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弦的睡眠较浅,听见一期一振轻微的惊呼声,他就立马醒了过来,半睁着一只眼眸迷迷糊糊地看向门口,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有着刚刚清醒后的沙哑,“怎么,是一期啊。嘘……不要吵醒他们。”
稍微起身看了一眼睡着的小短刀们,礼弦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一点,然而下一刻就打了一个哈欠,再次趴在了枕头上,翻了个身,顺带着还往上拉了拉被子,“不行……好困……”
被窝好暖和,他睡得也很舒服,已经不想要起床,再顶着寒风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而且就算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迎接他的也只是冰冷的被子而已。
“主……主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我在做梦吗?……不,我这不是根本就还没睡啊。”
一期一振像是无法相信一样,毕竟主人居然出现在他的房间,还躺在他的床上,这简直是他就连做梦也不敢奢想的事情。看着衣衫不整的礼弦,一期一振的脸颊有些泛红,移开视线,不敢直接看着礼弦。
毕竟他不同于压切长谷部,可以随意地进出主人的居室,无论是主人睡着的样子还是清醒的样子,他都可以看见。一期一振还是第一次和审神者的距离有这样的近,更多的时候都是他作为队长出阵,回来后去主公的居室报告战果而已。
那时候的主人衣着一丝不苟,墨发也尽数束在脑后,眼神淡漠,如神邸般不可侵犯,所以对于现在略显慵懒的审神者,一期一振是感到有些意外的。
忍不住偷偷地瞥向礼弦,见他半盖着被褥,眼眸微阖,清浅地呼吸着,好像说完刚刚那句话又睡着了,姿态随意,修长的双腿撩人地从被褥中伸了出来,借着窗外的月光,可以看见礼弦的肌肤有着温润的光泽,像是散乱的樱花。
一期一振深呼吸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这是对他的什么考验吗?
走上前,将礼弦的压在怀里的被褥拉了出来,重新为他盖好,看着礼弦吸了吸鼻子,继续睡得安稳,一期一振又是无声浅笑,明明如同神明一样的人,在睡着了后也就和他的弟弟没什么区别了。
居然还会喜欢抱着被子睡觉,这点习惯是和谁学的呢?
一期一振就连战服都来不及换下,他便屈膝坐在礼弦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这样的时光弥足珍贵,就连一秒,一期一振都不想要浪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公会来到他们的居室中,但是一期一振很清楚,等到天亮之后,主人一定就会离去,那样他就找不到任何理由来亲近主人了。
和弟弟们可以肆意地向主人撒娇不同,一期一振总是找不到和审神者交谈的话题,除了偶尔会说明一下他为何会化为这样的人形原因外,一期一振和审神者说的更多是关于弟弟们的事情。
弟弟们之前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他们亦不是同一个主人,就像是他和鲶尾藤四郎一同在大阪夏之阵中被烧毁了一样,其他弟弟也有着不幸的命运。
现在好不容易大家都来到了同一个本丸,主人也是同一个人,一期一振为此而感到开心,也希望主人能更加地珍视他的弟弟们,最起码不要让他们再次殒命于火焰之中。
除了真心地想要保护弟弟们外,一期一振不得不承认他的另外一个卑劣用意。
只有在提起弟弟们时,一期一振才能大胆无畏地和主公亲近,否则就只能任由气氛变得沉默起来。
足以让人感到窒息的沉默,没有任何时候让一期一振如此痛恨着自己的不善言辞,如果他能够像是其他刀剑那样和主人说说远征时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或者是能够向主公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不仅仅是压切长谷部,主人的愿望,他也是可以不惜性命地达到的。
可惜这些,主人都不知道,他也没有办法让主人知道。
像是现在这样就很好,他不必顾虑在主人面前的紧张无措感,可以看着主人,主人也在他的身边,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想着想着,一期一振就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过礼弦的脸庞,像是抚摸着一件珍稀的藏品一样,柔软光滑的触感让一期一振有些爱不释手。
审神者并不是他历代主人中最出色的一位,仅仅是他的前任主人丰臣秀吉就曾一度取得天下,作为那位丰臣秀吉的刀剑,他也变得珍贵了起来,就连服饰也是异常的华丽。
但是所有主人中,一期一振最喜欢的还是审神者。
越是喜欢,越是不敢亲近。
以前是刀剑之身,他无法自由地行动,所以对于丰臣秀吉的刀狩令,他虽有不满,却无法提出自己的想法。丰臣秀吉下令收集刀剑,其后将他们塑造成京都东山大佛殿的钉子,所以在本丸显形,他得知新的主人也在收集刀剑后,他感到了一阵不安,担心他们接下来的命运亦是如此。
可是主人并没有将他们重新塑造成其他物体的意思,而是给予了他们自由的权利,久而久之,他的不安就转变了方向。
主人一直在收集刀剑,以后聚集在本丸的名刀名剑也会越来越多吧?那么,主人是否还能够像是以前那样爱护他和弟弟们呢?
事到如今,一期一振才发现比起物体的不能言语,他现在作为人类,有言不能语才是最痛苦的。
因为害怕一旦表达了他的怨言,主人就会厌恶他,疏远他。
心里杂乱地想着这些,一期一振的手下就不自觉地多用了些力气,惊醒了礼弦。礼弦慢悠悠地睁开眼眸,见一期一振的手还放在他的脸上,不禁皱皱眉,一期一振是在做什么?
因为痛恨自己抢了他的床,所以挠他的脸报复么?
怪不得刚刚脸上痒痒的,他还以为是虫子爬过了,但是因为实在太困了,就懒得动而已,后来脸颊一痛,随之以为是被虫子咬了的礼弦瞬间惊醒了过来。
“主人,你醒了么?”
见礼弦那双黑色的眼眸睁大,终于倒映出自己惊讶的模样时,一期一振快速收敛情绪,镇定下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收回了手,平淡地问道。
“嗯,醒了。抱歉啊一期,因为秋田做恶梦了,所以我来陪他一会儿,忍不住睡着了。”
礼弦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并悄悄观察着一期一振的神色。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只觉得一期一振虽然看起来好相处,但是太拘泥于主仆身份,在尊敬着他的同时也在疏离着他。就连有时候两个人独处,一期一振也会找个理由离开,不然就一直说着他弟弟们的事情,除此之外,一期一振貌似就没有什么想要对他说的话了。
这点让礼弦很是质疑,自己是不是被一期一振讨厌了?
他那样的刀,估计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都不会表现出来半分的。对他语气尊敬,可能也仅仅是因为他是他现在的主人而已。
面对感情方面,一向迟钝得如钢铁般笔直的礼弦熟不知一期一振在心里默默给秋田藤四郎举起了大拇指,并且无声地说了一个不符合他人物形象,是和烛台切光忠学来的外来词,“good job!”
“既然你已经远征回来了,我便回去了,关于远征的结果明天再报告吧,我实在是困得……没有精神听了。”
礼弦再次打了一个哈欠,揭开被子,身体摇摇晃晃地要起来,被一期一振一把按了下去,“不用了,主人不嫌弃的话就请在这里歇息吧。”
“唔?那么一期要睡哪里?”
礼弦貌似发现自己被一期一振讨厌的原因了,原本是应该用来休息的夜晚让他远征就不说了,辛辛苦苦大老远的回来,还被抢了温暖的被褥,饶是性格再温和的一期一振也忍不住生气了吧?
啊啊,他真是一个残暴的主人啊。
“我还是回去吧,夜深了,一期你早些休息,明天我会安排小狐丸出阵,你就留在本丸陪陪弟弟们,做下休整。”
礼弦还是坚持想要回去,他以为自己都已经这样说了,一期一振就一定会放手的,没想到一期一振按住他肩膀的手反而更加用力了一点。屋内昏暗,再上一期一振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是声音较之平时要低沉了许多。
“主人,偶尔也请听下我的愿望,我希望主人可以睡在这里。”
一期一振在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外面风寒,主人的身体才刚刚好转,如果再生病的话,弟弟们会担心的。”
“我等下去和药研挤一挤就可以了,主人请安心睡下吧。”
一期一振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自己冰凉的掌心居然溢出了汗,害怕映湿礼弦的衣服,被他发觉,一期一振连忙收回手,紧张地等待礼弦的回复。他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和主人说话,主人会生气的吧?
“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和我睡一个床吧,药研已经睡着了,就不要打扰他了。嗯,快去洗一洗,换上睡衣,战服虽然华丽,却不太适合晚上穿呢。”
“诶?”
“诶什么诶?你难道就打算这样睡觉吗?”
将呆愣的一期一振往旁边推了一把,礼弦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后重新缩回了温暖的被窝里。无论一期一振是因为弟弟们的原因而关心他,还是以弟弟们为借口而关心着他,只要知道一期一振并不是在讨厌自己,礼弦就足够开心了。
感觉今夜可以做个好梦。
……
等到一期一振沐浴完,穿着洁白的浴衣回到居室的时候,他忽然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抬起手臂轻轻地闻了闻,有没有清洗干净呢?远征的时代,是一个充满战火的时代,即便他没有亲自参加战斗,但是身上依旧染上了血腥味。
如果可以的话,实在不想要让主人从他的身上闻见这样难闻的味道。
确定自己身上只有沐浴后的清香时,一期一振推开门,见礼弦趴在床铺上把玩着指间一截红线,内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他也慢慢地钻进被子中,躺在礼弦的身边,看着礼弦指间红线询问道:“主人,这是?”
“啊,是红线,之前不小心扯下来的,绕在手指上我都没注意,现在才发觉到了,就解了下来。”
提起红线,礼弦就想起来他织出来的那个不可名状物体,烦恼地放开红线,转而抱住枕头贴脸蹭了蹭。
针线活……看起来他是真的不行,果然还是努力赚钱来得比较实际,什么“亲手做出来的才是心意”的理论都去见鬼吧,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什么心意都不如金钱重要。
人不能穷,一旦穷了就会崩坏设定,即便如礼弦这样优雅淡泊的审神者,其实也信奉着金钱至上主义,这点,本丸内的和泉守兼定深有体会,并表示“俺也一样”。
毕竟能够说出“就算你是主人,我也不会借钱给你的”的刀剑男士,也就只有和泉守兼定一刀了。
那个小气鬼。
礼弦气呼呼地翻了个身,发现一期一振在拽着他刚刚放开的红线,他也就拽住了另外一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轻声道:“红线,真好呢,在我们中国有个美丽的传说,月老会给有缘人的手中牵上红线,这样有缘人就可以长相厮守一辈子,大概就和我们现在的感觉差不多吧。所以……”
随着礼弦话语的落下,一期一振屏住了呼吸,不由得朝着礼弦看过去,“所以……?”
“所以,一期一振,你会织围巾吗?”
一期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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