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抗婚(2018修订版)

    卓念音在前往领旨的路上忐忑不已,“墨诗,该不会皇贵君罚了我爹还余怒未消,打算接茬儿惩治我吧?”

    墨诗得安氏耳提面命,不敢告诉他实情,只好支吾道:“奴、奴才也不清楚,反、反正天塌下来,有大人和大老爷顶着呢。”

    他撇嘴,“我爹是没的说,可我娘就不好讲了,你也瞧见她昨儿多狠心。”话音未落,被颠痛了屁股,忍不住直哎呦,凛眸嗔骂抬春凳的小幺,“轻点儿,笨手笨脚的,想疼死我啊!”说完又觉不吉利,赶紧呸,“不能说死字,都怪俪王,吃饱了撑的告我刁状,气得我昏了头。”

    墨诗见他满腹怨怼,忙柔声哄劝,“这些话您可不能当着外人讲,否则传进宫去会惹大麻烦的。”随后催促小幺,“快走,别让中使久等。”

    当他被抬到正堂门外时,堂内已乌泱泱跪满了人。

    他东瞅瞅、西瞅瞅,见卓之杭不在,胆子顿时壮了起来。

    内侍已闻知他挨打,因此对他一瘸一拐的模样只做睁眼儿瞎。

    安氏待他跪在身侧,低声告诫,“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只能磕头,再敢惹祸,别说是你娘,我也断不饶你!”

    他斜了安氏一眼,没敢吱声儿,心里却腹诽不停。

    少倾,就听内侍高声诵读,“天地定位,阴阳相成,人道贯之,以纲大伦。咨尔卓氏念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赋燕婉之仪,秉柔明之德,宜配宗室,是用命立为俪亲王侧君,钦此。”

    “你、你说什么!”内侍的话音未落,他已难以置信地抬起脸,“是、是不是念错了?”

    内侍让他问得含糊,仔细查看后信誓旦旦,“绝对没错,陛下赐卓六公子您为俪亲王侧君,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

    他仿佛五雷轰顶,身子打晃,脑仁儿嗡嗡作响,“哪、哪个俪亲王?”

    内侍乐道:“咱景齊还有几个俪亲王?”说完将圣旨交给卓老太爷,“赐婚可是莫大荣耀,赶紧谢恩吧。”

    卓老太爷连连称是,正要率领众人叩拜,却听他叫嚷,“等等!”

    “等什么等!接旨谢恩乃是规矩,岂容你放肆!”安氏唯恐他继续胡闹,厉声呵斥后按住他脖子就磕头。

    他使劲儿挣扎,然到底有伤,并非安氏对手,被压伏于地,龇牙咧嘴的喊,“爹、爹你放开我!”

    安氏哪敢松手,且生怕他冒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直接捂了他嘴巴。

    不多时,三呼万岁已毕。

    安氏给卓老太爷递眼色。

    卓老太爷心领神会,亲自送内侍出门,边走还边说:“承蒙皇恩浩荡,六郎这是欢喜得糊涂了,还望中使不要见笑。”

    内侍接过栗氏塞来的元宝,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附和,“俪王殿下身份贵重,文武双全,卓六公子得此妻主,自然欢喜不尽。”

    栗氏陪着笑脸,“既如此,烦请中使交旨时替六郎、替卓家多多美言。”

    “好说好说。”内侍满口应承,告辞而去。

    半个时辰后,卓之杭匆匆忙忙赶回府,直奔卓念音的住处醉倚轩。

    才走到门口,就见只引枕嗖的飞了出来,好悬砸在身上,紧接着又听见咣当当、哗啦啦的声响,探头一瞅,原来凳子翻了,花瓶碎了,满地狼藉。

    卓念音披头散发,趴在榻上泣不成声,“爹,我不要嫁给俪王,不要!”说完又可怜兮兮地拉扯安氏衣袖,“爹,从小到大您最疼我,您帮帮我!”

    安氏重重叹了口气,“不是爹不帮你,圣旨已下,还能有什么法子?”见他啪嗒啪嗒掉眼泪,心疼地替他擦拭,“好孩子,你听爹说,俪王位高权重,深得帝宠,多少闺秀趋之若鹜,你嫁给她不会吃亏的。”

    “哼,她再好我也不稀罕,反正谁爱嫁谁嫁,我绝不嫁她!”

    “小祖宗,你以为她是什么人都能嫁的?若非陛下念你娘当年的功劳,咱家还求不来这等恩典呢。”

    他闻言似狠狠挨了记闷棍,“啥?这、这赐婚是我娘求的?”

    安氏见说漏了嘴,索性也不再隐瞒,“你娘也是为你好。”

    “才不是呢!她明知我喜欢的人是鏡姐姐,明知俪王与鏡姐姐水火不容,却为我求来这样的赐婚,分明是陷我于不义,硬生生把我往火坑里推!”

    “你这叫什么话?”安氏被他吼得太阳穴直蹦,用力揉了几下才道:“你娘打小儿就疼你,无时无刻不为你筹谋,你可不能这般没良心。你口口声声喜欢承玹鏡,可你别忘了她娘是怎么死的,她又是怎么从皇太孙女变成如今的康郡王的?她跟咱家结了死仇,你娘还怎能把你许配给她?况且她绰号朝露郡王,有今朝没明日的,先不说你若跟了她注定成天担惊受怕,她康郡王府穷困潦倒,又如何养活你?你再瞧瞧俪王府,放眼凤都,除皇宫和东宫,哪门哪户比得上?俪王眼下又无正君,你嫁过去,整个王府以你为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难道不比嫁给承玹鏡受苦遭罪强吗?”

    他红着眼瞪着安氏,“爹,我嫁的是人,不是银子!”

    “傻孩子,贫贱夫妻百事哀,正所谓门当户对,你娘千挑万选替你选了俪王,就是希望你终身有靠,吃穿不愁,平平稳稳......”

    “可、可我讨厌俪王,我喜欢的人是鏡姐姐,就算鏡姐姐无权无势,我也不嫌弃。我宁愿跟着她吃糠咽菜,也不想去俪王府锦衣玉食。”他讲完又拿安氏作比,“爹您当初嫁给娘的时候,娘不也家世贫寒?听说有权门贵女要娶您做侧夫,被您断然回绝,您当初敢作敢为,怎么如今却要我逆来顺受?”

    “那、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不该不懂我的心啊!”

    “我懂,我当然懂,但相比之下,俪王才是你的良配。”

    “什么良配!我与她自小便有嫌弃,两看相厌,她能乐意娶我才怪。”

    安氏拉住他的手,指天誓日,“这点你无需担忧,你娘已见过俪王,她保证既往不咎。”

    “这么说她早就知道赐婚的事?”他直眉瞪眼瞅着安氏,如梦方醒,“我就说嘛,承玹铮睚眦必报,被我顶撞,定不会善罢甘休。”

    安氏见他误会,连忙解释,“音儿,请旨是你娘的意思,与俪王无关。”

    “怎会无关?娘素来疼我,爹您更是对我千依百顺,若非遭受胁迫,怎会枉顾我的心意请陛下赐婚!”

    “音儿,你听我说。”

    “不用再说了,这些年俪王没少欺负鏡姐姐,如今逼迫娘、逼迫卓家,定是想借婚事报复鏡姐姐。”想到承玹鏡至今还被重明卫困在府内,他情绪愈发激动,“我与鏡姐姐青梅竹马,情深义厚,她承玹铮凭什么生生拆散我们!既这般仗势欺人,巧取豪夺,我宁死也不如她的意!”

    言罢扭头就朝花梨木架子床的围栏撞去。

    安氏大惊失色,手疾眼快拽住他,“音儿,你这是想要爹的命吗?”

    话音未落,卓之杭已大步流星冲了过来,揪住他衣领,啪啪就是两巴掌。

    他捂着高高肿起的面颊,委屈地望着卓之杭,“娘,您干吗打我?”

    “你还有脸问!”卓之杭瞋目切齿,恨铁不成钢地点指着他,“不孝的孽障,你抗旨不遵,寻死觅活,是想让我和你爹、还有整个卓家都给你陪葬吗?”

    他望着卓之杭恼怒的神情,面容绷得紧紧的,声音透着坚决,“娘,我答应过鏡姐姐要嫁给她,便不能背信弃义,既然你们都不肯帮我,我唯有以死明志!”

    “你以为死了就不用嫁了?”卓之杭甩开劝阻的安氏,盯着他决绝地说道:“既是圣旨赐婚,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收起你那些痴心妄想,便是死了,我也会把你的牌位送到俪王府去!”

    卓府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玹铮正在喝苏珂熬的响螺花胶乌鸡汤,顺便翻看重明卫的谍报。

    案头水仙亭亭玉立,芳香扑鼻。

    玹铮执朱笔圈圈点点,当看到关于卓念音的奏报,眉头微蹙,“来人,请风佥事即刻过来。”

    两炷香后,风七七穿着月白滚金线的飞龙鱼服走进暖阁,“不知王主因何事传唤属下?”

    玹铮指了指绣墩,又吩咐信陵给她盛了碗汤,待她喝完才将奏册递了过去,“觉出哪有问题了吗?”

    她来回看了几遍,最终将目光落在卓念音出生的记载上,“当年卓府大官人临盆之际,侍夫张氏也同时生产,未免有些太巧了。”

    “不止巧,还很奇怪。当年安氏胎像不稳,生的孩子却活蹦乱跳,而张氏,胎像稳固,却诞下死胎,合乎常理吗?”

    她眼珠子提溜乱转,“莫非王主怀疑......?”见玹铮颔首,倒吸了口凉气,“若真如您揣测的那般,卓家的天就要塌了!”

    十八年前,张氏被视为不祥,赶出了京城,而安氏则对卓念音宠溺备至,从未怀疑过儿子的身世。

    玹铮冷嗤,“卓之杭那老狐狸成天算计本王,本王绝不能听之任之。如果卓小六真是安氏所出倒也罢了,若不是,本王要治她个欺君之罪。”

    她连连点头,“是该给卓之杭些教训。”说完又敬佩地看着玹铮,“想不到王主竟深谙内宅之事,属下空有九个夫侍,都没看出端倪。”

    “你别忘了本王可是生在东宫,长在东宫,什么样的阴私手段没见过。”

    她讪笑,“那倒是,东宫处处刀光剑影,不像属下的后宅那般风平浪静。”

    玹铮有心提醒,“你瞧太液池水,看着风平浪静,其实波浪汹涌,所以别掉以轻心。”见她装聋作哑,索性不再多言,“行了,赶紧干正经事去,本王等你消息。”

    “是,您放心,属下这就去详查。”

    风七七离开王府时,凤都城西一座三进的富家宅院内,顾渊戴着银色面具,摇晃着手中的青花杯,睨着花梨小几对面的李羡,“慎亲王可接受我的条件?”

    李羡不答反问,“未知尊使要赏春宴的请柬何用?”

    他声音透着不耐,“不该问的别问,我要便自有用处,你只说给是不给?”

    李羡陪着笑脸,“非是我家王主多心,赏春宴君卿、宗室、权贵云集,容不得半点闪失,尊使身份特殊,所以须给个承诺。”

    “原来慎亲王是怕我去行刺。”他连声嗤笑,“你转告她,我只想去见见世面,没其他意图,如果她实在不放心,这次交易作罢,你们自己善后。”

    “别别别,事情既已求到尊使面前,岂有反悔之理?”李羡说完从怀中取出赏春宴的请柬双手奉上,“王主说望您信守承诺,万无一失。”

    “好。”他接过请柬,验看后揣进怀里,又揶揄问道:“听说你们已经接连折了三拨人手?”

    “可不是吗?”李羡面容沮丧,“诏狱戒备森严,我们试过偷偷潜入,也试过乔装易容,但都没成功。”

    “竟连乔装易容也没成功?你们不是在诏狱有眼线吗,没叫她里应外合?”

    李羡苦笑,“尊使可不知诏狱的厉害,看守四人一组,五组轮岗,还有百户、总旗机动巡视,我们的眼线根本无法单独行动,所以迫于无奈,才通过阴长老,求到隐月阁主跟前。”

    “隐月阁向来不参与宗室内斗,这回为你们招惹俪王,实在不明智,若非看在阴长老面上,师尊绝不会应承,也不会派我出手。”

    “阁主与尊使的恩情,慎亲王府谨记,这里有千两银票,权当为您添妆。”

    他没接,掸了掸雪锻锦袍,扶了扶鸽子血打造的红宝金簪,冷冷哂笑,“你打量我缺银子吗?”

    李羡讨了个没趣儿,讪讪岔开话锋,“敢问尊使打算用什么办法进入诏狱?”

    他淡笑,“你可知轰动朝堂的均州继子弑母案?”见李羡发愣,又叮嘱道:“案犯很快就会被押解进京,让你们在诏狱的眼线做好准备,倘若失去这个机会,你们就真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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