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58

    齐衡虽然想找林臻再要一张美人图,但林臻因为生意身在杭州,此事只能暂缓。

    他还未询问林臻归期,没过几日,便见林臻主动来衙署找自己,生拉硬拽他去吃酒,实在没办法,齐衡只好让人回去通知安妧一声,与他去了祥乐楼。

    两人进了祥乐楼,便有人上前伺候,带着去了楼上的雅间,林臻是祥乐楼的常客,又一掷千金,自然让老板格外厚待,但瞧见今儿带来的是齐衡,便退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歌伎,只上了小厮伺候茶点。

    林臻大方,看着菜牌子点了菜,便与齐衡闲聊起来,又示意身边贴身小厮将礼物送上,道,“我去杭州大半月,也没什么礼物可带的,这些个果子礼品,权当我一点心意,讨尊夫人高兴便罢了,如今我可是知晓了,讨好你是没什么用处的,但是若让安大娘子高兴了,那可就事半功倍了。”

    齐衡听出他故意调侃,抿唇笑了笑,让扬文收下礼物,才道,“荣远如今可得了我的把柄,借机取笑于我,早知如此,当初可不能听了你的撺掇,带内人去看龙舟赛,白白让你看了笑话。”

    “哎,你这话可就见外了,我可是当元若兄为知己,况且安大娘子豁达爽朗,值得珍爱,你看重也是理所当然,若我有心仪的女子,怕是比你更加小心翼翼,讨她欢心才是,”林臻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丝毫不觉得齐衡对妻子视若珍宝有什么羞愧的,理所应当的说道。

    “荣远明白,我甚是欣慰,”齐衡知晓他性格开朗,不计较这些,又想起安妧的嘱托,想了想才道,“荣远这次前往杭州,可是为了那名心心念念的女子?有什么收获吗?”

    提起这件事,林臻本来还兴致勃勃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难得添了一抹忧郁,苦笑一下,“不瞒元若兄,若真有什么收获倒也罢了,我多方打探,倒是有些琐碎信息,那姑娘如今已不在杭州了,听闻是她家中生变,几年前就举家迁移,投靠了亲戚,仿佛去了京城,可具体去了何处,便再难寻找,只怕今生是无望了……”

    齐衡闻言,立刻明白林臻心中所苦,也跟着微微叹了口气,劝道,“你也不必灰心,若有缘,必然再会相见,对了,上次你给我的画像不知去哪儿了,不知能否再给我一份,这事毕竟是女子出面更为容易,我让内人写封家书往京城送去,托她母家多少打听,总会有些线索的。”

    “……元若兄安慰,荣远感激,但如今想想,那女子或许早已许配成婚,即便我真的找到了,又能如何,不过是一场空罢了……”林臻想起那姑娘清丽的面容,心里不是滋味,与她相遇已然过去四年,那姑娘必然已过了及笄之年,或许早已为人妻室,生儿育女,恐怕只有自己仍旧执着,寻找那镜花水月的梦境吧。

    “即便那姑娘已经嫁人,但真的寻到了,你一番心意也算是达成所愿,心头落地,便能放弃执念,寻求她人,荣远,我也算是过来人,明白你如今的坚持,不管能否寻到,总算是不负自己,况且,若如你所说,那姑娘家中遭变,三年内怕是难以婚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齐衡理解林臻的坚持,一如当年自己对六妹妹的执着难舍,或许他们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为了宽慰自己的却步,以及错过的一念之差。

    经他劝解,林臻心中倒是清楚了许多,点了点头,笑道,“让你见笑了,我向来自认洒脱,倒不想被元若兄一番开解,失礼了,不过画像之事我要改日再送往府上了,我家中存着的画像几乎都送人求助了,待我回去再画了立刻送去,若安大娘子能帮我寻到这女子,那可是帮了我大忙,大娘子哪怕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林臻也定然想方设法为她取来。”

    齐衡失笑,无奈的摇头,道,“你只会胡说,还未吃酒便醉了吗?且不说她能否帮你找到,我眼前倒是有求于你,你若能帮我,倒免了你上天摘月,满口胡言。”

    林臻笑笑,挑了挑眉头,一脸的好奇,他知晓齐衡这人向来少求于人,更是意外,忙问道,“元若兄有何难事,倒是说上一说,荣远若能相助,定竭尽所能。”

    提起这个,齐衡只得叹气,皱紧眉头道,“前些日子,我远亲的表姨妈送了她的表侄女来给我做妾,内人无法推辞,只好收下,可瞧那姑娘,倒是相貌标志,出身书香门第,若放在我后院着实委屈,我知晓你心有所属,也不为难你,只希望你能寻户身家清白,品性纯良的人家,愿意娶她做正妻,也算是促成一桩美事,亦能解我燃眉之急。”

    “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啊,堂堂国公府的小公爷,竟然将美人往外头送,若被人知晓缘由,怕是会笑掉大牙才是,元若兄,我怎不知你竟惧内?”林臻知道他不是这种人,只为着一生一世才对

    妾室避而不及,故意逗他。

    “荣远又拿我说笑,”齐衡早就知道他的性格,并不计较这些,笑了笑才道,“我过去为着执着,错过了许多情分,如今能得内人真心,只愿对她一人一心一意,旁的妾室怕是辜负终生,实在是承受不起,只是这位姑娘顶着我妾室的名声,怕是难以觅得良人。”

    林臻倒是感叹他的专情,不过想想那位活泼有趣的大娘子,顿时明白齐衡为何如此真心待她,若换了自己,怕也是愿意真心以待的,立刻点头道,“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吧,至于名声,横竖你也没碰过人家,后院之事除了那些女使婆子,定然无人知晓,你既然说了是远亲送来的,以后对外就只说是远房表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姑娘出身并非大富大贵,将来寻个普通举子或富商,嫁做正妻也未尝不可,不必在意。”

    “那便好,若能办成这事,荣远可是帮了我大忙了,”齐衡松了口气,这后院的妾室能送走最

    好,否则将来总是祸患,若引起妧儿误会,那可真是说不清了。

    ……不过,真的能引起误会吗?

    想起安妧平日里的举动,齐衡不禁有些怀疑,她虽说对自己倾慕,可如今看着还是该吃吃该喝喝,高兴了就拿自己逗趣,也从不吃醋生气,每日与妾室相处和睦,若能瞧她吃的一星半点的醋意,倒还安心了。

    他藏不住心事,林臻立刻觉察出不对劲,不仅津津有味的问道,“怎么?难不成大娘子嫌弃你心

    里头有过年少轻狂,不敢对你托付真心?啧啧,我们京城第一美人的小公爷竟能遇到克星,这当真是一大趣事了!”

    “什么京城第一美人!你惯会取笑我!”齐衡瞪眼看他,对这个措辞相当不满,幸好安妧与林臻相识较晚,否则这两个人若成了知己,怕自己一天也没好日子过了!

    “好,我不取笑小公爷了,横竖咱俩算是被女人捏的死死的,半分能耐都没有,我何必五十步笑百步,不过说起女人,我倒是比你了解颇多,若信得过我,与我说说,帮你出出主意,也好过你自己日日战战兢兢,怕行差踏错,”林臻虽说爱看他笑话,倒也不是白看的,立刻真心实意的帮着打算。

    齐衡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他这辈子只向六妹妹示好过,与安妧婚前虽说相识,可也谈不上相知,如今婚后从头再来,未免有些摸不着头脑,况且,他曾经的倾慕险些害了六妹妹,自然不能一视同仁的对待安妧了,必得从长计议才行,“我倒是与她说了我的心意,她如今也说心爱于我,可对待那些妾室又一如既往,瞧不出半分厌恶,当真让我不知她真正心意,我信她真心待我,但是……”

    他这么一说,林臻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们齐小公爷都娶了三任妻子了,如今才尝到情窦初开的忧愁,当真让我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你单纯,还是说你迟钝了!”

    齐衡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掩饰的喝了口酒,气不过道,“你若遇到那名心仪女子,可还会比我好上几分,只会拿我说笑罢了。”

    “咳……好好,我错了,自罚三杯便是,”林臻看他要恼了,也不逗他,仰头喝掉三杯酒,抹了抹唇才道,“你不就是觉得大娘子对你忽冷忽热,高兴了就讨好你,不高兴了就晾在一边吗,你家大娘子啊,当真是女中豪杰,人中龙凤,将你拿的死死的,如同那放风筝一般,看似飞的挺远,其实都在人家手里头,就像那猫儿,让你又爱又恨,却又舍不得放手!”

    齐衡瞪大眼睛看他,有些瞠目结舌,几乎要以为林臻是不是派人暗中监视自己的一言一行了,“你……你怎么知晓的?”

    “这招欲擒故纵乃兵家常用,你娘子出身武家,必然精通兵法,倒是没用在打仗上头,全用在自家官人和妾室身上了,真真是聪慧过人,难怪能得郡主娘娘喜爱,”林臻愈发觉得安妧有趣,有些佩服,“对你若即若离,你便更加牵挂她喜怒无常,若不理你,你只会冷着她,久了便两相生厌,可若太热切,反而引你嫌恶,想想当年京城贵女对你趋之若鹜,可有让你动心之人?只怕是越不理会你的,倒能让你在意了。”

    齐衡心里一惊,险些以为林臻知晓当年事情,却知不太可能,毕竟那时林臻早已离开京城自立门户了,果然像安妧说得那样,他这是花丛里待久了,当真是经验老到,“行行,与你说姑娘家的事宜,我是说不过你,你能万花丛中全身而退自是有些手段的,只求荣远帮我想想,我家娘子到底如何看我,也好让我有个安心。”

    林臻也不逗他了,想了想道,“听你说这话,我倒是觉得有趣,你家大娘子再怎么宽容大度,也不能对妾室毫不在意啊,到底她也是心爱于你,要么是对你太过放心,要么就是……”他故意顿了顿,果然看到齐衡一脸紧张,只怕自己说安妧对他并不看重心爱,忍不住笑了笑,“要么就是,你从不去妾室房里,你就算想让她吃醋,也得给人家机会啊,难不成大娘子自己每日在自己房里对着你吃那莫须有的飞醋?”

    “……是、是吗?”齐衡想了想,觉得他说得的确有理,自己从不去妾室房里,安妧何必吃醋,怕是对自己放心的不能再放心了,何必自寻烦恼,“可我……实在是不愿看妾室矫揉造作,也不愿应付她们……”

    “元若兄,你未免也太端正了吧,这妾室本就是让你舒心开怀的,你我出身世家,早就知普通权贵将妾室当做玩物财产,虽不屑,但改变不了现实,只好吃好喝供养,若遇良人可让她们托付终身,若没那运气,便等身契到期,多给些银两送她们出去好好过日子罢了,你不愿与妾室亲昵,谁还能逼着你行周公之礼不成?做个样子,歇在侧厢,大娘子还能跑去院子里瞧你们同塌而眠不成?回头她若真的生气了,你再解释也不迟,这有没有行周公之礼,妾室自己也能为你作证,难不成为了那丁点宠爱,妾室能与大娘子扯谎说假?她总得惜命吧?”林臻只感叹如今世家能出一个像齐衡这般清白做人,品貌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人,当真是稀奇,且不说别的,只道是京城那几家伯爵府的嫡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看腻了便打发出去,再找新人入府,毕竟对他们来说,妾不过就是个私人财产,哪有人会为了自家的财物认真上心的?自然是用够了就换了。

    “……这……不太好吧……”齐衡想了想后院的两房妾室,当真是不忍心,犹豫着摇头,“罢了,我还是做不到像你说的那样,能安生过日子就好,我又何苦自寻烦恼。”

    林臻知道他心软善良,必然不能狠下心肠,想了想,笑道,“行,既然元若兄不忍,那我也不多劝了,待过两日我上门送画,自会帮你试探大娘子心意,到时候,你只配合我便是了。”

    “……真的?”看他笑得开怀,齐衡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半信半疑,“荣远,你可不要害

    我。”

    “你这话说得,我还能害你?自会让你看清大娘子对你情深义重,从此安心度日,”林臻拍了拍胸脯,打了包票。

    齐衡看他信誓旦旦,只能叹气,心里懊悔不该与他说起这些心事,可如今他身在建州,身旁并无知心好友,也唯有荣远能肆意闲聊,排解忧愁了。

    ……但愿,不会闹出祸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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