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过后,铁之国的某个小城镇上渐渐流传出有关一位少女的传闻。
有人说她力大无穷,一个照面就将人高马大的“刽子手”冈田单手撂倒。
有人说她家财万贯,靠买通对手与裁判夺得了比试的最终胜利。
还有更玄幻的版本,说她是剑灵所化,任何兵器都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亲眼目睹了比试的坂上只想说:全是瞎扯淡。
不过,每个版本的故事中都有少许真实的成分。比如冈田确实人高马大,竹奈确实十分富有,以及,冈田的攻击确实没有一招落到了竹奈身上。
比试场上,身材娇小的少女与有着刽子手之称的武士战成一团,蓝色的查克拉余波如水花般碰撞飞溅。
冈田的挥砍一次比一次迅速有力,仿佛不知疲倦,连坚固的比试台都跟着震颤;然而竹奈似乎能预知他的每一步行动,精确地躲避了所有进攻——仿佛进行的不是胆战心惊的对决,而是一场精心编导的舞蹈。
当少女像只鸟雀般轻盈地落在冈田肩头,而刀尖也抵在对方的后颈时,坂上已经惊讶得忘记了言语。
但这并不是让他牢记这段记忆的关键。
胜负分晓之后,冈田低下骄傲的头颅,半是不甘半是认可地问她:“你是怎么看穿我的动作的?”
竹奈却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你的速度和力量都胜过我,如果仅凭动态视力捕捉你的动作,我一定来不及做出反应。”
冈田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说法。
“是真的呀,我没有义务顾忌你的心情。不如说是你的意图太明显,才暴露了你的行动。”
冈田噎了一下:“意图?”
“怎么说呢……啊,或者问这样一个问题,你是抱着怎样的念头挥刀的?”
女孩子清亮的嗓音在场中响起,不仅让冈田怔在原地,也让在场所有佩刀的武士们目光一顿。
“取胜,斩落对手……我想,是这样吧?”竹奈笑了一下,“强烈的目的意识能成为动力,所以你挥刀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每一次出手都不留余力,遵从着最有效、最具杀伤性的进攻方式。”
青年被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说得一愣一愣的,偏偏对方的态度温和,让人感觉不到冒犯。
“我认识许多朋友们就是这样,认准了目标就会勇往直前,拥有十分坚韧的精神。但是呢,稍微有一点不同。他们很好强,却从来不会把取胜作为第一目标,他们……把更温柔的愿望放在心里。”
“啊,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扯远了。”竹奈拍了一下额头,“总而言之,‘想要赢’的意图让你的行动方式变得一目了然,因为你会发动攻击的位置,就是我看上去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坂上止不住地点了点头,但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做起来会像听上去这么轻松吗?
“怎么会……”冈田有些失神。
不苟言笑的裁判倒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不错,人应当为刀鞘,而非时刻出鞘的利刃。”
冈田沉默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在他离开之前,问了竹奈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你又是为何而挥刀?”
——多年之后,当竹奈的姓名因为种种值得称赞的事迹传遍了五大国,坂上依然无法忘记她在这一天给出的答案。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少女将装着白牙的木匣抱进怀里,心满意足地摩挲了好几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
“唔,因为……”她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一下,“我想要奖品。”
——自此以后,坂上每天都在祈祷自家女儿别跟着长歪了。
……
抛下疑似受到灵魂重击的围观群众,年轻的商会会长愉快地向智子道了别,带着战利品乐颠颠地回到了原乡斋。
沥泉一看到白牙就两眼发光,在多斯的嗤笑声中,捧着木匣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武器铺的锻造坊。
竹奈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转身走向已经被收拾整洁的书桌。桌面上干干净净,只摆着两本手札和一支架起的毫笔,其余什么也没有。
嗯,什么也没……有……
竹奈的笑容逐渐凝固。
“多多多斯!”她一把揪住多斯的衣服,说话都结巴起来,“信呢?!”
多斯被拉得一个踉跄,面色不虞地瞪着她:“用通讯鹰寄走了,你不是叫沥泉让我把桌上的信送出去吗?”
“不是!桌上原本有两封信,其中一封的确是交给纲手老师的情报,但是另外一封……”
多斯点点头:“我注意到了封口上的地址,另一封的收件人是原一先生,没错吧?”
竹奈的手陡然松开。
“所以,你把那封信寄去枫里城了。”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她脸上的惊慌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措到极致的木然。
多斯张了张嘴,却没有立刻出声。
竹奈没能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茫然地睁大眼睛,无意识地喃喃道:“可是,可是……”
那封信的内容其实十分平常,描述的都是生活琐事和旅途见闻。大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小到一株路边绽放的牵牛花。
竹奈没把从应酬场合学到的漂亮辞藻铺在信纸上,所以读起来不比流水账有趣多少。唯一能让人多停留一会儿目光的,或许是写在最末尾的一行字:
我很想你们,很想回家。
这一句话重复地出现在她写给父母的每一封信的末尾,但那些写好了收件人的信却一封都没有寄出,如今,已经在她手中积了厚厚一叠。
……因为那本来就不是用来传递想念的信件啊。
她得表现得像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不需要他们担心,不需要他们安慰,不需要——他们。
“你怎么能把那封信寄出去呢。”竹奈把脸埋进手中,无力地垂下头,“那样的话,算什么啊……”
她的决心和这么久的努力,算什么啊。
多斯被她隐隐带上哭腔的声音吓了一跳,开始反省自己的恶趣味。
他干巴巴地说道:“我收起来了。”
“……什么?”竹奈缓缓抬起头,顶着红红的眼圈看向他。
“我把那封信放进书桌抽屉里了。”多斯不安地扭开头,强撑气势地辩解道,“我只是看到了封口上的地址,可压根没说把它寄去枫里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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