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新神。
扎巴巴很久就不在基什的只有王族知晓, 而秘密被圈子了很小的范围内。但即便如此, 秘密也还是会如同国王的驴耳朵一样，散步在城邦的各个角落里。人们总是会惊恐, 会不安, 会感到被抛弃和无依无靠。
因为就现在而言, 一个很简单的天灾就能够使人类面临灭顶之灾。
一场洪水，一场暴风, 甚至是一年的歉收。
都会引来惨烈的后果。
雪莱曾经思考过人为什么会对神灵又如此的崇拜，但与很久之前在乌鲁克不同，雪莱可以在饥荒中看到人如同落叶般漂泊的虚无感。就好像在大海中无力掌控一切, 只能随着洋流移动，并希望有外力帮助自己。
是的，神是希望。
扎巴巴的守护带给基什战争的胜利，雪莱想她也一样能做到。
即便她是忧患、疑虑、惊愕、艰险，她远离和平。
但她只要拥有神力, 就可以为基什带来明天。
国王的政令发布出去了，阿伽站在她身边, 依旧惴惴不安。
雪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却一点也不担忧。
“你怕贵族不听你的”她问“如果不听你的, 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杀了他们。”
阿伽是个很识时务的孩子，在下令斩杀大贵族后，他心存愧疚“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人，也曾经一度辅佐过我父王。”
他对他们有感情，并不是君王对臣子, 而是孩子对尊长。
“但你现在是个王了，阿伽。”雪莱告诉他“你要知道，你该做什么。”
阿伽点头，再点头。
“我知道。”他说“我会这么做的。”
贵族们前来迎接新神了。
雪莱一点都觉得他们心甘情愿，可是身穿着礼服匆忙赶来，屈服在雪莱脚下，脸上的不甘和其他复杂神色让她心情大好。要知道这帮人在她来之前得意了多久，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文明社会一般不判死刑了，但是现在又不是。
我发现雪莱巨巨你状态进入得好快。系统问你之前第一次在乌鲁克的时候，看到杀人很慌张的。
谁第一次看到杀人不慌张呢。
雪莱想。
人啊，都是慢慢逼出来的呢。
她是这样。
她看了一眼阿伽。
那孩子应该也将是这样。
贵族们都没有任何怨言地接受了新神的笼罩，宣称效忠。雪莱依旧坐在王座之上，阿伽站在旁边，非常乖巧。
他们坐得很高，所以即便说话，下面也听不清楚。
阿伽一个个告诉雪莱这个人是谁，那个人是谁，做什么职务，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又和大贵族有什么关系。
“挑两个你最喜欢的。”雪莱告诉他“杀掉他们。”
“”
阿伽原以为要挑两个最喜欢的委以重任，可转念一想竟然知道了雪莱的深意。
他之前就很喜欢大贵族扎克西，但那位位高权重的大贵族转眼就欺骗了他，并因为自己的私欲将城邦祸害到近乎摇摇欲坠。以此为例，他之前喜爱的臣子，大概率都
阿伽找出来两个人，看着他们出列，眼睛一点点凉下去。
“处死。”
雪莱看着哭天喊地的叫声，又看着其他人在颤抖，目的差不多达到了。在阿伽宣布了有新神庇佑基什，自己则将重掌王权后，有些人有了点动作，但没有任何人敢于反对。
这就是威权，不可置疑的威权。
建立在血腥暴力和杀戮之上。
以恐惧作为养料。
阿伽看起来倍受打击，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后，问雪莱是否需要另外铸造神殿。
“暂时不用了。”雪莱说“你觉得基什还有多出来可以造神殿的钱吗”
她说的是国库里可怜到她不忍直视的块八毛，阿伽则也想到了。
他眼睛红了一圈，跟只小兔子一样，垂下头说以为基什还兴隆常胜。
“这就是言路通畅的重要性。”雪莱告诉他“不知道这个城邦到底是什么样的，你就不知道如何正确地治理它。在解决问题之前，你要弄清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才能明白如何处理。”
不仅仅对内，对外也是一样的。
不过雪莱很怀疑这个处境的基什还会不会犹豫尽忠职守的乌鲁克探子。
阿伽点头“那么现在”
“我可以教你一段时间，阿伽。”雪莱想了想“但不会很久在你成婚之后，你就要亲自理政了，明白吗”
如果这都不行，雪莱就自己登基。
怀疑要是真的不行，到时候巨巨你舍不得。
到底行不行呢
雪莱瞥了一眼阿伽，看到少年很艰难地点了头。
“好。”
“现在你已经收回了王权。”
雪莱的强力压制让贵族们不敢再明面上反抗，国王的权力收回到了他的手里。但眼下情况并不那么乐观。
即便有了权力，现如今的城邦千疮百孔，蛀虫登上了公职，以至于将许多好处截留给了自己。的贵族发展壮大，徒留不知状况的王和得不到恩惠的人民衰弱。
面对这种状况，雪莱没收了大贵族的家产，将他的子孙罚没为了奴隶，负责开垦城邦外的荒野；他的妻子女儿们则成为了和她们昔日瞧不起的女奴一样，被雪莱特意分配到了救助饥民的地方煮饭。
将贵族降格为平民不是没有的事情，但是一下子放逐为奴隶身份却让人震惊。有人试图阻拦，被雪莱一道降格，同甘共苦去了。
于是没有人再敢反对。
国王的亲卫队长收服了城邦的军队后近日加紧了巡逻，注意一切让城邦出现动乱的地方，并会在第一时间镇压以维持正常的秩序。
“但是如果有冲突，一定要给予公平。”雪莱在巡逻的兵士们面前说“你们是王的部下，王赋予你们权力来保护城邦的稳定与和平，因此你们不能辱没王的光辉。”
雪莱需要公平，按照法典来的那种公平。
只有这样才有秩序，才能尽快地让这个城邦从饥荒中恢复过来。
除了救助饥民之外，雪莱还彻查了一遍贵族家的资产，并且发现了不少贵族拥有的田地数量惊人。按照道理说这些都是属于王的，贵族只有一小块，由奴隶来耕作，但雪莱看着泥板，恨不得揪着阿伽的耳朵骂他。
“你给他们这么多地干什么”雪莱恨铁不成钢“如果这是你自己的地，你想种什么种什么，想种大麦种大麦，想种椰枣种椰枣，随便不管它自己长东西出来都能吃结果这帮混蛋把地挪成了游乐的地方，还那么大一块我就问你现在你吃什么”
阿伽退后一步“我，我当时是想将地当成礼物”
雪莱一拍桌子“谁这么建议的”
她凶神恶煞的，看起来要把那个建言献策的人脑袋拧下来。
阿伽报了个名字，紧接着看到雪莱嗷地一声将侍卫长喊过来。
“给我把他的地收光收光”
侍卫长有些疑虑“收光不太好吧”
贵族没有了土地，哪怕有再多的奴隶，都没办法继续生存。
雪莱的声音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让他自己想办法去”
“是的，王。不仅仅是大贵族扎克西的土地和财产被罚没，其余贵族里在前些年从基什王王那里获得的土地都被一并收回，并且有些贵族原有的土地也没有被保住。”
乌鲁克王宫内，比尔胡图拉读着泥板上的文字“提出用土地做奖赏的贵族被夺走了所有的土地，新神以惩罚无穷无尽藐视新王的原因，勒令他贡献奴隶开垦神庙附近的土地，种，种植”
皮肤黝黑的青年忍不住笑，而王座上的金发男人抬起眼皮，看了看他。
“种植什么，我的侍卫长”
“种植草木犀。”比尔胡图拉还是忍不住笑容。
“草木犀有什么可笑的吗”乌鲁克的王问“你让我更费解了。”
“吾王吉尔伽美什，乌鲁克的恩。”
比尔胡图拉半跪在地上，将泥板奉了上去“基什的新神举动实在荒诞可笑，即便我再整肃精神也无法不对她的想法”
吉尔伽美什走下来拿过泥板，自己看了两眼，也笑了一下。
“种植草木犀的原因是喂羊”
他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笑容便淡了下去。
“听起来是有点意料之外，比尔胡图拉。可是”
他的红眼睛闪着冷光。
“这可一点都不荒诞可笑。”
“这种草是两年生的，今年不会长得特别茂盛，但是明年这里就会变得郁郁葱葱。”雪莱畅想了一下“到时候羊都可以来这儿吃草，我每天起来都能看到一大堆活蹦乱跳的羊排”
雪莱最近一直带着阿伽艰苦朴素地过日子，吃的都是黑麦面包豆子糖，蜂蜜都舍不得放，目的就是为了让阿伽知道过日子的艰辛。
阿伽吃粗粮吃得脸都绿了，也没有椰枣和水果吃，整个人精神萎靡。听到了羊排后立刻精神了起来，连连点头。
“可为什么不种些时间短的呢”阿伽说“今年就能用得上。”
“今年要多种粮食，大麦小麦黍子和豆子。”雪莱将收回来的地全部推平用来种粮食和菜，大部分用来种主粮，小部分用来种菜。别出心裁地，她还划出一小块来分给自己和阿伽，让他亲自来试试看种地的感觉。
阿伽最开始是懵的，后来眨眨眼，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他也要种地的事实。
是的，城邦之主也要种地，否则雪莱会揍他。
最开始他还有点不开心，深感作为王亲自种地的不体面。他的衣物都很华贵，踩进泥地里自己都会感觉浪费。不过那边雪莱种得很开心，衣服就那么简单的一身，也不怕弄脏，也不用人服侍，种下了自己的鹰嘴豆和大麦之后开开心心地等着它们发芽。
弄得阿伽莫名也开始期待自己的地了。
在他的芜菁冒出叶子的那一天，他特意跑到雪莱面前拉着她去看了一眼。雪莱戳了一下小小的叶子，问阿伽城邦外的荒地拓展得怎样了。
“我昨天去看了，进展的情况很不错。”阿伽说“只是开了荒地，水渠和水井也需要随之修建起来现在人手并不充足，只能先挖水井，可”
基什会挖水井的人之前有很多，却因为之前他的怠惰而导致不少人外逃，现在在其他城邦定居了下来。雪莱捏捏下巴，邪魅一笑。
“无所谓。”
“走了我也能弄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伽其实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你看那么多人，谁让蛇妹挨过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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