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的话音飘散在风中，好像没有多少重量。
竹奈的瞳孔却猛地紧缩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小李缠满绷带的模样。
对于忍者来说，失去生命和失去资格相比，哪一种更痛苦呢？
“饥饿的时候，看到美食的图片会更难熬。”原一短促地微笑了一下，“同样的道理，我已经习惯作为一名忍者的生活了，当突然失去与同伴并肩作战的资格，留在木叶就变成了一件很痛苦的事。”
“我想离开，又不愿意彻底离开。于是接受了鹿久的提议，搬到奈良町，帮奈良一族管理鹿茸交易的生意。”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变得真切起来，“嘛，也是在那里，我遇到了你妈妈。”
竹奈的表情开始松动，却仍旧垂着眼睑。
她曾经不止一次在朋友面前扮演了倾听、安慰的角色，但唯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的父亲，只有胸口闷得发疼。
原一还在继续说话。
“而且，我慢慢意识到，‘近距离’并不是守护某样事物的唯一方法。生意人也有生意人的好处。虽然离开了木叶，我却能在其他地方充当村子的耳目，暗中调查情报，所以……”
“那不重要！”竹奈愤怒地喊出声。
原一愣在了原地。
“村子村子村子——爸爸是笨蛋！明明经历了那么糟糕的事情，满脑子还是围着村子打转吗？！”她又急又气，眼睛很快蒙上一层水汽。
直到眼泪砸在膝盖上，她的思绪才随着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她在原一讶异的目光中擦掉泪水，闷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多在意自己一点。我喜欢木叶，因为那是你的家，可是如果那个地方让你牺牲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原一温和地看着她：“告诉我，奈奈，你觉得保护家人和同伴是一件不值得拼上生命的事吗？”
“可是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原一轻声打断，“我在乎的不是‘木叶’，而是构成木叶的人和记忆。对于你来说，这一点其实不难理解，对吗？”
竹奈不说话了。
而原一只是看着她，耐心地等待她平复情绪。
“那么，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爸爸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的吗？”竹奈缓缓出声，“是因为大蛇丸吗？”
原一的动作僵了一瞬。
呀咧呀咧，这孩子是和鹿丸学的吗。前面的铺垫那么多，其实真正想问的只有这一个问题吧。
……而且，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这种猜测了呢。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他妥协地叹了口气，“大蛇丸曾经是三代目火影最骄傲的弟子，是木叶忍者眼中值得敬畏的大人，但第三次忍界大战之后，却成为被木叶通缉的S级叛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竹奈紧紧地盯着父亲，并没有摇头。
原一平静地继续说道：“因为他利用同村的忍者进行人体试验，而且是和细胞移植相关的危险试验。”
“人体，试验？”竹奈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嗯，由于短时间内失踪的有十数人之多，他暗中进行的试验才得以败露。但是那个时候，在多次试验中存活下来的也只剩下两个人。”
也就是说……
女孩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而我，恰好是其中之一。”她的父亲如是说道。
竹奈终于彻彻底底明白，中忍考试当天，大蛇丸口中的“试验品”是什么意思了。
“就是那个人的，‘试验’，破坏了爸爸的身体机能，是这样的，对吧？”她用上了十二分的克制，才挤出这些字句。
大蛇丸。
竹奈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
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要重新考虑“打算做什么”这个问题了。
“你不恨他吗？”竹奈问。
原一的视线恍惚了一下，很快聚焦在她的身上。
“恨？当然恨。但是……”他顿了顿，扯出一抹微笑，“就像你说的那样，现在的我做不了什么，也不打算做什么。”
“如果生活在水生火热当中，那么恐怕我会拼上这副无法凝聚查克拉的身体，给大蛇丸添点不自在。只是现实恰恰相反，尽管与我十几年前想象的不同，但足够让我舍不得丢下了。”
原一态度随意地摆了摆手：“复仇的滋味很吸引人，但是要让我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抱歉，我放弃。”
竹奈呆呆地看着他：“那还真是……”
“不够帅气真是抱歉了啊。”男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竹奈抿了抿嘴：“才不是。”
他说的这些话，其实理解成“你们最重要”也可以吧。
……那么，她就想不出比爸爸更帅气的人了。
“才不是。”竹奈又重复了一遍。
原一笑了起来，可没过多久，竟然流露出难过的神情。
“抱歉，奈奈。”他说，“你恐怕是受我的体质遗传，才会对水属性查克拉具有异常的吸引力。对于小孩子的身体来说，这是非常巨大的负担，所以你小时候才会一直生病……”
原来，他的难过竟然还不是为他自己。
竹奈觉得嗓子发涩，而就在这个时候，若野香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我刚刚去了卧室……你们父女两个竟然都不叠被子？！”
日常的抱怨打散了低迷的气氛。
竹奈缩了缩脖子，心底却缓缓舒了一口气。
她悄悄声辩道：“明明晚上还要睡觉，为什么一定要叠被子嘛……”
原一认同地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目光中写着“不愧是我的女儿”。
香织不满地瞪了他们一人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却隐约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真是的，我去开门。”她转身离开。
竹奈下意识张开感知。熟悉的、不加掩饰的波动立刻告诉了她来人的身份。
“怎么会是……”她惊讶地出声。
若野原一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木叶执行任务的效率越来越高了，没想到来得这么早。”他不顾竹奈疑惑的表情，直接站了起来，“看来得赶紧了，吃完早餐你还要整理行李呢。”
“什么？”
“我想，反正这两天你就会提起去木叶的要求，于是干脆提交了委托。”原一露出促狭的笑容，“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啊，你不是还有想保护的人吗？”
“……”
“去木叶吧，奈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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