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玉竹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平日里不爱打扮,出门的时候也只用一点儿胭脂水粉。当然弘历也并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姑娘,富察玉竹这类自然美十分入他的心,就像一块美玉,天然去雕饰。
樱儿上妆的手艺很好,富察玉竹越是不爱装扮,樱儿越觉着自己该将手艺练的更好一些,这样即便她只给自家格格画上浅浅的妆,也能让格格漂漂亮亮的出门。
“我家格格怕不是全京城、全天下最漂亮的格格吧。”穿着黄色衫子的小丫头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另外那个穿绿色衫子的小丫头嘴稍微笨了些,只是说:“格格真好看。”
富察玉竹很了解自己屋儿里丫头们的性子,只微微一笑,看着镜子里面上了浓妆的美人儿,还是忍不住撅了噘嘴:“这妆也未免上得太浓了些,这样走出去岂不是要吓坏旁人。”她说着就要去洗脸。
樱儿忙拽住富察玉竹的手腕,笑说:“格格这样子真的很美,格格即便真的不喜欢,也让奴才们多瞧一会儿吧。”
想到要不了多久,她屋子里这几个小丫头就不能再跟在她身边,富察玉竹心里一酸,满足了樱儿的要求:“就依你,我过会儿再洗。”
七月十八当日,富察玉竹天不亮便起了床,樱儿照旧服侍她洗漱,宫里早已派了专人来为富察玉竹梳头、上妆。富察夫人站在一旁,眼睛里含着泪。
其时屋子外面还黑着,富察玉竹犹豫了一下,对正在给她梳头的嬷嬷说:“嬷嬷能否先带着她们出去用点儿点心,喝喝茶。”她们自然指的是这屋子里面除了她额娘之外的人。
老嬷嬷懂礼数,对着富察玉竹也很恭敬,福了福身,道:“那老奴就带着她们先出去,过会儿再来给格格梳头。”
一众人鱼贯而出,富察玉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对富察夫人说:“额娘还能再给女儿梳一次头么?”
富察夫人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笑着走到富察玉竹身后,拿起放在桌上的梳子,一边梳着,一边说:“额娘儿女双全,将来竹儿你也要像额娘一样,有孝顺的儿子,乖巧的女儿。”
富察玉竹轻轻点了下头:“往后女儿不在额娘身边,额娘要好好照顾自个儿。额娘腿不好,端午节的时候记得让他们多备一些艾草,入了冬便用艾草熬的水泡脚。额娘喜欢吃甜的、粘的,可这两样儿东西吃多了对身体没有好处,额娘尽量少用一些。”
听着富察玉竹的声声叮嘱,富察夫人微扬起头,勉强不让眼泪掉下来。
富察玉竹突然起身紧紧搂住自己的额娘,哭着道:“女儿舍不得,女儿不想进宫,不想离开额娘。”
富察夫人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富察玉竹的背脊,勉强笑着说:“额娘又何尝舍得你啊。可是竹儿要去做四阿哥的福晋了,这是富察一族莫大的荣光。更何况,额娘不可能永远陪在竹儿身边,四阿哥才是那个能陪着你一起走下去,不论酸甜苦辣都一起承担的人。”
富察玉竹窝在富察夫人怀里,感受着这个将她带到世上来的人的温暖。
富察夫人握住富察玉竹的肩膀,终于还是让她离开了自己的怀抱:“再哭下去,一双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今儿个晚上还怎么见四阿哥?”
富察玉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正色说:“女儿知道,一入宫中,往后能再见额娘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额娘就受女儿一拜,恕女儿日后不能在额娘膝下承欢。”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富察夫人坐到梨花木椅上。
富察夫人忍着泪受了富察玉竹行的大礼,而后将女儿扶了起来,笑着说:“额娘去请宫里的嬷嬷进来。你日后好好的,就是对额娘尽最大的孝了。”
富察玉竹郑而其重点了头,重新坐到镜子前面,脸上已不见悲伤神色。
四阿哥娶福晋,这在朝野内外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紫禁城中百花齐放,各宫各殿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景仁宫和乾西二所更是热闹非常。弘历身穿大红色喜服,先去给雍正和皇后请了安,而后又去给熹妃请了安。日前那些局促不安全部一扫而空,弘历现在只等着他福晋的花轿进门,共享云水之欢。
月上柳梢,乾西四所大摆宴席。
弘昼右手拎着酒壶,左臂搭在弘历肩上,已经有了些许醉意:“四哥,恭喜你啊,得偿所愿了。”
若在往日,弘历必定要拍掉弘昼的手臂,可今天弘历高兴,瞟了弘昼的胳膊一眼,道:“你也快了啊,咱们兄弟两个应该是同喜同喜。”
弘昼扬起头灌了一口酒,道:“今儿个五弟我替四哥挡酒,保证让四哥清清醒醒去见四嫂。”
弘历扯了扯嘴角,心想着,就你现在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还给爷挡酒?不被他们灌醉了就是好的。眼瞅着又一拨人朝自己走来,弘历给李玉递了个眼色,李玉上前扶起弘昼,道:“五爷,咱们去那边儿看看花儿。”
“看花儿好啊!”弘昼松开搭在弘历肩膀上的那只手,被李玉架着往一边儿去了。
弘历换上一抹官方的笑容,用兑了水的白酒添满酒杯。
富察玉竹身穿喜服端端正正坐在弘历平日睡的那张床上。她其实已经很累了,一大早就起床,宫里规矩又多,折腾了大半日才被喜娘搀扶着进了乾西二所。整整一日,她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有没有吃过东西。反正现在是没感觉到饿,却是因为饿的那股劲儿已经过去了。
新房的门被人推开了,穿着大红宫装的喜娘们每人手里都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最后进门的是意气风发的弘历。
他朝思梦想的福晋现在就坐在他自己的床上,他们已经行过大礼,她这一辈子再也跑不掉了。弘历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他走到站在最前面的喜娘面前,拿起托盘上的喜秤,而后坐到富察玉竹身边。
此时此刻,富察玉竹的心跳得也很快,她本就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弘历开口道:“玉竹,我要挑起你头上的喜帕了。”
富察玉竹轻轻点了下头。
大红的喜帕被弘历用喜秤缓缓掀开,今日的富察玉竹虽然上了浓妆,却依旧透着那种清丽脱俗的美。弘历将喜秤放回到喜娘手中的托盘上,左手紧紧握住富察玉竹的左手。
又一位喜娘跪在弘历和富察玉竹身前,笑说:“请四阿哥、四福晋用子孙波波。”
富察玉竹听到这个声音,抬起头来看着那喜娘,脱口就是:“樱儿?”
樱儿始终笑着。
弘历拿起一双筷子递给富察玉竹,他自己又拿起另外一双,道:“回头再跟你细说这件事,先吃点儿东西。”
富察玉竹点了下头,夹起一块子孙饽饽,咬了一小口,皱起眉道:“真生啊。”
樱儿即刻道:“祝四阿哥、四福晋早生贵子。”而后便起身退到一旁。
虽然富察玉竹早就知道这个过程,可她还是红了脸颊。
弘历和富察玉竹喝过交杯酒后,一众喜娘都退了出去,樱儿走在最后,给他们关上了房门。
弘历总算松了一口气,脱掉靴子,往床上一窜,道:“今儿个可真累。我知道大婚麻烦,可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富察玉竹笑道:“四阿哥若是都喊累,那玉竹该喊什么才合适?”
“往后只有你我在的时候,就别叫四阿哥了,叫四哥怎么样?”弘历笑嘻嘻地瞧着富察玉竹,右手握住她的左手,用力将她拽进怀里。
富察玉竹嗔怪地瞧了他一眼:“四阿哥总该许我卸了妆,换身衣服吧。这身衣服穿着不大舒坦。”
“说的有理。”弘历即刻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手。
进来的又是樱儿,弘历笑着吩咐:“伺候四福晋洗漱更衣。”
樱儿福了福身道:“是。”
富察玉竹满脸疑惑,可直到樱儿帮她散下长发,给她换好了睡袍,退出去后,弘历还没有开口说话。
“四阿哥。”富察玉竹坐到弘历身边,“是不是该说说樱儿的事儿了?”
“大喜的日子,我为什么要说旁人的事儿?”弘历摸着富察玉竹那头乌黑的长发,笑说,“原来你散着头发的样子这么好看。”
富察玉竹眼睑一垂:“四阿哥若是不肯直言相告,玉竹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弘历嬉皮笑脸的:“今晚本来就不该睡着啊。”
“四阿哥!”
眼瞅着旁人眼里温文尔雅的四福晋要生气,弘历自个儿解开喜服上的扣子,抱怨道:“往日里好歹还有个李玉伺候爷,现在李玉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进来……”他一边解扣子,一边瞧着富察玉竹。
富察玉竹当然知道弘历是什么意思,伸手去给弘历解喜服上的扣子。
弘历微低下头,看着富察玉竹长长的睫毛,道:“叫一声儿四哥,我就说给你听。”
“这不合规矩。”
“乾西二所里还有比爷更懂规矩的么?”弘历伸臂搂住富察玉竹的纤纤细腰,“在外人面前,规矩自然要守,可现在就只有你我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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