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跨年夜的晚上, 万人空巷, 城市街角不乏热闹。
韩齐深约材料部的人吃完饭,准备载人去大浴场舒筋,继续扩攀交情。
行车至一段中道,碰上前方交通拥堵,交警封起障碍杆,过来疏散车流。
司机问过韩齐深意见, 掉头驶入右侧市井小道, 打算从中穿至北边的长街。
会车较多,导致车速缓慢。
韩齐深停话间,目光随意投往窗外,露天篮球场一侧,一群年轻男孩正拳脚相向。
他注视几秒,顿时厉眸眯起, 精光闪烁,叫住司机喊停。
车停门开, 韩齐深就地下去甩门,直接往边上那块地方走,身后喇叭声不绝。
韩津拳上才击败一人, 不甘心刚才被袭中后颈, 压在人身上尽数反击回来,切齿发狠连出数下:“打同一个地方, 就是不想活!”
罗慎站一边, 正想要出手帮忙, 余光瞥见右边一道熟悉人影过来,步伐沉稳气场颇足,待人走近被球场的路灯光线照清脸面,他才惊觉这是谁。
“韩津!”罗慎跟陈贺轩齐齐带有警告之意喊他,同时退到了一边干站。
“你们俩个杵着干嘛?”韩津正在兴头上,蛮拳收不回来,还要再使出去,当空被隔断。
有人抓住他的右手腕,直将他从别人身上拽离起来。
韩津尚未见着是谁,却对这熟悉力道了如指掌。
他稍怀惧意,整个人任凭对方拉扯,毫无反抗。
在场的人更是瞧到惊愕,片刻之内皆不敢发声。
韩齐深另一手指尖还有支没吸过多久的烟,当下踩地上熄灭,虎口扼住儿子的下巴,语气低沉带狠:“昨天跟你说的话都当放屁,不把我看做你老子是不是?”
韩津被盯得发虚,脸被控得做不出任何表情来,他此刻脑中只有一个认知,凶父如虎后果难料。
“爸,你听我解释……”他双手抓上那大掌。
韩齐深二话不说,也不在这儿浪费时间,手改成抓住他前襟,像拖鸡仔一样走出篮球场。
韩津没来得及跟那群人收个尾,这边已被韩齐深推上车后座,强行带离。
韩齐深照旧按时赴他的约,将韩津留在车内关禁,由人看管监督,手机上交不准用,哪怕电话信息接连不断。
韩津无事可做,连番睁眼闭眼烦躁抓头,向看管他的黑脸肌肉男踢脚,“我不走,能不能让我回下电话?”
肌肉男无动于衷,只听他老子,“深哥叫你好好反省。”
韩津放弃,长伸直双腿,躺平假寐。
直至两小时后,韩齐深从场所出来,回到他的车上,问向略显颓势的儿子:“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韩津弯身坐起,“你还没听我解释。”
“我不需要听你解释,你以为我不会去查?”韩齐深拿起韩津手机,翻找到里面的通讯录,指着被设在最上面一个联系人,“你几时把我放在首位过,大半的通话记录都是她,以为身边所有人都是瞎子没看见?”
韩津不想辩驳:“我是喜欢她,不比你喜欢她妈少。”
韩齐深把手机扔回角落,“你懂个屁!”
他没觉得自己哪儿做错:“而且我认识她时,完全不知道你们大人的关系,不能因此阻挠我。”
韩齐深不与他较量感情程度,他在半暗中端倪儿子的侧脸,坚毅的下巴透着倔强的气势,这番年纪怎么好与之计较,但由此也更认定他之前的决定。
“你想要也可,我不拦你。”他突然转了态度,“唯一的条件,走我给你安排的路。”
韩津这两小时想了很多,结果跟他预料的无差,所以毫不迟疑地答应:“行。”
……
韩津这一架打得有去无回,日后都收敛了许多。
罗慎事后听闻内情,老道地叹气:“你爸转性了,你不得收敛下啊。”
“他说他想圆梦,鬼才信。”韩津虽然答应,但郁闷仍在,“我问过姑姑,说以前没听他动过任何当兵的念头。”
“总之你现在的确不能惹事了。”陈贺轩抚慰道,“你爸这样的背景,给你铺路进去,肯定攀了不少关系,否则一举报一个准,你会被扒得连屁股底都不剩。”
韩津想到计策:“那我去举报我自己,是不是就被刷下来了?”
“何必呢?”罗慎说,“其实俩年也不短,你都说你爸到时候不会再管你,买个自由不是挺好?”
韩津疑云满面:“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这么执着。”
“你爸不执着,能有现在的一切?对自己狠的人,也能对别人狠。”
这话说得在理,韩津暂先接受了局面,放弃了给自己下绊子的念头。
对于韩津进入征兵队伍一事,林善在刚放寒假那天才有所耳闻。
她以为之前是他随口一提,没想到已在计划中,论韩齐深的办事效力,一旦安排下去,基本不会被打回来。
林善想起当时他询问自己,所附带出来的疑问,再联系他这段时间没有告知她相关的事宜,知觉他并不是很乐意通知她。
某晚近深夜,她临睡前听闻楼上还有走动声,便给他发了条消息。
——听说你已经报名入伍了?
继而又传来一阵走动声,然后静下来,林善住了多日大致猜到,他应该在床上看消息。
没一会,那边果真发来。
——你很高兴?
她想不通。
——是你自己的决定?
——你觉得呢?
——不像是你脑袋会冒出来的。
韩津心说也不像他爸脑子会冒出来的,但现在计较这个没有意义,既然早晚会让她知道,不如直接套她想法。
——我已经决定去了,就当磨练自己。
——挺好的,祝你一路顺风。
——还有半年,祝什么祝,你是不是很期待我赶紧消失?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她换了一句意思,他才听得稍能接受。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还不是很好,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这半年内我也能做到。
——你现在这样挺好的,不需要刻意改变。
他不明白这话,是肯定还是不在乎。
但深知的是,剩下的日子于他来说极其珍贵,他必须得将这份关系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临走之前确保她的心意,否则难免他日后寝食难安。
韩津没有将心中这份挂念当面说出,她现在对他的态度慢慢有所转变,已属好征兆。
……
这个年,林善过得很有记忆点。
虽然她看着窗外烟火四升空炸,回忆的都是往年的经历。
除夕当晚,如韩津所讲,家里计划要去爬北香山。
敬拜这事不好随口空言,说了就要去做。
饭点提早一个钟,姑姑回了自己家,关嘉谣身体不适卧床休息,于是韩齐深带头,韩津与林善跟随。
韩齐深驱车,短程就到山下。
林善走出外面,山脚下夜黑风高,她近距看到每日客厅望出去的那座安生塔,塔内亮满灯辉,终年到头不息止。
韩津从身后上来,趁他爸没主意,帮她戴上了连衣帽。
林善拢紧帽沿,绒毛盖着她只剩小半张脸,一双眼睛在浮光暗影下黑白分明。
夜间香客多,攒了新一年的诚意徒步上山,不辞辛劳短憩停留,两小时不用就到顶峰寺庙。
林善上去后双腿虚软,循着石凳就坐,韩津去买了两瓶水,给她润喉。
她喝了口水,抹嘴看四处走动的信徒,照着他们的拜佛姿势起身效仿。
韩津给她去借火,一块朝各处方向都拜了三拜,最后插进香炉内。
“新年有什么愿望?”转身时他问。
她没有具体想过,一天到头很快,这愿望的期限抵不上世事变化。
嘴上仍求:“平安健康。”
他点头:“还有呢?”
她不求多:“说太满达不到。”
他换别的问:“有没有想收到什么?”
回答他不如算是变相地告诉他,让他接下去买什么,她知道他会做到。
她摇头:“我没什么缺的。”
两人走出人群到树下,韩津回头看见韩齐深进了主殿的内门,这才终于执起了她的手。
“怎么这么冷?”
冰得像是石头,他把另一只也收来,握着她来回搓。
山顶的夜风很猛,林善戴着帽子背风,发丝仍被吹乱,双脚生冻两腿打颤,因此对他送来的暖意并不拒绝。
韩津搓了半分钟回不了暖,等不及拉开自己的外套,将她的手穿进腋下向后,那儿暖意横生。
林善触及他硬朗的体魄,低头要将手缩回来,却被他揽肩抱过去,头按在身前。
鼻尖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没有异味,却让她难以琢磨,这一刻该怎么面对。
“手抱着我。”他命令她,“这样暖得快。”
林善试探着穿过他身子,手掌在他背后的外套下贴住,感受热源。
冷风中,他将外套笼住她的身侧,几乎将她半个身子埋了进去。
她的一颗心似被他捂热,延至四肢脸庞极速升温,却无法判断是不是真的暖和。
鼻尖的热意不断呼出,萦绕在他胸膛和她的脸之间,久而久之,像是能灼伤她。
林善定了定身,撤回双手打算退开,刚离开一分却被身后的手收在圈内。
他摸摸她肩背软骨,低头在她耳廓边开口:“我捂热你了,现在换做我冷,该你捂热我了。”
林善想抬头质疑他,却又不堪被他注视到脸红,忍着脖颈酸痒说:“我刚才是无心的。”
“什么无心?”
他嘴上问着,心里明白她意思,是要过河拆桥。
韩津想骂她小混蛋,垂眼却见她双颊透粉,惊觉是个好时机,一时心痒凑低了头,抵着她的额将她脸被迫上仰,然后正面揪准她的唇畔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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