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陡生。焦禾乌黑的眼，略为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前头。小道上，土地一片焦黑，那些青衣天师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已经面目全非。
是谁忽然出手？
焦禾冒出疑惑。在禹方城时的那道迷雾也是这个人出手吗？
“小姑娘，探头探脑的干什么。”一道妩媚的声音娇娇笑起。
焦禾从树后看过去。
小径上，女子独自站着，在黄土泥石间一身红衣夺目，她眼尾上挑，眉目都是风情。
焦禾见过她。
赶路的时候，她同墨衍交谈过，不知因什么争执，被墨衍扔到十万八千里外。
焦禾本以为看见了墨衍杀妖现场，吓坏了，没想到原来她没死。
“是在找这个人？”那女子手一扯，凭空扯出一个人，青衫玉冠，正是陈佑宁。
陈佑宁垂着脑袋，脚步虚晃，若非被女子扯住，绝对会跌在地上摔个大跤。
焦禾总觉得禹方城和她不是一人，二者风格实在相去甚远。禹方城那道雾来得低调，对他们也多有回护。这一次的惊雷直接让他们横尸在地，必然会引来大麻烦。
焦禾看着女子，心里踩不着底。
“小姑娘，我可以给你这个人。”女子将陈佑宁的脑袋扳起来。
焦禾正好能看见陈佑宁的脸，他脸上有一块火光擦伤的伤，让他原本清秀俊逸的脸显得可怖。
“你的条件呢？”焦禾再傻，也知道这个女人带着目的来。
“小姑娘，你说我美吗？”她向焦禾递了个眼神，眼波潋滟。
焦禾不说假话，素净娇嫩的小脸认真道：“很美。”
姬九吟倒是有点喜欢这个小姑娘了，乖巧又听话，难怪墨衍那种老妖怪也能栽。
只是可惜，再乖巧听话，也马上就要死了。
姬九吟笑道：“既然我美，那我和你换一张脸怎么样？”她蔻指点在陈佑宁脸上，划过一道红痕：“你答应我，我就把这个天师给你。”
墨衍原本在焦禾怀里懒懒躺着，一道微风扫过，他从焦禾怀中直起身，嗅到林中若有似无的淡淡异味。
他还没仔细探查，就听见眼前这只狐妖胆大包天的话，眼中浮现出一丝戾气。
犀利的目光落在狐妖身上，她若有所感地看过来：“你这只狗怎么回事？”
墨衍一直不在蛇王宫那边，白烈原本把自己当成墨衍的心上人，什么话都跟自己说，结果去找了一趟焦禾回来锯嘴葫芦一样，问什么都问不出来。墨衍肯定是跟在焦禾身边，手头这个天师不是，他还能在哪？
焦禾不知道她怎么提到小白，疑惑地看了看小白，又疑惑地看着她。
姬九吟感觉不到这只狗的妖气，平常得就像是路边野狗。但普通的野狗，可不会有这么骇人的眼神。
姬九吟隐约有个猜想，但想法冒出来，她又觉得实在太疯狂。
她永远记得万妖会时，一众妖怪在台下虔诚跪伏，其他妖主多少都意气风发，只有那个端坐于最中间的高位上的男人，眉眼清淡无波，不咸不淡地扫过他们。
好像世间再多人挤破脑袋也追寻不到的东西，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世间的万物，什么都入不得他的眼。
姬九吟就是那一刻燃起了浓烈的爱，她想要进入这个男人的眼里，想要看他清隽无波的眉眼生出波澜。
后来他的确生出波澜，只不过不是为她。
姬九吟觉得，那样高贵的男人，他有他的骄傲，不可能会变成狗窝在女子的怀里。
姬九吟好笑地甩开这个念头，问焦禾：“考虑得怎么样了？”她手指攀上陈佑宁的脖子：“答应我，我就把这个天师给你，不答应也没事，就可惜这个天师，年纪轻轻就没命了。”
焦禾问：“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还想和我换脸？”
墨衍冷冷地看着姬九吟，越来越感受到不对劲。
这只狐狸惜命得很，她还不敢罔顾他来送死。
鼻翼间再也没嗅到奇怪的味道，但墨衍不认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到他这种修为，已经不会再有错觉。
这是个埋伏。他传讯给千里之外的宋频，这些小丑怎么舞都可以，把主意打到焦禾身上就都该死。
墨衍生平第一次，有如此滔天的怒火和被触犯的愤怒。
“小姑娘，你想和我拖时间？”姬九吟活了上千年，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
焦禾被戳破，不慌也不怒：“你要和我交换，就算是和我谈交易，交易就该详细谈好。”
除非她不是想和自己做交易，而是有别的，需要抓紧时间的目的。
焦禾不知道她到底图什么。
姬九吟笑吟吟地看着她平和的眉眼，她是真的有点喜欢这个小姑娘了，明明猜到了一些，也一点不害怕，稳静得不像是个百来岁的稚嫩小精灵。
但姬九吟没这个时间和她叙话，这脸换不换都行，她必须尽快逼出墨衍，好不容易下大力气设的局，等到墨衍援助来了就全完了。
想到能逼到墨衍，姬九吟心里就畅快。墨衍看不进去她，她就非要让他印象深刻。
姬九吟一步一步逼近焦禾：“小姑娘，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其他的少管。”
焦禾知道，她没有耐心和自己拖下去，这是要翻脸了。
墨衍睨着姬九吟，遮掩不住的暴戾，他掌心暗暗蓄起一团浓黑的光。
很少有他沉不住气的时候，他知道假如他不出现，姬九吟绝对不敢杀了焦禾，杀了这个唯一可以对付他制衡他的筹码。而自己的小精灵是世所罕见的山荷蕉，只要不死总会恢复得完好。
他只需要像他做过多次一样，沉稳平静地拍着等待宋频带军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即可。
但他看不得焦禾受伤，小精灵每一寸肌肤都是上天给他的惊喜，他容忍不了他的至宝遭到损伤。他甚至不愿意焦禾一个人孤立无援地面对这一切，他看着她倔强地同姬九吟谈判，便觉得心口泛着酸涩。
墨衍掌心一翻，那道浓黑的光以肉眼难以捕捉地速度击向姬九吟。
姬九吟被击中那一瞬间，登时呕出一大口血，从被击中的胸口处开始四散蔓延上一层乌黑，血脉也突兀暴起，呈现出可怕的浓黑。
是墨衍的蛇毒。
姬九吟知道自己将死。能死在墨衍的蛇毒下，她也在妖界能好好留上一笔。
墨衍既然出了手，其他妖主肯定能猜到他的位置。
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剐了一身肉她也要拖墨衍下水。
他一路顺风顺水太骄傲，她太想这种骄傲被打碎。
墨衍出手那一瞬间，四面八方涌起紫光。天空之中，凌虚劈下一道猛烈而巨大的雷。
墨衍连忙跳出焦禾的怀抱，所有的攻击都追着他来，他一个劲往离她远的地方跑，他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来不及抵挡，硬生生扛住了所有攻击。
嘴中一股腥甜，墨衍尽数咽了下去，身体却一层又一层涌动上伤痛，他几乎维持不住变形，又对抗了几波攻击，勉力不住就要变回原形，他压上一口气，硬生生稳住了人形。
这一连串发生得太快，焦禾怔忡看着小白猛然之间承受那么多攻击，刚回神，指尖凝起灵力，就看见小白猝然变成墨衍的模样，登时惊得又消散了。
墨衍原本就白，对衬得他眼角的赤红如火般灼灼，此刻脸上血色尽退，更衬得红色鲜艳似血。
攻击密集如雨，墨衍站在之间，趁着电光石火之间抽隙看了她一眼。
看见她将灵力收回，墨衍像从深井跌落，一直一直往下跌，四周是一片漆黑，他不知底地独自往下坠落。
墨衍脑海中空白了一瞬，张口解释：“我……我是你捡的那只狗妖。”
哪怕还有一丝一毫可以挽救的希望，他就会死死抓住，就像溺水的人，就是一根稻草飘过眼，也拼死抓住不放。
焦禾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林间传来一声粗哑的大笑：“哈哈哈，我竟然不知道堂堂蛇主什么时候成了狗妖。”
穿得雍容华贵的高大男子从林中走出，他眼神鹰钩一般，犀利非常。
焦禾被他扫过，便觉得原形都被看透。
待走近了，焦禾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瘦高的男子同他并行，男子浑身上下几乎与四周是一个颜色，存在感也低到近乎没有，林深时彻彻底底与周围融为一体。
墨衍看着他们，眼角眉梢都是冷意，他嗤笑了一声：“宋频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这种胆子不大野心不小的东西，想对付他也只敢偷偷摸摸设埋伏，拉上一堆人挡在自己身前的货色，宋频居然还没处理好。
听出墨衍的嘲讽，鹰主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恶狠狠朝地啐了一口，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墨衍：“你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话说完，他同身边的夜翎主对了个眼色。二妖迅疾如雷电般一同出手，四面八方涌上无数的妖军，天空之上，鹰与夜翎盘旋，直直俯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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