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求娶

    当日午前,宫韶华正在佛堂诵经,惊闻玹铮闯祸被抓,慌乱之下将佛珠扯断。

    他自知没本事前往重明卫救人,只得硬着头皮去求承珺煜。

    东宫依旧红墙黄瓦,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威势,然节同时异,物是人非,他望着沿途景致,五味杂陈,不知不觉模糊了两眼。

    孟晴亲自来迎他,见他双眸红肿,泪痕未干,便劝慰道:“俪郡王已被接至东宫,仅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

    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满面愧色,“那孩子惯会胡闹,给太女添麻烦了,劳总管把她交给我,我回去定严加管束。”

    “不急,您还是先随奴才前往明德殿吧。”

    他猛然一窒,随即惶恐欠身,“太女政务繁忙,我、我岂敢叨扰!”

    “这怎么算叨扰呢?实不相瞒,太女召见您,是有些关于俪郡王的话要亲口对您讲。”

    他原本低垂着头,闻言迅速抬眸,“不知太女要如何处置俪郡王?”

    孟晴见他神情紧张,忙温言安抚,“您别怕,太女深知俪郡王这些年的遭遇,既心疼又愧疚,不会难为她的,太女还说如今奸邪伏诛,四海平定,不仅不会再叫她受委屈,还会好好补偿她呢!”

    他很清楚这是承珺煜在借孟晴向自己示好,心知一味推脱也不是办法,于是端然道:“承蒙太女恩典,烦请总管领我前去拜谢。”

    “好说!”孟晴喜不自胜,热络地为他引路,“细算起来,奴才已整整九年没见过您,听说您饱经苦楚,唉,都怪造化弄人......”

    他唏嘘,“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这话正中孟晴下怀,“是啊,人活着就得向前看,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他如何不懂孟晴话里的隐义,敷衍地笑着,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承珺煜当年就未对自己死过心,以今时今日之地位,恐更加不会。

    行至明德殿外,听见承珺煜高声嗤笑,“蒙大都督,你好歹也身经百战,怎会被个孩子揍了?”

    蒙远捂着眼角的淤青忿忿难平,“臣对俪郡王好言相劝,但她非但不听,反蛮横无理动手伤人,臣、臣也是一时不备。”

    “你都对她说了什么?”

    “臣、臣告诉她罪奴中并无宁沐阳,请她速速离去。”

    “还有呢?”

    她闷头支吾,“没、没有了。”

    承珺煜拧紧双眉,猛拍桌案嗔斥,“你竟敢欺骗本宫!本宫问你,你是否对俪郡王说宁沐阳发配边疆后会被充作色.奴、日夜伺候兵卒?”

    她心里咯噔一声,暗咬银牙,想否认却不敢,只得狡辩,“当时俪郡王逼问宁沐阳的下落,臣也只好实话实说。”

    “好个实话实说!”承珺煜勃然大怒,“分明是你恼恨俪郡王众目睽睽打伤校尉,自觉颜面无光,但又忌惮她身份,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复,所以才故意拿话激她。”

    “臣发誓,臣对俪郡王并无丝毫不敬!”

    “一派胡言!你抓她进重明卫,并打伤她,分明就是目无宗室!”

    “臣、臣冤枉!”面对承珺煜熊然的怒火,她只觉百口莫辩,“俪郡王众目睽睽阻扰重明卫办差,并殴伤多人,臣不得已才将她带回衙门,但绝对没伤她!”

    “哼,你身为重明卫指挥史,哪用得着亲自动手?”

    “不不不,非但臣没动手,重明卫上下也没人敢碰她半根汗毛!”

    “你若没叫人打她,那她身上的伤哪儿来的?难道还是她自己打伤自己?”承珺煜恼她抵赖,雷霆震怒,“伤及宗室轻则罢官、重则处死,若再不认罪,本宫就要了你的脑袋!”

    “太女!”尽管万般憋屈,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叩首哀求,“臣、臣知罪!望太女饶恕!”

    承珺煜看她不情不愿,凛凛瞪视道:“休怪本宫偏私,争端虽系俪郡王挑起,但她姓承,是本宫的女儿,你打她,就是在打本宫的脸!”

    这话自殿内朗朗传出,令宫韶华身形一颤,承珺煜先前从未在任何场合认可玹铮的身份,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吗?

    心乱如麻之际,蒙远已吓得冷汗直流,磕头如捣蒜,“臣、臣万死,臣对太女忠心耿耿,绝、绝无藐视与冒犯之意!”

    承珺煜因还要继续用她,听着那头颅撞地的咚咚声,面色渐缓,“行了,今日的确是俪郡王莽撞,你也委屈了,这样,让她改日登门致歉。”

    她受宠若惊,“臣不敢!臣冒犯了俪王主,该给她赔礼。”

    承珺煜满意地抬手,“这才是身为人臣之本,起来吧。”

    她强压恨意,反做出谄媚嘴脸,“都说英雌出少年,俪王主年纪轻轻,武功就已出类拔萃,将来必能保国安.邦,成为国之栋梁。”

    承珺煜颇有几分得意,“她的功夫乃高人传授,那些校尉又岂是她的对手!”

    她满面赔笑,“臣跟俪王主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少不得要多多亲近。”说完眼珠转了转,又计上心来,“太女,是否看在俪王主面上,派人将那宁沐阳追回?”

    承珺煜敛眉沉吟,“依你之见呢?”

    她揣摩着承珺煜的心思,迟疑道:“俪王主想收个罪奴,本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不过您没瞅见她当街的样子,因找不到那宁沐阳跟疯了似的,还口口声声替其喊冤抱屈。按说宁汝桦乃叛党头目,是俪王主的对头,她本不该偏袒宁家后嗣,然不知出于何故,闹得天翻地覆,令人匪夷所思。”

    话音未落,宫韶华大步流星冲进殿中,撩袍跪地,“太女容禀,俪郡王在东宫为奴之时,宁家嫡子宁沐阳出于善心时常接济,宁家被抄后,俪郡王便想将他买进王府,以报当年餐饭之恩。”

    她听完这话,做出恍然之态,“想不到俪王主小小年纪就如此重情重义,臣着实钦佩,不过宁沐阳毕竟乃逆党余孽,臣以为俪王主身为宗室皇女,应谨言慎行,顾大局而断私情,否则会招惹不必要的闲言闲语。”

    承珺煜深以为然,“言之有理,不必赦回那宁沐阳,就让他在边关为奴,好好替宁家赎罪。”言罢又走到宫韶华跟前亲手相搀,“地上凉,华儿起来讲话。”

    宫韶华被这般亲昵的称呼弄得面皮滚烫,挣了两挣,再度伏首,“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俪郡王触犯国法,胆大妄为,皆因罪侍管教无方,罪侍不敢求太女宽恕,只求替她承担所有罪责。”

    “诶,这不能怪你。归根结底是本宫的错,本宫没尽到身为人母之责,没能照料好你们父女。”承珺煜满是愧疚地拉起宫韶华,抓住那双魂牵梦萦的柔荑来回摩挲。

    宫韶华极不自在,然又不敢发作,费了好大劲儿才抽回手,转而对蒙远赔不是,“大都督,俪郡王年幼无状,冒犯之处,还望多多担待。”

    蒙远人精儿似的,哪敢当着承珺煜的面甩脸色,忙不迭还礼,“误会而已,大官人不必介怀。”

    承珺煜斜眼瞟蒙远,“既是误会,市井中就不许传出任何诋毁俪郡王的言辞。”

    蒙远暗自腹诽,面上却连连称是,“您放心,有臣在,定确保俪王主声名无损。另外,臣回去定严厉彻查,将打伤俪王主之人送交东宫严惩。”

    “不必了,你自己看着处置。”承珺煜的心思早落在宫韶华身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重明卫事务繁杂,回去吧。”

    “是,臣告退。”蒙远看似恭敬地退出大殿,实则将怨恨记在了心底。

    宫韶华旋身拜倒,“多谢太女宽恕俪郡王!”

    “瞧你说的,自家孩子,这谢字从何说起?”见殿内并无旁人,承珺煜恨不得立即将他搂进怀中,然打量他畏怯、疏远之色,又告诫自己莫要心急,“大晌午的,华儿还没用膳吧?正好本宫也饿了,咱们不妨小酌几杯。”

    他见承珺煜又来拉自己,侧身避开,仪态愈发恭谨,“女男有别,未免瓜田李下之嫌,罪侍不敢与太女同席,这就领俪郡王回府闭门思过。”

    “诶,本宫乃俪郡王生母,你是她生父,共同商讨她教养之事,谁敢乱嚼舌头!再说,咱们多年未见,本宫有好多肺腑之言,华儿就不想听听?”

    承珺煜起初的口气不容置喙,随后又变得温柔亲昵,令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少倾酒宴摆下,他被强按入席,如坐针毡。

    承珺煜热切地倾诉衷肠,“华儿,本宫这些年无论身处何等境地,都时刻牵挂着你和孩子,现在好了,咱们总算阖家团圆,来,这杯酒权当本宫敬你,感谢你多年来忍辱负重、不辞辛劳地抚养玹铮!”说完将斟满琼浆的玉杯递给他。

    他没接,反低垂螓首,刻意避开承珺煜的灼灼目光,“太女言重了,罪侍当不起。”

    承珺煜碰了个软钉子,撂了杯盏,讪讪找台阶下,“是本宫思虑不周,不该让你空腹饮酒。”说完给他夹了箸清炖蟹粉狮子头,“这菜益气养血、健脾开胃,最适合你补身,快趁热尝尝。”见他依旧不动,又夹了箸清蒸鲥鱼,“这是杭州知府八百里加急敬献的,运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十分鲜美,你定会喜欢。”

    “太女......”望着面前堆得冒尖儿的百花不露地粉彩碗,他轻声婉拒,“罪侍近来虔心礼佛,不沾荤腥。”

    承珺煜再度尴尬地笑起来,“瞧瞧,本宫光顾着高兴,竟忘了这茬儿。来人,统统撤掉,换素席来!”

    “不必了,罪侍没胃口,太女既要商讨俪郡王教养事宜,还望明言。”

    承珺煜望着他疏冷的神情,心里很不是滋味,然知他郁结难解,又不便逼得太紧,于是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本宫觉得玹铮虽性情鲁莽,但心地善良,又重情义,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本宫打算好好教导栽培,打明儿起,就送她进崇文馆读书。”

    崇文馆又名崇贤馆,藏书万卷,乃皇女、宗亲及三品以上朝臣嫡女读书之所。

    承珺煜想到时隔九年,终于能略尽身为母亲的责任,满面欣慰,“崇文馆就位于东宫,日后本宫只要得闲,便可亲自辅导她课业,未免她舟车劳顿,本宫会命人将东偏殿收拾出来给她做书房。还有,听说她也喜好丹青,本宫会请全天下最好的画师来传授她技艺。”

    他见承珺煜滔滔不绝,面色踌躇,“她何德何能?恐难以承受太女的厚爱。”

    “她是本宫的女儿,怎么就承受不起?再说,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她能得崇文馆那些当世大儒教诲,将来必成大器。”

    “可、可她生性顽劣,哪受得了那等严格约束,再说她是藩王,理应前往封地,不可久留凤都。”

    承珺煜满不在乎,“就藩之事你无须操心,其一,她尚未元服,其二,本宫会赐她块富庶之地,但她不必去就藩,等本宫登基,就封她做亲王,为她建座全景齊最大最富丽的亲王府邸,供她久居凤都之用。”

    他惊惶不已,“这、这不合祖制,会招惹非议。”

    “放心吧,规矩既是人定的,就可以改。总之,本宫会将她留在京城,时刻与你作伴,绝不叫你们父女分离。”

    他听罢此言,愈加笃定了先前的猜测,明明心慌得很,却仍强做镇定,“太女...太女说笑了,罪侍身为俪郡王生父,理应随她就藩,哪有与她分离之理?”

    承珺煜见话都讲到这份上,索性直言不讳,“华儿,当年本宫对你一见钟情,是承珺烨横刀夺爱,生生拆散了我们,本宫当时就发誓,定要把你从她手中夺回来,让你能够名正言顺地留在本宫身边。这些年,你与玹铮因本宫受尽苦楚,本宫对不起你们,无时无刻都想要补偿!本宫已给了玹铮爵位,又如何能亏欠你?本宫打算迎娶你,虽不能给你正君之位,但本宫发誓,会真心疼你、爱你,让你余生有靠,你、你可愿与本宫凤凰于飞,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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