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听朋友的私人谈话很麻烦，而鹿丸本来是最不可能做这件事的人。
但也许是因为实在放心不下，造成他接连几天都能梦见小时候和某人对话的场景。
相比而言，这种情况似乎更麻烦一点。
于是，他看着在后院锲而不舍挥刀的身影，妥协地叹了口气。
“喂，那天见过火影大人之后，你的行为就变得很奇怪啊。”男孩子赤脚站在走廊上，懒洋洋地把全身重量都交给了一旁的柱子。
明亮的月光下，包裹刀身的透明查克拉嘭地一声炸开，化作水珠滴滴答答地落进草地。
竹奈停下查克拉外放的训练，后知后觉转头看向鹿丸。
那个……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竹奈反应迟钝地思考着，目光忍不住又飘到了银白的刀刃上。
鹿丸无奈扶额，都连续十几天了，这家伙的心思全都放在训练上，根本没办法好好对话。
所以——
“已经十一点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无牙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么晚了？！”竹奈惊恐地喊出声，又立刻克制地捂住嘴。
她一把捡起太刀，慌慌张张地跑向鹿丸，坐在走廊边缘开始脱鞋。
“糟糕了，完全没注意时间……吉乃阿姨他们应该休息了吧。我现在去洗澡的话，会不会吵到他们？”
她苦着一张脸碎碎念，动作迅速地换上室内拖鞋。
果然还是这种冒失的样子更顺眼。鹿丸眼神漂移，然后轻咳一声：“十点。”
“什么？”竹奈拍拍灰尘站了起来，不明所以地问道。
“我说，现在十点。”他保持眺望远方的姿势，心虚地又补充了一句，“还差五分钟。”
夏蝉在夜色的掩盖下嚣张地叫着，丝毫没有噤声的自觉。
“鹿、丸。”
这个名字在被从牙缝里挤出来之前，大概已经被千刀万剐了很多遍。
鹿丸心惊胆战地表示，获得过度集中的注意力也不太美好。
竹奈抿着嘴唇，控诉道：“忍者的世界真是残酷，连鹿丸都变成会欺骗女孩子的大人了。”
男孩脚下一滑。
“不要用这种充满歧义的说法啊！”
“有哪里说错了吗？”她的表情认真到不能再认真，“亏我一直都以为你是最不可能骗我的人。”
“等，等等——”向来笃定的鹿丸也有焦头烂额的一天。
就在这时，鹿久从卧房走出，正巧听见他们对话的尾巴。
事实上，在他开口的前一秒，鹿丸就预感到自家老爸不是来救场的，而是来看热闹的。
“这种行为可是非常过分的，鹿丸。”鹿久面色沉重地教诲道，“是男人就应该敢作敢当，负起自己的责任。”
竹奈深以为然地点头，看向鹿丸：“你看，是这样吧。”
……是这样才有鬼嘞，不要随随便便就把奇怪的大叔拉进自己的阵营啊！
鹿丸头疼地看着她，暗自思考把这姑娘独自放出去一天，能不被人拐卖的几率有多大。
他斜睨了一眼鹿久单手抱着的枕头和毯子，没好气地说道：“先管好你自己的老婆吧，要睡沙发就赶紧去。”
不用怀疑，他的老爸绝对因为某种原因惹怒了老妈，然后□□脆利落地赶出了房间。
“鹿久叔叔又要睡沙发了？”竹奈的注意力被转移，她十分关怀地看着鹿久。
鹿丸隐蔽地笑了一下，他收回刚才的话，老爸真是帮大忙了。
“好好解释一下，奈奈，什么叫‘又’？”鹿久的面部表情显得有些微妙。
“诶，是爸爸告诉我的，鹿久叔叔喝醉酒的时候经常会抱怨，说不管睡多少次也没办法习惯家里的沙发……什么的。”
竹奈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对面的男人隐隐有原地爆炸的倾向。
原一那个混蛋……鹿久在心底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小孩子这个时候应该乖乖睡觉，我也去休息了！”
留下一句晚安，奈良鹿久故作镇静地扭头就走。
目送倒霉老爸离开，鹿丸转而看向竹奈，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所以呢，火影大人那天对你说了什么吗？”
还是第一次追问这种事情。他微微僵直脊背，不确定自己还有再问一遍的耐心和勇气。
竹奈愣了一下，说道：“你好像对这个很关心？可是三代目爷爷又不会吃人。”
“我不觉得谈话内容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你会不会理解错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鹿丸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鉴于你这几天的反常表现。”
竹奈在训练上很勤奋，这点不可否认，但也不会像最近这段时间一样，连晚上都要分秒必争，很少有时间和朋友们交谈。
虽然这种事和他没什么大关系。
“哦，所以鹿丸关心的不是说了什么，而是我？”她恍然大悟。
“……”鹿丸只觉得闷头一棒，最近叹气的频率变得很高啊，“是是。”
本来是无奈的应付，没想到竹奈却因此愿意回答问题。
“其实那天我去见三代爷爷的时候，不止他一个人在，还有小李和凯老师。”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刀柄，“他们是来表达感谢的。”
鹿丸很快想到原因：“预备赛的事？”
她点点头，偏头看向后院中婆娑的树影。
“谢谢。”她的语调听上去有些奇怪，“他们对我说谢谢。小李撑着拐杖，打着石膏和绷带，非常真挚地对我说，谢谢你。”
鹿丸适时保持安静，他知道对方正在努力表达真实的想法。
“明明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她小声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小李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或许不能继续当一名忍者了。”
“小李想要证明，就算不会忍术，光凭体术也能成为优秀的忍者。我觉得他非常了不起，因为我稍微能够体会，这有多么困难。”
竹奈回忆起自己学习医疗忍术的那段日子，沮丧、动摇、自我怀疑，什么负面情绪都可能随时随地冒出来。
想要做到和别人一样的程度，对于天生有所欠缺的人来说，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其实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想要看到他成功。希望有人用事实告诉我，梦想这种东西，是能够实现的。”
“所以当我看着他对我道谢的时候，感觉……”她停顿了一下，“过于残酷了。”
“无论是现实，还是我。”
“那种情景就像是，我寻求安稳地躲在一旁，看他一个人挣扎、煎熬，然后，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首先，那不是你的义务。”鹿丸温和地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
“你不是救世主，帮助他不是你的义务。而且，不管是好是坏，自己的人生没有让别人插手的道理。”
“其次，我真的很怀疑你的脑子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抬手，象征性地戳了戳女孩子的脑门，“再简单的剧情，都可以在这里面上演一出大戏。”
感伤的气泡被无情地戳破了。
竹奈按着额头，略感委屈。
“最后。”鹿丸抱着双臂，做出总结，“别人的感谢，你只要好好收下就可以了。否则才是对不起他们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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