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质子府出来,云宴没急着回去。
她拖着病弱躯体坐在骈车内,四处打量,终于,在云珠诧异的目光下,云宴拉过车窗那里用来遮挡的绉纱,在绉纱的坠角处拽出来一颗东珠,直接丢给外面赶车的小厮,
“去,给本公主买两只兔子来!要一公一母!”
再不想办法吃点狗粮,她只怕撑不到明天了。
云珠又是心忧又是忐忑,小声劝道:“你若想拿兔子出气,咱们先回宫也不迟,你早晨忘了喝药,不能再迟了。”
她还没忘,云嬿上次见到六公主养的兔子,开始还好好的要来玩,过不几日,那兔子毛全被拔光了。
云宴不想解释原身的所作所为,倚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不大一会儿,小厮就拎个竹笼子回来了。
两只兔子都是白的,软乎乎小团。笼子里铺了一层青草,还有两片菜叶,小兔子正抱着菜叶吃的专注。
“这是一公一母吧?”云宴撩开帘子,朝外面赶车的小厮询问。
那小厮年纪不大,虽然不知公主为何执着于此,却也不敢违逆,连忙道:“回公主,确实一公一母。”
云宴这才放心了,其实她也不会分公母。也许……不同之处在不可描述的部位?
她悄悄瞥一眼那兔子腿,看了半晌,只看见密密一层绒毛,别的都没看见。
这一对小兔子不知能不能算得上低端狗粮。云宴刚准备伸手去摸摸,下一刻竹笼子差点被打翻,原来,方才还相处和谐的两只兔子此刻正因为仅剩的一片菜叶打了起来。
云宴:“……”
脑中系统适时响起清晰的警告:【虚假狗粮,续命无效!】
云宴差点一脚踹翻这兔笼子!
“哎,云嬿,你看那是谁?”云珠只当云宴拿这兔子撒气,连忙转移她的注意。
云宴听闻倒是往车窗外瞥一眼,前方街上一位花甲老者,灰衣鹤发,正提着只鸟笼子优哉游哉往前走。
那不是连雪淮府上的子虚先生么。
说起这子虚先生,身份倒是有些特殊,他是跟随连雪淮一起来云洲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医者,但连雪淮却十分尊敬他。
这子虚先生医术颇为高明,崇明帝头痛多年,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偶然的机会,竟被这子虚先生治好了。
从云宴看见他那刻起,她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子虚先生手里拎的那只鸟笼子。那笼中有两只红嘴白毛的鸟,隔了老远,就能看见那两只鸟交颈嬉闹。
狗粮的气息越来越近……
不待云珠反应,云宴已经跳下车。
“子虚先生,这是出门逛街啊,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云宴满脸笑容,当街拦住子虚先生。
灰衣老人精神矍铄,看见云宴,倒不意外,他微施一礼,笑眯眯道:“原来是九公主啊,可是去找世子?雪淮他不懂事,又惹你生气,小老儿这里给你赔罪啦。”
他对连雪淮是真的好,人人皆知九公主厌恶南渊世子,时不时找理由羞辱打骂一番,只有这子虚先生每次见到云嬿,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总是告罪。
看着这样慈眉善目的老先生,云宴想说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可狗粮不能不要,她一瞥子虚先生手里的鸟笼子,换个委婉的说法,“他射死了本公主喜欢的小鸟,正好把你手上的两只赔给我,那我可以考虑原谅他。”
“这……”子虚先生有些为难,下意识把鸟笼子往身后藏。
云宴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那鸟笼子,她敢肯定,这一对绝对是真的狗粮,因为就这一会儿,她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三个月的生命啊,太珍贵了,必须弄过来。
“公主若是喜欢,质子府还有别的鸟,白底花纹的,比这两只漂亮,我明日就给你送去。”
“不,我就要你手里这两只。”云宴十分坚持。
“这……这,唉!”子虚先生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对云宴道:“这是雪鸾,云洲并不常见,世子有别的用处,小老儿在这蹲了一年多,今日才等到这一对。”
下一刻,云宴快速爬上马车,转手就拎出来一只兔笼子塞到子虚先生手里:“这个给你,我和你换。”
子虚先生看着笼子里两只兔子,眉头打结,这九公主根本说不通啊,这可怎么办。
云宴强制去拽他手里的鸟笼子,“如果这还不够,你说多少钱,本公主回去就给你送。”
子虚先生胡子都蔫巴巴的,这根本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啊。
云宴抱着手里抢来的鸟笼子,浑身舒坦,她甚至都能感觉左手小臂发热,一定是生命进度条增加了!
“子虚先生,你这雪鸾珍贵,我先用兔子和你换,改日再给你送银钱。”
云宴朝车窗外摆摆手,兴奋地离去了。
***
南渊质子府
花木亭台稀疏,空寂无声,后院荒芜的荷塘里,浮冰碎裂成块。
“呼喇喇”一阵轻响,雪衣少年破水而出,数九寒天,冰水严寒刺骨,他眉目淡然自如,仿佛根本感受不到凛冽温度。
连雪淮一身衣衫浸透,紧贴着身躯,少年身姿轮廓挺拔俊朗,依稀有成年模样。湿漉漉的长发散在身后,滴水成冰,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冷。
子虚先生老远看见连雪淮浑身湿透,面无表情站在荷塘边上,他拎着兔笼子过来,气的连连念叨:“你怎还是改不掉这毛病,想不开要往冰水里跳?就算我医术通天,也不想救你这心存死志之人,白白浪费我感情。”
“先生错了。我只是时刻提醒自己是为什么而活。”
昔日里俊逸非凡的少年,此刻褪去那些鲜活,整个人都蒙上一层雾气,声音空濛。
子虚先生气不打一处来,准备出手教训这死脑筋的臭小子,可是不到一秒就怂的直往后退。
因为连雪淮问他:“你去了大半晌,雪鸾呢?”
“雪鸾……雪鸾,唉,本来好好的,结果路上遇见了九公主……”子虚先生唉声叹气,将手里的兔笼子递给连雪淮,勉强扯了扯嘴角,
“唠,雪鸾换来的,可值钱了,好好养着……”
话音未落,周遭寒气似乎冻了起来,连雪淮一把撕开竹笼子,直接将两只兔子捏在掌心,慢慢用力。
“吱吱”惨叫,两只兔子眼看就要被捏死,子虚先生挠挠头,劝道:“你克制些,莫要杀生。这小兔子我瞧着还怪有意思的,养着吧,我敢打赌,过不了多少时候,九公主就要拿雪鸾来换了。”
连雪淮手上力气并未松懈,显然听见云宴半道截走他别有用处的雪鸾,心里那些厌烦达到了极致,冷声道:“无需等过些时候,病秧子肆意妄为,是时候给她点教训了。”
“九公主早夭之相,活过今日不知明日在哪,不值得你费心,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子虚先生一时神色凝重。
经此提醒,连雪淮才丢开手里的兔子,他一路往前走,声音有些空寂:“我虽不得已来云洲为质,好在有你相助,质子除了少些自由,别的暂无不适。此次来云洲,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于将军的儿子,我们是时候好好计划了。”
说起他们此来云洲的目的,子虚先生目色担忧,半晌才长叹一声:“茫茫云洲,寻一个失踪多年的人,谈何容易。但就算再难,总归还有一线希望。”
连雪淮转过头,被寒气浸透的眼睛闪过一丝坚定:“三年,我一定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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