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钵盂中的五枚棋子,两黑三白,杂彩!
秦恪有些无措地看了眼萧如,面露歉意。
刘莹有些不舍地将视线从秦恪手上收回,嫣然一笑:“轮到我了。”
她抓起五枚棋子,随意地往钵盂中一掷。
五黑!
贵彩——卢。
这显然是个高手呀。
萧如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刘莹,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公主,承让了,这一局我赢了呢。我想想,要提出什么要求呢……”刘莹两手虚托着下巴,作思考状。
那双眼睛却在秦恪身上打转。
“公主,我看你身边这位小公公倒是挺机灵,我很是喜欢,不知公主可否割爱呢?”
萧如有一瞬间的愕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在秦恪那张白嫩俊俏的脸上,霎时恍然,感情她看上秦恪了?
她还要时刻刷秦恪的好感值,怎么会把他给出去?
萧如捏起一枚樗蒲棋在指间把玩,笑容玩味:“我好像没说过是一局定输赢吧?三局两胜,接下来还有两局。”
刘莹脸色一僵,很快恢复了笑容,“也是。不过第一局我赢了,所以这第二局,我先掷了。”
四黑一白,仅次于卢彩的“雉”。
“唉,这一局手气不太好呢。”刘莹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公主,你来吧。”
这一局,萧如没有再让秦恪替自己掷。上一局已经证明了秦恪这个未来大反派的运气并不咋地,所以她还是自己来吧。
虽然这方面她也完全是个菜鸟。
但与其寄希望于别人的运气,还不如自己来碰一碰这运气。
萧如抓起棋子,掷进钵盂里,五枚樗蒲棋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其中四枚棋子很快就落定,竟然都是黑面朝上。
萧如心头就是一喜。看来这把有望掷出卢彩。
然而还有一枚棋子,依旧在调皮的不停转动,就是不肯歇下来,让人心焦得很。
黑犊子,黑犊子,黑犊子……
萧如不断在心里默念着。
秦恪见她紧盯着钵盂里的棋子,目露紧张,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指尖弹射出一道微弱的劲气。
霎时,那枚棋子落地。
——黑面朝上!
卢彩!
萧如既惊且喜,第一次投樗蒲棋,就玩出了个卢彩?
她这运气可以啊。
见她双眸粲然,秦恪将手悄悄隐入袖中。
刘莹看着她投掷出来的棋面,眼睛大睁,不甚情愿道:“看来公主也是个中高手呢。”
萧如唇角一弯,笑意矜持:“还好,也就是偶尔玩玩打发时间,这次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胜者可以继续投掷,所以第三局,萧如先。
结果出来后,刘莹险些没将帕子揉碎。
竟然还是卢彩!
明明打听来的消息是,惠安公主并不擅长樗蒲棋啊。
怎么这一下子连续两次掷出了卢彩?难道她平日里是在藏拙?
刘莹看了萧如一眼,愈发觉得她心机深沉。
萧如自己也很意外,不过她自然不会表现出来,面上一副淡淡的模样,好像这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见状,刘莹心头就是一梗。
她向来以擅长樗蒲棋自傲,没想到今日却被人打脸了。
而更打脸的事还在后头。
“三局两胜,我已经赢了两局,所以接下来阿莹你也不用再掷了。小壳子,你说,我该让刘姑娘为我做什么好呢?”
萧如闲闲开口,将决定权给了秦恪。
秦恪声音稳稳的:“公主还没见过人学狗叫吧?不如就让刘姑娘来学一学,看个稀奇?”
“你说什么!”刘莹蹭一下站起来,狠狠瞪着他,像要吃人似的。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太监竟敢如此辱她!
然而秦恪丝毫没有被吓到,依旧稳稳当当地站在那儿。
萧如将人拦到身后,“阿莹,你可别把我的人吓着了。小壳子也就是提个建议罢了,你那么激动做什么。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我看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阿莹你给我表演一个呗?”
萧如笑意盈然地看着她,表情闲适极了。
然而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俨然将她当成了一个可以消遣的玩意儿来看待。刘莹简直要气疯了,手指怒指她面门:“萧如,你敢!”
“放肆!”萧如脸上的笑骤然消失,抓起桌上的钵盂往她手上一砸,“刘莹,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怎么,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侄女,就在我面前为所欲为了吗?”
刘莹被她砸得手上一痛,又被这番劈头盖脸的怒斥给搞得一懵,反应过来怒火直冲天灵盖,哪儿还顾得上上下尊卑,抄起钵盂就要给萧如砸回去。
萧如没想到她这么彪,居然真的敢以下犯上,惊慌之下下意识叫出声:“秦恪!”
秦恪反应迅速,跨前一步挡在她面前,钵盂砸在他胸口处,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刚才那钵盂可是照着她面门砸过来的,若是没有秦恪给她挡这一下子,此刻已经砸在她脸上了。
刘莹这是奔着毁她的容来的啊。
萧如这下子是真的气着了,目露寒光,一步步朝她逼近。刘莹步步往后退,结果退到了台阶边,脚下踩空,身子往后仰倒。
她下意识抓住身前的萧如。
眼见着萧如要被她带着一起滚下去,秦恪及时伸手将她拉了回去。
她后背猛地撞进他怀里,两人皆是一震。
秦恪忙松开她,跪下向她告罪。
“奴才该死!情急之下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萧如稳住:“若不是你的冒犯,我这会儿怕是要摔散架了。起来吧,以后别在我面前跪来跪去的,我不喜欢。”
秦恪起了身,仍旧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萧如这才转身,朝刘莹望去。
她身边的丫鬟早就跑上去将她扶起来了,不过她摔得不轻,痛得龇牙咧嘴的,看着有些狰狞。
她恶狠狠剜了萧如一眼,由丫鬟扶着离开了。
看样子是去了长春宫的方向。
估计是去太后那儿告状去了。
果不其然,萧如回宫没多久,太后身边的春姑就过来了,向她传达了太后的旨意。
表面上是关心她,让她好好呆在屋子里休养,还赐了她不少贵重药材,实际上,是将她软禁了。
还找了个好听的借口:“公主,过不几日就是花朝节,娘娘说,这满宫里也就公主能写得一手簪花小楷,所以想让公主帮忙抄几卷《花神赋》,到时候好贡给花神娘娘,祈求保佑。希望公主能够赶在节前交给奴婢,奴婢好回去和娘娘交差。”
春姑笑意温和,这说出的话却是强硬得很。
阿鸢气得当场发作:“殿下是多尊贵的人儿,先帝还在时想求得殿下一副墨宝都舍不得让她动手,娘娘倒是哪来的脸让咱们殿下给她抄《花神赋》?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
这话着实有些大逆不道了。
也是先帝还在时对惠安公主的宠爱,让她这个身边伺候的人形成了错觉,好像她的主子能够一直那么尊崇似的。
可她忘了,先帝已经不在,这后宫现如今是太后的天下。
萧如脸色一沉:“阿鸢!你混说什么呢!不过是几卷《花神赋》罢了,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还不给我退下!”
阿鸢还想说什么,却在她严厉的目光下不得不退下。
春姑凉凉瞥了她的背影一眼,意味深长道:“公主,您身边这伺候的人,气性倒是大得很呢,连娘娘都敢编排了。往后怕是会带累了公主”
萧如微微一笑:“这就不劳春姑你操心了,小顺子,你送一送姑姑。”
她端起茶杯,示意送客。
待人走后,阿鸢出来,觑了她一眼,从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心里愈发忐忑,慢慢挪到她面前,嗫嚅着想开口。
萧如却没理她,有意冷落她一下,让她知道知道轻重。
拿起春姑带来的那卷《花神赋》随意翻了几下。
这篇赋乃前朝大家裴致所作,这位可是当时文坛界的泰斗,时有“天下才有一石,裴清远独占八斗”之称。
清远乃裴致的字。
他所做的这篇赋辞藻清逸,意境悠远,令人神爽,甫一现世,便广为流传,到如今,更是作为吟诵花神的代表作。每年二月十五花朝节,都要被人们拿出来吟咏一番。
整篇共计千二百八十六字,一遍抄下来,还是用最难写的簪花小楷,至少也得花个两三天。
太后这一手算不得高明,却很有效。
不过,她可不是会任人揉捏的。
太后让她抄她就抄啊!
本姑娘都多久没捏过笔了,更别提毛笔。
花神娘娘她老人家,注定收不到她的孝敬了。
话说回来,她虽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真要写也不难,却是不怎么熟练,还得练练才行。也免得以后遇到要动笔的情况露馅儿了。
“小壳子,你的字写得如何?写来我看看。”萧如带秦恪进了自己的小书房,示意他坐到案后。
秦恪眼神微闪,轻声道:“奴才不会写字。”
萧如愕然,在她看来,大反派就是牛逼哄哄的存在,会写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她却忽略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此刻的秦恪还未成长起来,并不是未来那个令满朝文武忌惮的秦半朝,秦千岁。
“那你想学吗?”萧如问他。
“想。”
萧如绕到他身后,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笔递给他,“来,坐下,我教你。”
她先给他说了下写字的要领,随后执笔蘸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了起来。
新磨出的墨汁散发着松麝的芬芳,笔尖落在纸面上,发出细微清新的沙沙声。
一笔一划,一个饱满俊逸的“秦”字跃然纸上。
“可看清我落笔的走势了?你便照着这个写,先把你的名字学会了,再学其他的。”
萧如搁下笔。
秦恪便在一旁练了起来。
室内一片宁静,窗外春光融融,案桌上砚台中的墨汁光洁如空,没有半点浑浊。
一时间,岁月静好。
萧如从书页间抬起头,朝秦恪那边看了眼,看清他写出来的字后,目光不由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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