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永远不缺少获取消息的渠道，更何况还有来自鹿久的信件。
原一很清楚木叶遭遇了什么，现在这么问，纯粹是为了了解竹奈的看法。他需要确认，这个从小就温和而敏感的孩子，是否真的做好了插手忍者世界的准备。
“因为我……”竹奈短暂地恍惚了一下，又很快冷静下来，“不，是大蛇丸。”
她绝不推卸她的责任，但是那个杀害三代火影、试图毁灭木叶的凶手，是大蛇丸。
她用并不连贯、却条理清晰的语句，向原一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四紫炎阵、初代木遁、秽土转生、尸鬼封禁……每一个忍术的名字，都分毫不差。
原一在听到“秽土转生”的瞬间稍稍皱了皱眉，但随着女孩的讲述，原本严肃的神情逐渐透出心疼的意味。
“你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在脑海中反复回想，都不知道多少遍了吧？”
竹奈用安静的表情作为回答，算是默认了。
她抱膝而坐，下巴抵着膝盖，扭头看向原一：“不止是三代目爷爷，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死了。葬礼上，他们的照片摆了长长的一排，石碑上刻上了很多人的名字。”
“生命很脆弱，爸爸，我以为我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我没有想到，它脆弱到了这种地步。”
出乎意料的，在竹奈的视线中，她的父亲开始微笑。
“不，奈奈。”原一挺直了脊背，“忍者的生命一点也不脆弱，只不过你看到了其中短暂的一部分而已。而且，是短暂，不是脆弱。”
竹奈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才小声嘟囔起来：“我就知道，爸爸以前一定是木叶的忍者。”
因为那种语气和姿态，带着不属于局外人的自豪。
原一不置可否耸了耸肩：“我是若野香织的丈夫，若野竹奈的父亲，遵纪守法的火之国商人。我觉得这些就足够构成我的生活了，至于从前有这么重要吗？”
“这么说或许不合适……但是，我很庆幸爸爸现在不是忍者。”竹奈的眼神有些迷茫，“鹿久叔叔，阿斯玛老师，自来也大人，鹿丸，还有我在木叶认识的朋友……他们都是忍者。有一天，他们会不会在任务中丢掉性命？”
原一笑着摇摇头，正想让竹奈打消这种无用的担忧，就听见她继续自言自语道：
“或者，等木叶下一次遭受袭击的时候——”
关于“晓”的情报在原一脑海中闪现，他收敛了笑意，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诶？”竹奈回过神来，“要问为什么…… ”
“我们并未生于真正的和平，就是这种感觉吧。”她歪着脑袋，不是很确定地说道。
若野原一的表情呆滞了两秒，繁杂的心绪最终化作笑意。
“从前你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看着竹奈，笑出了声，“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啊，奈奈。”
竹奈眨了眨眼睛：“那么，爸爸愿意告诉我了吗？我想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还需要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原一竖起食指，“对于大蛇丸，你打算怎么做？”
竹奈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她看向父亲，却没办法从他平静的表情中得到什么启发。
“爸爸，你是想问……我打算报复他吗？因为他杀了三代目爷爷。”又或者，因为什么她还不知道的原因。
“不要揣测我想听到的答案，你只要把你的想法诚实地告诉我。”
竹奈皱了皱鼻子。
原一以为这会是个让她苦恼很久的问题，没想到只是一会儿，小丫头就放松了肩膀。
“我讨厌那个人，非常非常讨厌。因为他，木叶被毁坏，三代目被杀害，许多人失去了他们的父母、兄弟、爱人、孩子……”
“幸存下来的人们，在白天彼此鼓励，一起重建木叶，然后在夜晚，一个人舔舐伤口。”
“但是没有办法啊，力量是绝对的。”竹奈的嗓音闷在胸腔里，“木叶遭到袭击的那天，不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大蛇丸。他为了治好双手，先我们一步找到了纲手老师，并且在谈判失败后，和自来也大人、纲手老师进行了战斗。不得不承认，就算失去双手，他仍然非常强大。”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不打算做什么，我也做不了什么。”她自嘲道，“现在的我只能寄希望于命运，比如让大蛇丸遇上仇家追杀、失足摔下山崖之类的。”
原一注意到“现在”这个用词，挑了挑眉：“那么，当你拥有与他对抗的实力时呢？”他看着自家女儿，轻描淡写地提出了这样一个假设。
“爸爸你还真敢说，那个人可是三忍之一。”竹奈轻哼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她目视前方，郑重地承诺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但是促使我做到那一步的，绝对不会是打败大蛇丸这种动机。追着那个人，想方设法让他付出代价……那样的生活一点也不吸引人。”
“我想要做的，只是保护我的家人和同伴，我也只会为了这个目的而拼上全力。”她抿起嘴角，无比认真，“等到那个时候，如果碰巧遇到大蛇丸，我会把他打包送回木叶，接受属于他的审判。”
原一笑了笑，以他对这个孩子的了解，她的善良是长着利齿的。
果不其然，竹奈眼中倏地闪过浅浅的光亮。
“但是……如果他试图伤害我所重视的人，那么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不管差距有多大，我会做的只有一件事。”
——把刀尖对准他的心脏。
温温和和的小姑娘在心底这么想着。
……
竹奈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符合父亲的预期，但这个早晨，她终于从他的口中听到了关于过去的故事。
一定很苦涩吧，不然也不会沦为被隐瞒的回忆。
——在此之前，竹奈是这么想的。
但是在父亲简短的叙述中，她却看到一个不善交际的男孩，结交了可以托付后背的友人和老师，最终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精英上忍。
原来爸爸的父母也是忍者。
原来鹿久叔叔也会和爸爸一起逃课、罚站、捉弄忍者学校的同学。
原来指点父亲刀术的那位老师，是木叶白牙，旗木朔茂。
原来爸爸最擅长的是水遁和土遁忍术。
原来爸爸踏上过第三次忍界大战的战场，目睹过四代火影的金色闪光。
原来……是这么珍贵的回忆。
“那为什么从来不提这些事呢？我小时候还以为，爸爸妈妈很反感忍者呢。”竹奈小声念道，语气中藏着微小的不满。
原一夸张地“哇”了一声，半开玩笑地问道：“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意当忍者的吧？”
竹奈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她扭过头，半天才哼了一声：“才不是。”
——不全是。
原一失笑：“嘛，其实说反感也没有错，就像穷人和富人天生不对盘一样。”
竹奈的手指动了动，心底的猜测呼之欲出。
她犹豫地看向父亲，终于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爸爸会离开木叶村？”
凉风拂过，将男人两鬓的发丝吹向耳后。
深蓝色的双眸合起又睁开，缓缓移动，与竹奈的视线相接。
那是比她的眼睛更深邃的眸色，如同鲜有阳光到达、危机四伏的深海。
“因为……我的身体无法再凝练查克拉，理所当然的，也就不能继续做一名忍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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