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噩梦
“你先去巡视吧。”
“是，赵统领。”禁军侍卫站在赵恪之面前，应道。
自从施昱施统领被罢职之后，这位赵统领便以雷霆之势接受了禁卫军，他们这些侍卫也都是朝中官员的子弟，早就知道赵氏和皇上一向不合的事情，原都对这位新统领不服气，只是慢慢发现此人也并不像他的伯父那般行事，面上看起来清冷淡漠，实际上则赏罚分明，处事公正，众人找不到他的错处，也就没有人敢闹事。
对方已经退下了，赵恪之转身准备回自己的住所休息，却在路过假山的时候，听见了宫人们的窃窃私语，那声音其实很小，只是他自幼习武，听觉也比常人要敏锐一些。
“哎，你是不知道啊，最近陛下的脾气是越发的古怪了，稍微出一点错都要大发雷霆。前些日子见他待人温和了许多，还以为陛下就这么变了呢，谁知道只是昙花一现的事情，看来以后也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如今的宫人，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竟然在背后议论主子。
那说话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宫女，絮絮叨叨的，还有些聒噪，听着让人心中烦闷。
赵恪之原本打算走过去，却在听见后面这句话的时候，生生收住了脚步。
“我听说，陛下前些日子心情好，是因为得了一位西域来的舞姬，那美人长相姣甜可人，就被陛下安置在自己的寝宫里，那日还是宝珠偷偷瞧见了女人的影子，才说与我们听的。”
“什么西域的美人啊，我怎么听说尼姑庵里的尼姑？”
“你们都错了。”有一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插嘴道，“那美人既不是什么西域来的舞姬，也不是什么尼姑庵的小尼姑，而是狐狸精转世，我听人说，最近有个千年狐狸化作了人形，到处去吸成年男子的精血，以增强自己的功力。”
都是黄花大姑娘，听不得这样的事情。众人纷纷掩住了嘴，只觉得羞赧不已，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呢？”
“这世间阳气最盛的人是谁？当然是当朝天子了，于是那狐妖便悄悄来到了宫中，宿在了陛下的寝殿里，日夜狐媚咱们的皇上，所以那段日子里，咱们陛下才红光满面的，现在狐妖吸了阳气走了，陛下的脾气自然比之前还要大了。”
“原来是这样……”
“佳音姐知道的可真多！”
宫女们正互相吹捧之时，却在看见了一人的身形后，声音戛然而止。
赵恪之背着手走到她们面前，竭力保持平静的语调里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声音。
“在宫中散布如此怪力乱神的谣言，也不知你们有几条命！”
宫女们面色发白，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尤其是刚才说出狐仙一言的佳音，更是吓得抖如筛糠，如丧考妣，寒气从脊椎一直升到头顶。
“赵……赵统领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知道陛下近日脾气不好，更应该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而你们却在背后污蔑君王。”
赵恪之顿了一下，知道自己身为禁军统领，并不应该去管这等事情，只是他方才听了那段话之后，实在是觉得好笑又可气，没忍住便现身了。
“赵统领饶命啊，是奴婢失言，奴婢罪该万死！”
“你都说了自己罪该万死，我又该如何饶你性命？”
似乎死期就在当前，宫女们实在是吓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有几个竟然还嘤嘤哭了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边求饶边啼哭着。
赵恪之原本就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们，见她们就这么吓得哭起来，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个大男人欺负一群女人，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行了，这次暂且放过你们，只是若再让我发现还有第二次，便不会再放过你们了。”
没想到赵统领居然就这么放过了她们，宫女们都是一喜，连忙磕头谢恩，激动不已，并发誓自己再也不敢在背后嚼舌根了。
看着她们眼角还挂着的泪水，赵恪之忽然间想起那日的女子，忍受着连普通男子都难以忍受的接骨之痛，连一句哼声都没出。
一时间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果真有云泥之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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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因为丞相的安排，还是赵恪之自作主张，总之，自从赵恪之上任以来，围绕在太清殿附近的侍卫要比以前多出许多，卧榻之侧，他人鼾睡，这种感觉让谢钧十分不安。
是以一连好几日都没能睡上个好觉。
有时候就算是睡着了，也会做很焦虑的噩梦，恐惧如潮水般袭来，整个人胸闷不已。
有时候梦见自己突然被人下了哑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每日都由别人代替自己说话，完全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有时候梦见赵贯突然带兵闯入自己的宫中，将他大卸八块，然后穿上龙袍，坐在本来是自己坐的龙椅上，张狂地笑着。
也有的时候梦到被野兽追赶、被水淹没，好不容易醒了过来，便又是失眠到天明。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有些痛苦，因此这日入睡之前，谢钧特意让七宝给自己点了南郡最新上贡的安神香，听说这种香能够安抚心灵、去除杂念，能让人平静入睡。
七宝点了香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皇帝一眼，一时间叹了口气，自从乐绫姑娘走了之后，陛下便每日都是这样，只希望这安神香能够起作用，让陛下今日睡个好觉吧。
这日，谢钧果然很快便入睡了，昏昏沉沉之间，倒也做了个梦。
……
田野一望无际，四周都是令人心醉的金黄色，不远处还有庄稼人在收割作物，清风徐徐吹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乐绫就坐在他的身边，捧着脸，歪头看着他。
“多年不见，陛下越发的英明神武了！”
似乎已经听多了这样的称赞，谢钧只是淡淡地看着前方，目光清浅，并没有理会他。
“我近日去县城，听了不少关于陛下的事情呢！听说陛下抄了丞相一家，将赵氏家财全部充公，还用这笔钱兴修水利，造福了一方百姓，大家对陛下都是赞不绝口呢，陛下真是一代明君啊！”
谢钧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是么。”
“嗯嗯嗯！”乐绫迅速点头，眼中崇拜的光都快要溢出来了，“陛下如此文武双全，风华无双，将来一定会成为旷古烁今的英明君主，受尽万人敬仰！”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谢钧的神色忽然变得温柔了起来，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那你喜欢吗？”
乐绫忽然一愣，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半晌，喃喃道：“陛下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谢钧也是有点茫然：“怎么了？”
乐绫叹了一口气。
“娘子——”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唤，两人同时回过头去，却见叶衡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唤道，“该回家吃饭了。”
看见来人，乐绫欢天喜地地站了起来，直接朝他奔了回去，先是弯腰抱了抱那个粉装玉琢的小男孩，然后很自然地站在了叶衡身边，为他整理着衣襟：“你看你，风这么大，还带着孩子乱跑。”
“这不是叫你回家去吃饭吗？”叶衡满脸宠溺地看着她，还低头吻了吻她的脸，“你若是不高兴，下次我给孩子多穿些再出来。”
“你们……你们？！”谢钧有些不可思议的站了起来，目光震惊。
“咦，娘子，你表姐也在啊？”叶衡温和笑道，“表姐也一起去吃吧。”
“……”
谢钧顿时炸了，气血尽数涌到头顶，上前就要去跟叶衡打架。
“你才是表姐，你全家都是表姐！！”
……
谢钧从怒火中醒来的时候，正对上了七宝一脸菜色的表情，然后才发现自己死死抓着七宝的手臂，也不知刚才给了他几个拳头。
谢钧轻咳了一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桌旁。
七宝都快要哭了，他在外面值夜的时候便听见陛下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连忙冲进来，结果刚一凑近自己就被胖揍了一顿，可把他给委屈死了。
“上贡这个安神香的李榆，让他回家种田吧！”
七宝站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然后便看着陛下穿着一身寝衣，开始写起了东西，在纸上也不知列了一群什么人名，七宝叹了一口气，便悄声退了出去。
谢钧现在心中烦闷不已，只想要压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便开始整理各种官员的名单来，先列出了赵贯的直系亲信、门生、姻亲关系，再列出了外戚章氏的派系成员，以及朝中目前保持中立的官员，和部分已经明确表示是自己这边的官员。
除此之外，还有墙头草两边倒的国子监祭酒、工部尚书，和一身正气，从不结党营私的大理寺卿陈绪。
列完之后，发现自己手中的棋虽然不多，却各个都在合适的地方，谢钧松了一口气，开始圈出对方阵营中适合被策反的人选来，这么一弄，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谢钧越写越心烦意乱，索性将笔搁在了一边。
有些累了，真想离开这阴谋诡谲的地狱。
谢钧放下笔后，朝后靠了过去，目光渐渐瞟到了被自己放在书架上的无字书上，脑中浮现出刚才梦里的场景，乐绫现在在做什么，恐怕早已经睡下了吧？
她的腿伤还有没有复发？她是不是已经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是不是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
他想要见她，现在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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