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来路不明的野孩子

小说:娇软小温柔 作者:年深不见
    “姑娘……”

    暮幻的书写被一声轻柔呼唤打断,她抬头正与端汤进屋的碧落目光对上。

    她有一大一小两个贴身丫鬟,小丫鬟想衣是家生子,娘亲是林眠音的陪嫁丫鬟,如今已成府里的掌事嬷嬷,想衣与暮幻年纪相仿,性子开朗伶俐,林眠音便让她伴在暮幻左右。

    大丫鬟碧落已年方十五,是林眠音在碧落山拜佛时从人牙子手里买下的,碧落知恩,行事又稳重谨慎,有她在身边照顾暮幻,林眠音倒是放心不少。

    碧落走近,瞧了一眼暮幻书案上的诗文,低声提醒:“姑娘,老爷和夫人正朝咱们院子过来呢。”

    一听爹爹暮恒之要来,暮幻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将案上的诗文藏进下方抽屉。

    说抄书是先生布置的功课,这种话哄哄想衣也就罢了,在她那精明的爹爹面前可绝对糊弄不过去。

    暮幻念书用功,有一半的原因是暮恒之的要求。

    暮恒之曾一度因为林眠音生下的不是儿子而愁眉不展,在外人眼中暮幻是知州大人的掌上明珠,可只有府里的人和暮幻自己知道,暮恒之对她实则十分冷淡,极少关心这个女儿,更说不上疼爱。

    唯独一点他十分看重,便是她的功课。或许是遗憾没能有个儿子,暮恒之在功课方面对暮幻的要求甚高。他很少来暮幻的院子,每次来必定会抽查她的功课,若告诉他今日有抄诗集十遍的功课,他说不定会以为是她受先生责罚了,他一生气,暮幻肯定少不了被罚跪。

    暮幻在暮恒之踏进书房的前一瞬,将诗文全部塞进了抽屉,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跳下来,展开一个局促的笑容。

    “爹,娘。”

    便见暮恒之冷着脸,背手走在前头,未见其人,先见其肚子。

    听林眠音说年他少时是个玉树临风、才貌双绝的俊逸书生,所以林眠音才会对他一见倾心。可是暮幻怎么也不能将这两个词与眼前这个身材发福、满脸刻薄的爹爹联想在一起,她唯独能想到的,只有非明哥哥长大后的模样。

    林眠音含笑跟在他身后,一见暮幻就亲昵地牵过她的小手。林眠音生得貌美,即便早已为人妻为人母,风韵犹存。暮幻便是承了她娘亲的好容貌。

    林眠音拉着暮幻到桌前坐下,笑盈盈地询问她今日在书院学得如何,功课可都做完了。暮幻一五一十地将今日所学讲给娘听,林眠音十分满意,拍着她的脸蛋儿夸她聪明。

    暮恒之冷哼了一声,“你还不知道你这女儿,尽是一些小聪明,又不是男儿身,无用,无用的!”

    暮幻努了努唇,低垂眉目。

    她素来知道爹爹恨自己不是男儿,可饶是如此,每每暮恒之对年幼的她流露出嫌恶之情时,她都惹不住失落。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先生也常常夸奖她,偏偏自己的爹爹从来都看不上她。

    林眠音握住女儿的手力道加重了一分,用眼神默默地安慰着她,心头也不禁升起无力之感。

    暮恒之出身贫苦,生父早逝,祖上子嗣单薄,到了他这一代只有他一个男丁。难得他入朝为官,也算熬出了头,一直盼着能有个儿子,可她的肚子不争气,在生下暮幻之后落下了病根,一直在没能怀上。

    不纳妾,是林家将女儿托付给暮恒之时对他的唯一要求,暮恒之对林家是有几分忌惮的,他俸禄不多,用于一些必要的官场打点应酬之后所剩无几,幸得林眠音将几个庄子铺子打理的不错,府中才过得充裕。

    暮恒之碍于情面,这些年后宅中只有林眠音一位正妻,再无别的庶妻庶子。

    暮恒之对母女俩黯淡的目光视若罔闻,斜了一眼暮幻,“去,将书本拿来,爹今日得空,考考你功课。”

    暮幻乖乖地往书案边走了几步,从想衣手里接过书本,不经意间瞧见窗外的老槐树上有人影闪过,树叶窸窣传来一阵声响。

    “什么声音?”暮恒之皱眉,作势要起身查看。

    暮幻当即转身将书本递到他手里,飞快答道:“是只野猫。” 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

    暮恒之狐疑不前,林眠音帮腔,“府里最近好像是来了几野猫,窜来窜去的,等明日我就遣人将它们驱赶了去。”

    暮恒之这才重新坐下,翻起手中书本开始考验女儿功课。

    暮幻悄悄松了一口气,待她将暮恒之的问题一一答完,外头天色已经全黑了。

    暮恒之将书本合上,不以为然地扔到一旁,“这次勉强算你过关,下次‘君子胡不慥慥尔’的‘慥’可不许再错!”

    暮幻悻悻地点头,躲进娘亲怀里,“是,女儿记下了。”

    林眠音这才想起自己让碧落熬了鸡汤,在桌上放久了都凉了。她笑道:“瞧你,问了这么久,幻儿还没用膳呢。”她又问暮幻,“饿了吧?娘让碧落去给你把鸡汤热一热再吃。”

    暮幻看着碧落手中端走的田七炖鸡,不由地扁起嘴来,鸡汤油腻,田七苦涩,她两样都不喜。林眠音总说她在长身体,田七炖鸡最是滋补,隔一段时间便让碧落为她做一次。

    好在她有别的办法,每次都偷偷将非明叫来,看着他半是嫌弃半是迁就地将整只鸡吃完。

    林眠音又交代了女儿几句,便在丈夫的催促下起身要离开,临近出门,暮恒之冷不防转身将暮幻侥幸的神情收入眼中。

    暮幻几乎就要以为他发现什么了,可他只是顿了顿,冷着脸道:“你得空多去安乐堂看看你祖母,爹爹近来公务繁忙,你娘亲要掌家又忙着铺子上的事,没什么时间去看她。你祖母疼你,你要多去她跟前敬孝才是,别一天到晚只顾着自己玩乐。”

    “爹爹放心,女儿会照顾好祖母的。”暮幻娇嗔道。

    暮恒之又开口,“还有,你日后给我离非明那小子远点,我听说他前几日在平安街又闯祸了。”

    暮幻小脸瞬时沉下去,抿着唇没接话。

    “听见没有?”暮恒之又问了一遍。

    暮幻向来顺从爹爹的意思,唯独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她一字一顿,“我不要。”

    “你!”

    暮恒之没想到女儿公然拒绝他,一时气急,抬手想打暮幻,暮幻闭着眼往后退了几步。

    林眠音将她护在身后,拦住丈夫抬起的手,“有话好好说,你打幻儿作甚?非明那孩子是调皮了些,但本性不坏。再说这两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情谊哪是说断就能断的呢?”

    暮恒之甩开妻子的手,“都是你把这两孩子惯成这样的,你看那非明,都成榕州出名的小恶霸了!我早就说别让幻儿和他走那么近,你非不听,没有爹的野孩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许你这么说非明哥哥!”暮幻顾不上是不是顶撞了爹爹,红着眼睛吼了出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老槐树,那里静悄悄的,她更是难过了。

    “本来就是来路不明怎么还不许我说?你们娘俩尽知道维护他!你瞧他都做了些什么事!”

    “恒之!”饶是林眠音脾气再好此刻也听不下去了,“非明是念离的孩子,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来路不明?”

    暮恒之反驳她,“那你说,他父亲是谁?若不是方念离当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会尚未成亲就有孩子?又为何来到榕州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孩子生父?”

    “我……”林眠音语塞。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非明并不是世人口中身世不明的野孩子,他的亲生父亲身份尊贵,绝对不是那些市井百姓和暮恒之这样的人可以恶语中伤的。

    她知道自己每次为方念离母子的辩驳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奈何她答应过好友,会对非明的身世保密,连自己的丈夫也不能说。

    暮幻早已在爹娘的争论中泪流满面,她不想到听这些话,更不想暮恒之此刻在这里说出那些重伤非明的话。

    她鼓足勇气推了暮恒之一把,“你不喜欢非明哥哥,你是个坏爹爹,你走!”

    暮恒之愣了一瞬,盯着暮幻的眸子中有怒火在燃烧,暮幻以为自己一定逃不过一顿毒打了,可暮恒之只是愤恨地拂袖离去。

    林眠音蹲下身擦拭女儿脸上的泪痕,声音中透着苦涩,“幻儿乖,不哭了,莫要和你爹爹置气,娘会好好劝他的。一会儿乖乖吃饭,娘先走了。”

    说罢,她摇手招来在一旁怔住的想衣,吩咐想衣好生照顾暮幻,自己追随暮恒之的身影离去。

    想衣扶暮幻到桌前坐下,又找来帕子为她擦脸,暮幻从小就爱哭,这一流泪更是怎么都止不住。

    窗外传来响动,一双做工细致却沾了些泥土的马靴落在窗沿上,少年拂去肩上挂着的几片树叶,然后整个人跳了进来,站在离暮幻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抱胸懒洋洋地打量着她。

    “小哭包,这么大了还天天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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