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山就跑了老板，封深也不想的。他小小声给自己辩解，“本来联系好了的，我也不知道老板怎么跑了。”
陈一科听着封深的话，立刻就想起了那是谁。
老街上独一份，那么漂亮的小楼，陈一科怎么会不记得？
陈一科还记得那个老板得有五六十岁了，平日里最爱拄着根拐杖在老街散步，身后不情不愿跟着一只漂亮的白猫。
但是……
陈一科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孩，没好意思告诉他，那小楼就从来没有过生意。
总觉得这个时候说出来，更加伤上加伤了。
在了解到封深目前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后，陈一科单手夹着烟道，“不然就去我那住两天，我还有个空房间。”
陈一科也是自己租房，但是他的次卧一直空着。他想帮封深，一是看着封深顺眼，二来……也是为了封深的可疑之处。
不管他说的这番话陈一科信不信，他都带着几分警惕。
封深看了眼陈一科，说话像朗诵规章制度一样顺溜儿，“拐卖青少年犯法。”
陈一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绷住微笑，“你不算青少年了吧？而且我是人民警察，不会拐卖你的。”
封深笑起来，“我还没满十八呢。”他生日还没到，未成年人妥妥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最后封深还是正式成为陈一科的新室友。
顺带一提，上一个室友已经“卒”于陈一科的洁癖。
陈一科把封深拐带到自己租的房子后，就匆匆赶去警局，留着封深一个人在屋里转悠。
陈一科租的房子格局简单，就是一室两厅，对于一个警察来说，打理得过于干净整洁了，封深把客房转了一遍，才把背包放下。
背包里都是闻仲你一件一件地塞进来，也不知怎么弄的，竟然靠着一个大背包撑下来，的确是奇迹。
……
艳阳高照，柏宁区安居乐小区的某个租屋里，客房床上躺着个瘦削的人影。
阳光一点点爬入卧室，顺着半开的窗帘掉落在床上，让床上人的泪痣泛着红。
封深被日光叫起的时候，陈一科还没回来。
昨天他们交换了手机号码，要联系上也很简单，因此封深在梳洗完后，很乐天揣着手机出门了。
封深对柏宁区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安居乐小区距离昨天的老街也不远，他认着路溜达着回去，饶有兴趣地开始逛街。
整条老街道都透着古朴的韵味，像极了悠悠历史长河的烙印，避开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孤傲地残留着。
来这里居多的是旅客，但是人也算不上多，偶尔有几个叽叽喳喳地逛过去，转眼又恢复了宁静。
街上都是老街坊老邻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牌，几句乡音的话语响起，又是一处特有的天地。
封深经过昨天的小楼，那把钥匙还在他的手上。他准备等逛完回来后，再去看看。
昨晚睡前，封深和家里打了电话，闻仲听完后沉默了。
封深听着儒雅可亲的闻仲难得咬牙切齿的语气，难得有点担心那个还未谋面的小楼主人。
噫，闻仲这个大家长有时候还是挺可怕的。
这条老街不长，走过去也只需要短短十几分钟，封深在路上用零钱买了早餐，在等待的时候，絮絮叨叨的老婆婆给封深科普了二维码。
封深一副乡下包子刚入城的惊讶脸，让守着小摊的老婆婆笑眯了眼，还给他多塞了根油条。
封深就这么咬着油条，小拇指挂着豆浆，把移动支付了解了一遍。
坐在满是热气的小摊里，封深吸着豆浆，艰难地开始了注册的过程，就这APP还是老婆婆给他下好的。
小土包子很感激。
来小摊的客人也不少，像是这条街坊的老熟客了，来的人基本和老婆婆打几声招呼，老婆婆不怎么用他们说话，就知道他们想要点什么。
封深一边看一边吃，注册完后，准备下午去银行存钱。
过了几分钟，封深把垃圾丢到垃圾桶，准备离开的时候，对面那条幽深的小巷子有人低着脑袋出来，一身长风衣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被遮住大半，看不清样子。
风衣男走到小摊前，沙哑着嗓子说道，“两根油条，一杯豆浆。”
老婆婆佝偻着腰，絮絮叨叨地夹东西，“又在家里呆着不出门了，好几天没见到你？”
风衣男咳嗽了两声，只说道，“感冒了。”
在他后面又有两个人从那个巷子里走出来，明显和风衣男是同个地方，但是奇怪的是没有人去靠近他，后来的两人和他站得远了些，就在封深前面。
这个小摊本来就在对面的小巷口，在巷子里摆着几张桌椅，封深被挡着出去的路也不恼，靠着墙壁开始玩手机。
他开始喜欢上这个长方形的小东西了，网瘾少年封深想道。
“哎，你说程喜撑得住吗？”那两个人报完了想要的早点，开始压着嗓子闲聊起来。
封深耳尖，人又站在前面，不想听也听得一清二楚。
“看吧，他定力差，受了提醒还是没控制住，只能怪他自己。”
“啧，这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也怪不得他……谁能想刚好在警局出事，局里没怪他就不错……”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那风衣男猛地抬头，那尖锐的视线让这两人瞬间闭口。
封深正好站在他们身后，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有了怀疑。
这人耳力不错啊。
警局……封深能想起来，就只有陈一科昨天的事。
会那么巧吗？
封深皱眉，丝毫没注意到老婆婆提着油条过来了。
老人把油条递给了前面的两人，弯着腰站在封深面前，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腰，把封深吓了一跳，“后生仔，笑一笑。”
封深下意识露出笑容，乖顺的样子让老婆婆笑不露齿，“笑着喜气些。”
封深跟着老婆婆坐下，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知道她在这附近住了几十年了，儿子在工作忙，她闲不住，休息了几年又出来忙活。
封深听得认真，偶尔还帮着老婆婆收拾。
风衣男走得最快，那两个人一直沉默到风衣男离开后，才松了口气。
其中一人小声吐槽，“每次都板着一张脸，谁欠他千八百万一样。”
“你打得过人吗？打不过就闭嘴。”另一个是个实干派，不跟着吐槽，说了这句后，没憋住三秒又说道，“没想到程喜是第一个，他这控制不住的馋性，也不知是好是坏？”
封深本就有意在听他们的对话，在听到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时，并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能力。
坏事。
晋升失败。
他“听”到了答案。
晋升？谁晋升？程喜？
可是前面的两人说到这里就不说话了。
封深现在非常想要前面这两人再说一个有用的问句，这还不如不知道！
那两个人吃完后，付完钱就离开了，留下封深一人挠心挠肺。
……
清晨的热闹过去，来吃早餐的人越来越少了，封深帮着老婆婆把摊子收好，“您家在哪儿？我帮您送回去。”
他主动握着手推车，想帮着老婆婆把东西都送回家。
老婆婆住在老街的尽头，和儿子同住。不过儿子常年出差，家里只有她一人。
封深送人回到家里后，这时间就到了十点多，他撸了把短短的头毛，准备回去小楼瞅一眼。
封深从老楼房出来，抬手看着热气腾腾的街道，避着日头走在街坊的阴影下，和人擦肩而过。
避让时，他听到小卖铺的电视正开着，漂亮干练的主持人正在重播着早间新闻，那播音腔勾住了封深的注意。
“……据悉，早上市中心出现一起车祸，有目击者称他们在车祸中看到了踏破虚空的仙人，并且录下了视频。根据警方的消息，这是拍摄者把电影的桥段和现场视频剪切在一起。在这里提醒各位观众，切不可因为好奇和好玩进行此类的举动。目前肇事者与传播谣言者都被警方所逮捕，如出现相关情况，还请尽快联系警方……”
小卖铺的老板指点着说道，“肯定是真的，对吧老婆，之前连蓝太阳都出来了……”
老板娘头都不抬地玩消消乐，敷衍地点头，“对对，你偷油的老鼠逮住了吗？还有那些多出来的金币……”
这话老板都没应，封深就下意识心里回答了。
没有。
程喜是鼠妖。
他是一只好鼠妖，每次都留钱了。
封深：……
他先把自己这破能力给骂了一顿，决定回去后就好好磨练，变被动为主动，然后才思考起来。
程喜是鼠妖，如果陈一科所说的小混混和这个程喜真的是同一个人，不，妖，那岂不是刚才那几个人都是妖？
陈一科辖区内混着一窝妖……想起陈一科昨天的变脸，封深握着手机，一时竟不知道这“报警”电话是打，还是不打？
……
小楼一开门就是一幅半透明的屏风。
整幅屏风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摸上去有种冰凉的感觉，偌大的画幅上尽是山河之色，绵延不绝的山脉环绕着水流，端的是大好山河，气势磅礴。
封深眯着眼看了几下，站在刚打开的门口，莫名觉得神清气爽了些。
他决定等回去后再和陈一科联系，给昨天通宵没回来的陈一科一点缓冲的时间。
毕竟那两个人还提起了一个词——“局里。”
按照封深浅薄的社会经验，貌似只有政府机构才能称呼为局，如果这是个神秘机构呢？
封深认真想。
绕过屏风往左走，封深仔细瞅着小厅的摆设，顿时眼睛就笑眯眯。他生来就爱这些古董玩意，看在眼里就喜欢。封深侧身往左走了几步，注意到通过这小段走廊后，屏风后是个半弧形的小厅。
小楼是三层，外表看着小巧，里面却别有洞天，小楼内错列有致的架子隔开了空间感，客房和厨房都被架子给巧妙遮挡起来，小厅内摆着舒适的沙发椅与小圆桌，无论配色和模样都与小厅古意的布局很搭配。
从柜台前的走道，可以直接走到楼梯口，往上就是自住的楼层了。
啪嗒啪嗒……
老街道很快就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晕染开了水渍，积少成多的水滴顺着石板路的纹路蜿蜒流开。
封深打量完一层后，就发现外面下雨了，他看着淡淡的雨雾，心情倒不坏。
“哎呀……”
店门突然被匆匆推开，门口有两个妆容精致的女孩躲进来，打头的女孩染着俏丽的红发，一边拍着肩膀的水珠一边说道，“谁知道这鬼天气怎么回事，早上出门还说没雨呢。”
“难得出来走一趟……”红短发的女孩看起来很活泼，后面跟着的长发女孩比较安静。
“小雅，别说了。”长发女孩轻声说道，然后看着封深，“你是店长？”
短发姑娘回头，被封深吓了一跳，一口气吞在嗓子眼里，黑发女孩推了她一下，她才憋着气说，“我们想点杯喝的。”
进来躲雨，总不好意思什么都不买。
封深连忙摇头，“我算是来应聘的……”这是他昨天在陈一科那里学到的新词，“老板出去了。”
张小雅嘟哝着说，“怎么那么倒霉？”
陈词又拍了她一下，温和地笑道，“给你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出去。”
封深连忙阻止，“外头都下雨了，既然进来了，也不急在一时，等雨停了再出去吧。”
张小雅和陈词面面相觑，最后陈词道，“多谢了。”
封深让她们俩到里面坐下，自己也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他拿着手机琢磨半天，实在搞不懂在哪里下载APP，憋了一儿，才不大好意思地走到女孩那桌去，虚心请教了怎么下载新的APP。
老婆婆教他后，封深折腾这个好久了。
张小雅憋着笑，原本还想调侃两句，顺便抒发一下刚看到封深时的分离感，可惜被陈词看了几眼，讪讪老实了。
年轻人凑在一起，打开话匣子容易得多，封深在张小雅的解释下很快把手机吃透了，顿时就高兴起来，“以后不用每次都要查一下是什么了。”
张小雅大大咧咧，“你是从哪个山头出来的，居然连手机都不会使。”
封深坦然地说，“云镇外的山头。”
张小雅惊讶地看着他，“你还真的是乡巴……”
“小雅。”陈词笑眯眯地看着她，娴静的笑容不知为何让张小雅打了个寒噤，立刻转了话题，“我错了，你不是要找工作吗？不然我给你介绍一个？走个后门呗。”
张小雅冲着封深挤眉弄眼开玩笑，明明是个美人，这动作做出来却显出了几分粗鲁，但也粗鲁得可爱。
封深正想拒绝，就听到张小雅冲着陈词说，“我记得你叔叔那里缺个人……”
封深摇头，“我没有大学文凭，还没有那些什么证书，应该是走不了后门的。”
他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张小雅笑嘻嘻的样子，应该不是坏事。
但是封深不想要，他和她们萍水相逢，受不得这样的大礼。
张小雅哑口无言，还没看到过这么憨直的人，直接把自己的路都给堵死了，原本她只是有些调侃，现在倒是真的想帮忙。
她这么想着，只见封深对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笑得眉眼弯弯，乖巧纯良，“谢谢小雅姐。”
张小雅忍不住别头……笑起来太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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