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奈过了两天悠闲的带娃生活，不是给良太买衣服，就是陪他在旅店里玩，让多斯一度怀疑她把角都抛在了脑后。
哦，良太是那个小屁孩的名字。
不管多不情愿，多斯也不得不承认，很难有人能在竹奈的面前长时间地保持戒备心，何况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于是他冷眼目睹了这只警惕畏缩的小动物，如何在一个小时之内被竹奈顺毛成了温驯缠人的家猫，并且在她鼓励的目光下，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良太，名字。”他伸出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手，扯了扯竹奈的袖口，望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喊道，“竹子。”
也许是不习惯讲话的缘故，不到必要时候，良太从不开口，就算说话也是两个音节两个音节地往外冒，咬字还不准确。
但是竹奈只是愣了一下，就笑着答应了：“嗯，就是竹子哦，良太。”
多斯对此嗤之以鼻，要不是这孩子又傻又胆小，否则就冲她这么纵容的态度，绝对会被宠成一个小混蛋。
可是当他担心竹奈忘了正事，想要提醒的时候，却又发现她偶尔会露出沉思的神情，像在思考什么难题。
“唔，是啦，有些事让我觉得很在意……”竹奈帮良太系上围巾，为难地看了一眼多斯，“但是和你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不想说。”
“……”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问她这种问题。
看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良太，竹奈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良太，今天我们到街上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既然是旅行，一直窝在宾馆里也太说不过去了。”
男孩乖巧地“嗯”了一声，很自觉地拉住了她伸出的手。
临走之前，竹奈示意良太向多斯告别：“来，和叔叔说再见。”
“再见。”良太看了看多斯黑如锅底的脸色，谨慎地喊道，“叔叔。”
一大一小走出旅店，身后远远飘来愤恨的磨牙声。
……
后天就是温雪祭，街上的旅客肉眼可见地变多起来。
为了防止走散，竹奈把良太抱在怀里。所幸小家伙很轻，不用她费很大劲。
两天的相处让良太渐渐习惯了竹奈的存在，他用短短胳膊圈着少女的脖子，小幅度地转动脑袋，向周围摊点上张望。
“有喜欢的东西吗？”竹奈小心地把他护在怀里，免得被行人撞到，“唔，这个香味是……”
男孩几乎是在同时就抬手指明了方向。
“啊，红豆车轮饼，没想到汤之国也有。”竹奈用力吸了一口气，微微弯起的眼睛里透出怀念的意味，“良太想吃吗？”
男孩没有立即给出反应，竹奈低下头，却看见怀里的小家伙正盯着自己，表情颇为专注。
“怎么了？”她问。
“笑了。”良太指向车轮饼小摊的手换了个方向，犹豫地碰了碰少女的脸，“不一样。”
竹奈愣了愣，不知怎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孩子的眼睛真的很厉害呢。
“那是因为啊，我刚才想起了一个人。”竹奈没有随随便便地敷衍过去，而是坦率地做出解释，“然后呢，又想起了一个很棒的地方。”
不过她很快略过了这个话题。
“不喜欢车轮饼吗？那，烤玉米和炸土豆？”竹奈沉思，说不定良太的口味和丁次是一样的。
可是她指遍了各式各样的商品，良太都只是仔仔细细地看一遍，就腼腆地摇了摇头。
很快竹奈就明白了，他不是不喜欢，而是不会提要求。
“小孩子太懂事了也是个问题呢。”她叹气，“良太你知道吗？旅行的乐趣之一就是买东西，吃美味的食物，买漂亮的纪念品，这些都能让人心情愉快。我觉得呢，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用金钱去交换快乐的心情是一笔非常合算的生意。”
少女抱着精致的小男孩，说得振振有词、信誓旦旦。落在旁观者的眼里，不仅有趣，还很养眼。
“你们姐弟感情真好，姐姐是个美人，弟弟也长得俊俏。”一旁售卖饰品摆件的夫人忍不住搭话，想逗逗良太，“你的姐姐说得很对呀，别看我们卖的商品长得不一样，其实呢——”
她点着面前陈列着的饰品，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代表着‘开心’哦。”
良太张了张嘴，盯着那些色彩鲜亮的摆件，惊奇地瞪圆了双眼。
竹奈忍笑，朝这位夫人友善地点了点头：“日安，夫人。”
“哎呀，小姑娘，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颜色很美？笑起来的时候啊，就像汤之国的月牙泉一样。”女店主捧着脸，语气惊喜地赞叹着。
竹奈被她的热情惊了一下，随即笑道：“谢谢，您是第一位呢。”
“啊啦啊啦，不着急。”店主捂嘴笑起来，“当初第一个夸我笑得温柔的男人，后来就成了我的丈夫。”
良太神色好奇地看着她，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了：“看我都说到哪里去了……不看看我们店里的东西吗，小姑娘？比如这个铃铛，很受女孩子欢迎哦，上面的图案是梦貘，传说中能驱逐噩梦的动物。”
女店主还在介绍精致的饰品，少女的注意力却开始转移。
远处混杂的查克拉波动，让竹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疑惑地蹙起眉头，正准备张开感知仔细探究一下，却察觉良太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低头：“怎么了，良太？”
“这个。”男孩指着店主手里的铃铛，小心地请求道，“可以，吗？”
“良太想要？”竹奈有点意外，她还以为男孩子不会喜欢这类小东西，“当然可以。”
店主笑着收下钱，把铃铛放进男孩手中。没想到良太拿着铃铛，转头就捧给了竹奈。
“诶，什么？是给我的吗？”竹奈有点没反应过来。
良太重重地点了点头，并不连贯地说道：“竹子，噩梦。”
“这个。”他歪了歪脑袋，把铃铛又往少女身边推了推，“开心。”
微弱的铃音在孩童的手中作响，竹奈有一瞬间想起了湿骨林的海底，有蚌壳碰撞珊瑚的乐声，和无数光点浮动的景象。
……非常安心。
那是每一个被噩梦困扰的夜晚，她唯一能获得安慰的地方。
蛞蝓大人为她保守了秘密，所以纲手不知道，行踪不定的竹奈常常在深夜来到湿骨林，在那片安静的海域继续被打断的睡眠。
自从鼬把记忆还给了她，她的梦里总是重复那时的场景：黏稠的血液、翻开的皮肉、人们嘶哑恐惧地哭喊。
还有在角都手掌中跳动的鲜红心脏，以及一遍一遍重复在她眼前耳边的那句——
奈奈乖，别怕。
没有人发觉她的异常。起初是隐藏得好，后来是习惯了。
陪伴良太的这几天，竹奈不方便回湿骨林，即使半夜惊醒，还是努力让自己再次入睡。她以为小孩子睡眠沉，不会被打扰，没想到全被他看在眼里。
……稍微有点难为情呢。
“谢谢你，良太。”竹奈收起铃铛，用脸颊蹭了蹭男孩的额头，“真的谢谢。”
良太害羞地抬起脑袋，支吾了一声：“开心？”
“嗯，非常开心。”竹奈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家人的，良太，相信我。”
男孩应声，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家、人？
空白的脑海猛然一震，不属于孩童的意识像是寻找到了突破口，奋力挣扎而出。
竹奈被良太最后定格的眼神怔住了，男孩就在这时挣脱了她的怀抱，朝拥挤的街道跑去。
“良太！”来不及细想那个眼神代表了什么，她立刻追了上去。
良太灵活地穿梭在人潮间，身影变得难以捕捉，竹奈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挤开人群朝他的方向追去。
幸运的是，前面似乎有队伍正在搬运祭典用的大型道具，人群都被隔在街道的这一侧，给了竹奈追上的时间。
听见少女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良太一咬牙，闯进进了运送的队伍。
豆丁似的身板一时没引起众人的注意，可是就在他即将到达街道另一侧的时候，却不小心撞到了搬运屏风的工人。
工人脚下一个不稳，肩上扛着的屏风朝地面滑落，眼看就要砸到来不及躲开的男孩。
在路人的惊呼声中，竹奈及时赶到，一手护着良太，一手抓住屏风的金属底座，阻止了它下滑的趋势。
工人反应过来，赶紧稳住屏风。竹奈把手收回，这才发现掌心出现了几条渗血的红印。
“非常抱歉！”她弯下腰鞠躬，“是我没看好弟弟，给您添麻烦了。”
工人们的火气这下也发不出了：“不，没什么。倒是你，这个底座的棱角挺尖锐的，你的手没事吧？”
竹奈笑着冲他们摆摆手，示意她很好，带着良太后退几步，不再打扰队伍的行进。
她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把良太打量了一遍，确认他没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跑这么快，是看到认识的人了吗？”竹奈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扶着男孩的肩膀，“可是良太，你这样一个人横冲直撞的很危险，会让人担心的。”
男孩看着她出神，好半天才眨了一下眼睛。
“竹子。”他小声喊道，迷茫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似乎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跑到了这里，于是他干脆不想了，伸出双手再次圈住了竹奈的脖子，乖乖地缩了进去。
竹奈觉得好气又好笑，还没想好要不要接着教训两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哦……你也知道很危险，会让人担心吗？”
真的只是有点熟悉而已，毕竟少年的嗓音已经完全脱离孩童时的清冽，变得低沉柔滑了许多。
但是那种咬字发音的习惯，以及稍稍拖长的尾音，已经足够让竹奈心脏一揪，随即整个人如遭雷劈地呆在原地。
……骗、骗人的吧？
她在心底试图安慰自己，但回笼的理智提醒她查克拉的波动是骗不了人的。
竹奈僵直着身体，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不变的冲天辫、厌世脸，但少年的样貌成熟了不少，狭长上挑的凤眼稍稍眯起，竟然透着股陌生的威慑力。
他换下了忍者装束，此时一身平民旅客的打扮，看上去还真像是在旅途中，偶然遇到了旧友——
像个鬼啊？！
久别重逢，竹奈和鹿丸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十公分的身高差被生生拉成了一米，连小屁孩良太都感到了气氛的诡异。
竹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现、现在这种情况……
应该冷静地说上一句“好久不见”，还是傻笑着说“好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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