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敌友难辨

    林允心打量林初心低三下四的模样,本想一口回绝,然心念微动,瞬间改了主意,“你真想去?”

    他迫不及待地点头,“好弟弟,常听人说俪王府是凤都最气派的府邸,我想去见见世面。”

    林允心并未揭穿他的谎言,而是端起鸡汤,故意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他眼巴巴望着林允心,百爪挠心似的,却不敢催。

    直到汤见了底,林允心才拿正眼瞅他,“你去也好,哥哥如今在长信殿伺候,说不定你能见到俪王主,给她磕头谢恩。”

    此言正中他下怀,他两眼放光,满面堆笑,“要不咱们是亲兄弟,竟想一块儿去了。俪王主赦我出诫奴院,还准我留在福园,真是莫大的恩典,我感激不尽,日夜盼着报答她呢!”

    林允心瞅他那副谄媚嘴脸,恶心得想吐,面上却道:“是该好好报答!”说完便领他去找福全。

    福全自然乐得做顺水人情,只是叮嘱道:“王府规矩重,千万得留神,别行差踏错。”

    他满应满许,又拉着林允心问东问西。

    林允心难得和颜悦色,“你不用怕,长信殿的掌事们都很和善,特别是那位碧色哥哥。”

    福全闻言一滞,但瞬间便恢复如常,权当聋子耳朵。

    林允心望着林初心欢喜的背影暗道:别以为你那点儿龌龊心思我不晓得,今天就教你个乖,彻底让你死心!

    晌午时分,罗敷做了几样拿手菜端进林允心房里。

    林允心很喜欢这位温柔似水的小姨夫,用罢饭便与他闲唠家常。

    他从林老太爷说到林芝月,从裘惠说到林允心生父,最后不胜唏嘘道:“林家如今没剩几个,我只盼你们三兄弟相互扶持。我知初心先前犯了大错,可他毕竟是你二哥,当年在诫奴院时,他再怕再苦,也始终抱着你没撒过手,得了碗米糊,自己舍不得吃,却喂你喝。”

    林允心听得呆了,“真的?”

    “骗你做什么?有些是我亲眼所见,有些是听姐夫说的。”他口中的姐夫正是裘惠。

    林允心待他走后枯坐床榻出神,林府的人他其实根本没有印象,但罗敷的话还是令他酸楚,再有,回想起与林初心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原本盼着林初心丢丑,可现在不免又后悔且担忧起来。

    约莫个把时辰后,他正坐立难安,忽听院子里传来嘈杂之音,跑出去一看,登时有些傻眼。

    只见林初心双臀间满是触目惊心的血污,披头散发,昏迷不醒,被人用长条春凳抬进偏房。

    他手脚发凉,太阳穴砰砰直跳,瞧林绛心站在福全身边抹泪,忙奔过去问,“哥,怎么回事?”

    林绛心红着眼眶,哽咽得讲不出话。

    福全先吩咐侍从去请大夫,然后别有深意地望向他,“林二公子打翻了王主补品,被颜掌事下令杖责。”

    他听说与碧色有关,登时更加局促。好在经大夫诊断,林初心并未伤到筋骨,饶是如此,没十天半月也别想下床。

    林绛心请罗敷代为照看,扭头将他喊进卧寝,悲伤中含着薄怒,“跪下!”

    他满是汗渍的双手来回蹭着衣袍,怯生生喊道:“哥......”

    林绛心疾言厉色,“跪下!”

    他明白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无可奈何双膝跪倒,咬着嘴唇,“哥,您别生气,我知错了......”

    “错哪儿了?”

    “我、我不该骗林初心。”自打教坊司那件事后,他就再没喊过一句二哥,都只唤林初心名姓。

    林绛心既生气又难过,用力戳他额头,泪水再度决堤,“你呀,可把你二哥坑苦了!”

    原来林初心在长信殿外遇见碧色,自作聪明上前讨好,却不料竟惹祸上身。林绛心当时在暖阁内伺候玹铮笔墨,听外面有动静,还以为是哪个毛躁的小幺,等得知林初心被捆去刑堂挨打,为时已晚。

    “你明知颜掌事处处刁难,却故意诓骗初心,倘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对得起林家列祖列宗?又如何对得起自个儿的良心?”

    “我、我没想那么多......”他垂头扯着腰带穗子,“我也不是故意要害他,只是想给他个教训,省得他不知足,整天削尖脑袋想往王府里钻。”

    说完又把林初心的原话复述了一遍,“您听听,什么叫日夜盼着报答王主,分明就是心怀不轨,想借您去攀高枝儿。”

    林绛心摇头,“你这话就冤枉他了,他今儿去送衣裳,并无半分轻浮举止。”

    “可、可他干吗要抢着去给颜碧色献殷勤?”

    “你还说,还不都因为你......”

    他望着林绛心婆娑的泪眼,又想起林初心被打的惨状,愧疚最终占据上风,“我、我会跟他道歉,保证下回再不骗他。”

    林绛心哀叹,“没下回了,王主说,日后不准他再进王府。”

    他先是一愣,随即五味杂陈。说实话,他是真想绝了林初心的奢念,可心愿达成,却又高兴不起来。

    林绛心瞅着他怏怏之态,伸手将他搀起,婉言劝道:“我清楚你是为我好,也想煞煞初心的性子,可咱们到底是手足弟兄,又哪有隔夜仇呢?”

    有句话他不吐不快,“哥,您老实说,真的不怪二、二哥吗?”

    “怎么不怪?”林绛心想起林初心当日所作所为,无比唏嘘,“我全心全意待他,可他却自私凉薄,不顾手足之情。我恼过他,恨过他,可他再不好,却仍是林家的根苗,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背弃当年对你们生父的承诺......”

    “哥!”林允心清楚林绛心是重信守诺之人,认错的态度诚恳了几分,“对不起,今日之事都怪我。”

    “不,也怪我,我当时真该出殿看看,现在想来,希望初心不要埋怨我才好。”

    偏房内,林初心趴在榻上,忍痛向罗敷哭诉,“我、我真是好心,谁成想颜掌事听了我的名姓,连盘子带碗砸在我身上,还污蔑是我撞翻了王主的补品,命人把我捆去刑堂打板子。”

    罗敷既心疼又愤怒,“他怎敢那般明目张胆的陷害你?你也是,干吗不求你哥做主?”

    “我哥在暖阁里伺候王主,我进不去。”

    “傻孩子,进不去可以喊呀!”

    “我倒想,可被堵了嘴,喊不出来。”

    罗敷见他越哭越凶,无比怜惜,忙不迭温言宽慰,“小姨夫知你受委屈了,可事已至此,想开些吧。依我说,王府有什么好,没得受人欺.凌,以后咱就待在福园哪儿都不去。”

    他嗯了声,将头枕在罗敷腿上,看似委曲求全,实则却恨意滔天。

    林允心,林绛心,你们一个骗我,一个见死不救,合着伙儿欺负我,不就是怕我得王主青眼,分薄你们的恩宠吗?

    既然你俩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别给我逮到机会,今日之痛,来日定让你等百倍千倍奉还!

    掌灯后,夜隐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面若寒霜,“敢问顾公子有何赐教?”

    阿玖听着那声咬牙切齿的顾公子,不慌不忙地裣衽施礼,随后笑盈盈奉上方锦盒,“我今儿是特意来物归原主的。”

    “物归原主?”夜隐打开锦盒,见里头竟是玹铮亲手雕的木兔子,不由嗤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会如此好心?”

    他不请自坐,捧起夜隐吃剩的半盏残茶,轻轻呷了口道:“我将此心向师弟,还望师弟莫嫌弃。”

    夜隐揶揄地弯起唇角,“你喊我什么,我没听错吧?”

    他站起深深作揖,“先前我也是迫不得已,冒犯之处,还望师弟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夜隐撇嘴,“少来这套,我要是就不原谅你呢?”

    他一乐,“那我就只能负荆请罪,任凭处置。”

    夜隐冷眼睨着他,“你就不怕我把这话告诉铮姐姐?”

    “县君大可试试,但王主未必会信。”他笑得云淡风轻,瞟了眼紧闭的房门,“此刻只有咱俩,没必要藏着掖着,可若当王主的面,我就只能跪求您高抬贵手,没法子,我也得活命对吧?”

    夜隐被他那无赖样子气得够呛,刚端起茶杯,却立马想到这茶已被他喝过,于是气哼哼撂下,“说,你到底想干吗?”

    他笑得如沐春风,“四叔说请我去毅平伯府做客,我想唐茹弟弟肯定很希望县君同去,便来邀您,不知您意下如何?”

    夜隐狐疑地打量了他两眼,冷嗤道:“别以为连番示好,我就会放过你,总有一天,我会扒掉你这身狐狸皮......”

    他不仅毫无畏惧,反信誓旦旦,“放心,只要师傅大仇得报,无需师弟动手,我甘愿以死谢罪。”

    正说着,耳畔传来清晰的叩门声,“县君,可人来取度世丹。”

    “叫他进来。”夜隐开箱找药之际,庄可人低眉顺眼地盈盈而入,才要施礼,却意外地瞅见阿玖那似笑非笑的脸,顿时一怔。

    虽然他恢复迅速,可那丝稍纵即逝的慌乱还是没能逃过阿玖犀利的眼睛。

    夜隐将瓷瓶递给他,“二十天后,叫你家公子来找我复诊。”

    “是。”他满面陪笑,将个小酒坛放在桌上,“我家公子说了,多谢县君的关照,这‘灵露饮’望您笑纳。”

    夜隐很是高兴,命衣锦送他出门。

    他施礼告退,从始至终都在刻意躲避阿玖的目光。阿玖留意到他抓握瓷瓶的手特别紧,心中便有了计较。

    翌日深夜,蒙面女子悄无声息地潜入栖云轩,接过阿玖奉上的度世丹端详了半晌,又放在鼻下闻了闻,“你为何怀疑这药被下毒?”

    “因为弟子能确定阴无忌与枯叶针对小渊有阴谋,而枯叶见到弟子时神情慌乱,举止紧张,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蒙面女子负手沉吟,“你以前就说过,阴无忌擅长使毒,付恩宜控制手下的绞髓丹就是他配置的。”

    “不错,他为人阴毒狡诈,诡计多端,枯叶此番进府便是受他指派。弟子觉得,枯叶费尽心机潜伏在杨沐身边,绝不可能只是为挑起苏珂与卓念音的争斗。”

    蒙面女子来回踱步,“你的推测不无道理,但还有待验证,莫非隐月阁是想给顾渊定个下毒的罪名,将他彻底从俪王身边赶走?”说完又追问,“杨沐可有什么中毒的症状?”

    阿玖摇头,且面带疑惑,“这点很蹊跷,弟子瞧杨沐并不像中毒,反而容光焕发,美貌更胜从前。”

    “你说什么?”蒙面女子脚步一滞,心念陡转,瞬间冒出个大胆的设想,“你说杨沐变得比之前美艳?”

    见阿玖颔首,她迅速走到案前,捏起那丸丹药,眸中原有的迷惑渐渐消散,露出月光般皎洁的寒芒,“有意思,真太有意思了!”

    几天后,凤都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有名男子向蒙面女子禀奏,“尊主,属下已查清,那药丸被下了情毒。”

    “情毒?”蒙面女子嗤嗤笑起来,“果不出本尊所料,阴无忌是想让承玹铮步承珺烨当年的后尘!”

    男子凝神思索,“属下以为,隐月阁并非想害死俪王,而是为了加以控制。据属下推算,杨沐服药数月,中毒已深,处子圆房时会涌出大量精.血,俪王防不胜防,必定中毒。即便一次不中,俪王只要与杨沐行房,便无可幸免,到时为了解药,就得受制于付恩宜与阴无忌那对奸,妇.淫.夫。”

    蒙面女子笑声冷冽,“如此说来,本尊还真是小瞧了隐月阁的手段,多亏阿玖机敏,否则被她们得逞,岂不坏了本尊的大计!”

    男子则另有看法,“俪王桀骜,难以控制,隐月阁的法子虽卑劣,却有效,并非不能被尊主所用。”

    蒙面女子挑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听女子语气不悦,忙谦卑躬身,“属下以为,与其事先提醒俪王,不如等她中毒之后,以解药作为要挟或者谈判的条件。”

    蒙面女子向他逼近,“你有把握配出解药?”

    他流露出狂傲之色,“属下身为毒经传人,阴无忌能做到的,属下没理由做不到!”

    蒙面女子托起他下巴,修长的指甲摩挲着他姣好的玉面,“那本尊就等你的好消息,可千万别让本尊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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