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忍不住皱眉,这是在弹筝?
还能弹得再难听些吗?
西屋的宋氏,真不愧是含冰居排名第一的作妖小能手,一早起来就这么有兴致,看来今日也是不得安生的一天呢。
作为已在含冰居当差两年的老人,云栖很清楚,宋氏是会弹筝的,而且还弹得不错。
纤纤十指在琴弦间随意弹拨几下,就是首清灵悦耳的小曲。
明明是会弹筝的人,却硬要乱弹一通,分明是在故意膈应人。
看来,宋氏今日的心情又很不好。
与玉玢一样,宋氏的心情似乎就从来都没好过。
从某方面来讲,宋氏和玉玢还挺像的。
每天除了发脾气,就是正准备发脾气。
可知恼怒暴躁易伤肝,对身体大大的不益。这二位自以为作了别人,还得意洋洋,殊不知也是在作自己。
都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知道惜命呢。
“她今儿起得倒早。”吴才人说,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调笑宋氏,但从吴才人平静无波的脸上,却瞧不出一丝玩味。
嗯,吴才人就是这样,话少,表情也不多。
至少在云栖伺候吴才人的这两年里,就从未见吴才人开怀大笑过。
当然,在这冷冷清清的行宫里,也没什么事值得吴才人打心底里欢畅。
同样的,云栖也从没见吴才人为什么事动怒。
任玉玢如何挑衅,宋氏如何胡闹,吴才人最多只是摇摇头,叹几口气而已。
吴才人就是这样一个清清淡淡的人,无论喜怒还是哀乐,都无法在她身上看到很明显的表达。
“既然她已经起了,你便将这补好的衣裳给她送去。她昨日说的,一早就要。”吴才人把舞衣递过去。
云栖是真佩服吴才人,才人真乃圣人也,还真把与疯子的约定当真。
接过舞衣以后,云栖并没急着去给宋氏送。
她这边还有很要紧的话没跟吴才人说呢。
云栖看着吴才人,张口已经要说了,却又临时咽了回去。
吴才人彻夜未眠,补了整整一宿衣裳,身上必定困乏极了,她赶在这会儿跟吴才人提这种事,不大好吧。
吴才人虽然看起来也有些木讷,却比谁都心细敏感,怎么会察觉不到云栖的异样。
“有话就说,难不成你还怕我?”
这还真不怕,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才人,奴婢有事求您。”
吴才人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云栖来她身边伺候也有两年多了,她喜欢这孩子纯良懂事,平日里便偏疼她几分。
两年多来,云栖从未求过她什么,今日既开口,必定是真遇着难处了。
吴才人拉云栖到近前,一脸关切,“何事,你快说。”
云栖果断将调宜香离开含冰居的想法,跟吴才人说了。
吴才人听后,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还当是什么事……不瞒你说,这事我之前也有想过,之所以没着手安排,就是知道你与宜香要好,不忍心将你俩分开。不过,既然你俩都觉得这样好,那我便尽力试一试。”
听了吴才人的话,云栖简直快哭了。
她一直都知道吴才人待人很好,待她更好。
教她写字、算账,教她刺绣、调妆粉,这都是在为她来日做打算。
而今日,她发现吴才人待她,比她想象中更好更用心。
她是真不知吴才人不声不响,默默为她和宜香考虑了这么多。
大概是她上辈子人品还不错的缘故,这辈子她虽然为奴,却跟了个世上最好的主子。
“奴婢谢才人,也代宜香谢才人。”
“你不必忙着谢我。”吴才人扶了要跪的云栖一把,“我是能跟梁公公说上话,但梁公公那边肯不肯卖我这个面子却不好说。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办成这件事。”
印象中那位梁公公是有些刻薄冷酷,不近人情。
可调动一个小宫女,与梁公公来说就只是一句话的事。
云栖认为,梁公公是个精明人,没理由为一句话的小事,驳吴才人的面子。
这事儿一定能成。
“还有。”吴才人又接着说,“求人这种事也要讲求时机,你知道,眼下行宫里事多事杂,梁公公必定忙得不可开交,咱们不好赶在这个当口上去给人家添麻烦。你叫宜香暂且耐住性子,等过阵子行宫里没这么忙了,我再去与梁公公说。”
云栖赶忙点头,“是,奴婢都听才人的。”
“你放心。”吴才人轻轻捏了捏云栖的手,“在宜香调走以前,我会尽力护着她的。”
云栖觉得单一个“谢”字,已经不足以表达她对吴才人的感激。
“奴婢要如何报答才人?”云栖问,卑微如她,并没有什么大本事,却是真心实意想为吴才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吴才人似乎没想到云栖会有此一问,怔愣了一下,才说:“你只要好好的就好。待来日出宫以后,你也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过日子。”
云栖的心被戳疼了一下。
疼得有些莫名。
然而没等云栖想明白,吴才人便岔开了话题。
“我瞧你额头上的伤,似乎好些了。”
云栖回神,“昨儿奴婢帮宜香上药的时候,宜香也帮奴婢擦了药。”
“有个能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的姐妹真好。”吴才人说,眼中除了羡慕,还夹着丝丝缕缕的痛色。
“呵!”一声鄙夷之意甚浓的嗤笑声从窗外传来。
循声望去,发出这声嗤笑的不是玉玢又是谁。
吴才人吓了一跳,云栖也一样,心道:玉玢这阵子真是越发神出鬼没,邪气的很。
背光的缘故,云栖看不清玉玢此刻的神情,却能感觉到玉玢目光幽幽,恶鬼一样,像是要把谁生吞活剥了似的。
吴才人不言语,只是盯着站在窗外的玉玢。
云栖知道,吴才人还是宫女的时候,曾与玉玢在同个屋里住了好几年。
吴才人与玉玢大概也曾是一对要好的姐妹吧。
现如今,吴才人应该还是把玉玢当姐妹,可玉玢却把吴才人当仇人。
吴才人看着玉玢,目光坦荡,神情自若。
云栖越发相信,无论是对旧主景嫔,还是对旧日的姐妹玉玢,吴才人都是问心无愧的。
原以为吴才人的冷静会激怒玉玢,却不想玉玢竟突然笑了,还笑得异常愉悦。
“你在笑什么?”吴才人问。
“你不知道吗?”玉玢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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