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君长泽清醒过来时峰上已无外人存在了。
方才是这些人一股脑地涌上峰来,如今又是他们如潮水般猛地退去,整座峰一下子便从刚刚的喧嚣纷杂归为如今的静谧无声,仿佛刚刚的那场战斗不过是场梦境一般。
后颈上的酸涩疼痛仍在不住传来,那人也是个厌恶东方玦干占着地方的,一直都看他不顺眼,对他带回来的孩子也没怎么留手。
君长泽咬牙切齿——他是不是该感谢下这人?若是他直接带了灵力打过来君长泽怕是直接就没命了。
魔君长泽纵横修真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人从背后打后颈,这是何等奇妙的体验。君长泽眯了眯眸,很好,这个仇他记住了。
他心头蒙上的那层不好的预感一直挥之不散,君长泽趔趔趄趄起身下了床,开始寻找起东方玦所在的那间屋子来。
清容峰听起来只是一座峰的名字,实则不然,以清容峰为主,周边邻里大大小小上百座山头都归属于清容峰的管辖范围,主峰只是峰主及受宠弟子才能居住的存在,不然有的峰动辄就千万人哪能装的下来。
面前环境清幽泗泾寥无人烟,君长泽隐隐生出几分担忧,生怕被丢到了什么偏远辅峰上来。不说他能不能成功找到主峰,单说这一座座峰间的遥远距离怕是待他跑断了腿也走不到地方。
好在谷云星还是有些良心的。
君长泽小心泄了几丝灵识探路,最终不住松了一口气。
东方玦仍在这座峰上,君长泽也没有被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还真有些担心温云晖会直接将东方玦给带走。
他顺着灵识指引的方向一路向前,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建筑。
东方玦依然是面无血色苍白虚弱地安静睡在那里,温云晖掐下的昏睡诀效用还未过,如墨长发零乱散在额前枕边,铺散覆盖了大半床铺。
那张唇上亦是不带有一丝血色的。
君长泽心口疯狂跳动的器官终于缓缓平静下来,他随手拉过张小板凳到了东方玦床前,小小的团子屈膝而坐撑着下巴就冲着东方玦发起呆来。
下一刻他便嗅到了空气中早已弥散了大半的血腥味道。
比起人血或是其他什么动物的血液,东方玦的血液味道淡薄的几不可闻,甚至连东方玦的血液颜色都要比普通人类淡上一点,虽然在肉眼下看不出什么差距,不过在阳光特定角度的照射下便显得格外明显。
或许本身便是由灵气凝结出的缘故,哪怕是这是血腥气味也是清清淡淡的,远没有其余血液那般令人作呕。
九渊之下的魔族驻地中有个方圆百尺的血池,里面各种生物的血液交杂融合在一起,腥气扑鼻直直熏出上百里远,君长泽每次到了那地方都忍不住想要绕路。
说起来他还真不像是个魔,魔族之所以被修真界人人喊打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个种族天性就喜血腥好杀戮,一切都以实力为尊,好好说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用拳头打出个上下来。
而君长泽却是有些厌恶鲜血的。
他静默坐了片刻,突然想到东方玦身上那条困扰了他数日的颈带,忍不住便伸手小心揭开他哪怕是在这时仍旧高立的衣领。他拂去几缕落在东方玦身前的长发,露出下面的洁白与金黑来。
这条带子果然不是凡品,纪云然的细碎剑气密集零乱,有一道斜斜划过东方玦的颊侧留下一道深红血痕,脖颈的伤倒是也有几处,偏偏被颈带包裹住的地方却是毫发无损的。
元婴期剑修的剑意都可以防御下来的颈带啊......这可不是什么常见东西。
君长泽盯着那条长带看了一会儿,带上的暗金魔纹似乎是感应到了魔君的存在一闪一闪地发着微弱荧光,君长泽终于做了件他自第一次见到这条带子起就想做的那件事情——他伸出食指,轻轻触上了那条金黑交加的带子。
就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君长泽第一次抚上东方玦的骨鞭时那猛地浮现于他眼前的景象再度出现于脑海中,不过那时君长泽没时间查看内容,现在却空闲的很。
那是一段记忆,他还没重生回来时的这个君越的记忆。
从他出生的那一瞬起,到君长泽的意识融入这具身体与小君越彻底融合为一的那个雪夜止的全部记忆。
他仔仔细细将东方玦出现的部分查看了数遍,最终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他小时候还真是黏人啊,抱着人腿不让人走的事情都做出来过,也不知道那个缺着颗牙趔趔趄趄就往东方玦的方向爬的人是谁。
君长泽自觉自己生性冷淡,从未亲近过什么人,这是生来便有的天性,可在遇到东方玦后他却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了。
指尖隐约传来被什么柔软物体包裹的触感,君长泽抬起头,便见那条东方玦费心尽力试遍无数种方法都无法拿下的玄华云锦带竟不知何时从他的颈上主动剥离了下来。
长带一重一重温柔缠绕上君长泽的指尖,像是什么被搁置了无数年的法器终于寻到了他最忠诚的主人一般小心虔诚。
君长泽微眯了瞬眸,抬手便将那条长带从指尖拆解下来,那带子似乎对他这动作很是不解,于空中绕着他飘了两周后又忍不住往他的身上蹭来。
君长泽伸出一指点在玄华云锦带的银环上,那颈带便委委屈屈飘在空中不动了。
他心底的疑惑便更加深重了几分,君长泽想了想,抬手抓过长带置于手心中一寸一寸细细查看,触及到《中始》之章扉页所绘的暗纹上时长带骤然紧缩了下,继而竟有大量魔气瞬间从暗纹中喷薄而出。
整间屋子霎时被魔气充斥,君长泽万没想到竟会引起这种后果,整个人都被惊了一瞬。那魔气浓郁纯正,比起君长泽前世八重巅峰的《止戈》魔功修炼凝结出的还要凝练上不少。
好在魔气似乎也知道这里不是他们该存在的地方,下一刻便自发收回到玄华云锦带中了。但凡是修真界中每一门派每一座峰都布着隔绝气息的结界,清容峰的位置又比较偏远,这间属于清容峰主的房间中自然也有着重重结界禁制相护,他倒也不担心这一瞬爆发出的魔气会被其余人察觉。
东方玦身上的秘密愈加复杂了,他最初本想着一点一点挖干净东方玦与五方神物间的联系,却没想到竟然越挖越多,一拔□□一串。不过君长泽向来不惧挑战,左右他现在这个年纪也无处可去,留在这里正是最佳的选择。
他心念一动,掌心那条长带便又自行落回到东方玦的颈上严丝合缝地扣好,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玄华云锦带中的魔气实在是太浓郁了,倘若他能全部吸收干净修炼起来必然事半功倍,君长泽不禁开始思量起贴身守着东方玦的可能性。
他这具身子的幼年记忆为什么会被东方玦的兵器与这条颈带激活?
还有这带子究竟是为何受他控制也要查出来,如今他仅知这东西应当出自魔界,搞不好甚至还是某任魔君留下的作品,可他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东方玦的脖颈上,联系到他在魔界中所见到的一切,心中倒是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逐渐清晰。
——或许是某任魔君在修炼《中始》之章时无意发现了关于这五方神物的记载,甚至于他曾得到过这块昭示东方的玉玦。仔细想想,那条黑带的形状不是正好适合佩玉时的要系的长带吗?
君长泽心头莫名有些烦躁不满,仿佛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什么人给触碰般的不爽厌恶,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场都阴鸷了不少,他控制欲本就强的可怕,一想到或许这带子是某任魔君亲手系上的便浑身不舒服起来,恨不得当即将这条长带撕扯成碎片。
连带着他对无辜的东方玦都有些迁怒。
君长泽的大脑如同什么精密仪器般迅速运转起来。
在他出生之前魔君之位空余了近五千年,东方玦化灵至今总共也才三千多年。魔族以武为尊,历任魔君也是如此,他们向来不怎么在意炼器制符这种术术,有过炼器记录的魔君更是少之又少......或许可以从这其中开始排查?
不,也不能单单只看这点,其余魔将也要逐一排查一番,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条玄华云锦带是哪位魔君亲手炼制的。
可他查到了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还能将这条带子重新炼制一番打上属于自己的印记吗?
玄华云锦带似乎是感应到了他周身缭绕的滔天怒意,整条带子都不自觉紧缩了下,东方玦的眉头便不由得也皱了一瞬。
他闷哼了一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君长泽几乎是在霎时便又恢复回了东方玦熟悉的可怜模样,他小心翼翼俯在东方玦的床头。湿润着眸子哑声问道:“您醒了?”
东方玦怔怔盯着他,眼神迷茫许久才渐渐找回了焦距,过了片刻才低低应道:“嗯”。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