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苟富贵,一起穿!
乐绫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今日这么诡异的事情。
此时此刻,她坐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地板有些凉,却光洁如玉,与她家中的黄泥地面有着天壤之别。天花板上的彩绘也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图案,柱子上那栩栩如生的龙纹,更是见所未见,穷工极态。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梦境中一样,包括眼前的人。
这里是……皇宫吗?他,是皇帝吗?
那人回头着睃着她,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却似乎远到无法触碰。
只有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乐绫才觉得,这个人,自己好像是认识的。
明明上一刻他还刚从自家猪圈里爬出来,吃不上饭,狼狈至极。下一刻,他却忽然带着凌人的气势,被称为陛下。
……
“朕何须你可怜!”
“这位陛下,又来偷猪了?”
“你还以为你真是皇帝啊?”
“我真是啊。”
……
回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对他的态度,乐绫忽然感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且不说这天方夜谭的事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如果他真的是这个国家的天子……那自己的罪孽岂不是诛九族都难以消弭了。
乐绫呆呆望着面前的人,瑟缩在原地,连一句饶命也说不出来。
作为一个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太监,七宝对空气中凭空多了两个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上前迅速和她握了握手:“表姐好,我是七宝。”
便迅速去为谢钧准备常服了,要是让太后和丞相看见皇帝穿成这副样子,恐怕这殿中所有人都要命不久矣了。
七宝向来以做事快著称,他本来就机灵,动作又伶俐,所以从十岁就被选来陪伴小皇帝。这不到片刻的工夫,他便将衣服抱了过来,并且直接套在了谢钧的衣服外面,系好了衣带,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陛下,现在出去迎接太后吗?”七宝问。
谢钧偏头看了看还傻坐在原地的乐绫一眼,想到她现在腿脚不太方便,便径自走了过去,将她打横抱起。
看到此情此景,七宝惊讶地掩住了嘴。
乐绫差点就要惊叫一声,却忍在了喉间。生怕自己要掉下去,双手下意识环在了他的颈后。谢钧一身紫色曳撒,抱着她疾步朝内殿走去,也不看她。
乐绫却呆呆望着他,他的衣服上带着些龙涎香的气息,陌生又疏远。他的身上带着微微的热意,如同深夜里的星火,安抚着她惊慌失措的情绪。
下一刻,乐绫整个人被塞进了床底。
“……”
看不见谢钧的脸,只听得见他渐渐远去的声音,带着些戏谑,似乎还有点得意。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
目睹了整件事情经过的七宝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他在谢钧身边跟了那么多年,可从来没见他们家陛下对哪位妃子这么亲昵过,这位表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陛下是太|祖皇帝的六世孙,这远房表姐应该也是皇族出生吧?可是为什么之前没有听说过呢?但现在明显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七宝急忙迎上去,问道:“现在出去吗,陛下?”
“嗯。”谢钧颔首,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看了一眼身后的火盆,“等一下,这里面烧的是什么?”
七宝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火盆。
没反应过来。
又看了好几眼。
……
想起来……这里面,好像……都是……陛下最珍爱的字画典籍。
陛下若是驾崩了,自己烧了这些东西过去,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陛下没驾崩……
七宝脑子一充血,差点要晕过去。
“赶紧收拾了!”
望着盆中的灰烬,谢钧没多想,睇了他一眼,起身便朝门外走去。
****
乐家村。
屋子里面久久没有传来声响,叶衡在外面不安地走来走去,心下一横,直接推开了门——
里头空无一人。
来回检查了好几遍,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灶房里还烧着柴火,叶衡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只是喊了第三声的时候,里屋里传来秦晚宜略有些憔悴的声音:“是叶家阿衡吗?”
叶衡连忙抬脚走了进去,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
“秦伯母,您可有看见阿绫?”
秦晚宜坐在床上,放下了手中的纸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阿绫不是同你待在一起吗?”
秦晚宜是识文断字之人,平时又喜欢写点戏本,因为腿脚不便的原因,乐绫专门请木匠给母亲做了一个可以在床上使用的小木桌,平时只需要移动一下便能使用了。
“阿绫她……”
叶衡本来想说她似乎和她的表姐凭空消失了,可又怕伯母一把年纪了受不住这个惊吓,思前想后,便道:“阿绫她跟我说,她要去县城一趟,托我这段日子好好照顾伯母。”
秦晚宜一听,有些欣慰:“这孩子,定是又去县城为我寻医了,我这病啊,一病就是这么多年,她不嫌我这个娘拖累她,还处处为我操心……”
叶衡听她这么说,顿时也心疼乐绫。这么多年来,乐绫的苦处他一直看在心里,所以每次都想各种办法帮衬她,可是她似乎每次都不怎么愿意接受,只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对自己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但他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就凭空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去哪里了。
说不定他们家有后门,从后门出去了也有可能。
想了想还有什么线索,叶衡问道:“伯母,不知你们家那位远房表姐是哪里人氏?”
“远房表姐?”秦晚宜疑惑了一下,“我们家,可没有什么亲戚啊。”
听了这话,叶衡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仔细想起来,那所谓的表姐衣着古怪,行为举止更是奇怪,一定是她把乐绫拐走了。
叶衡看了面前的秦伯母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伯母你放心,有我叶衡在一日,绝不会让阿绫受累的。”
我一定将她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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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
谢钧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衣着华贵的太后,恭恭敬敬道。
章太后还未说话,身后丞相赵贯便冷哼了一声,用一种极其不满的语气道:“陛下在太清殿中拖延这许久,可是有什么东西不能让臣和太后见到的?”
谢钧不看他,只是面朝着太后,淡声道:“朕这太清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丞相大人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意有所指。那天丞相派人送来的戏本,都是皇室明令禁止阅读的东西。
赵贯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眉毛便横起来了:“陛下这是怪臣不该管教了?”
谢钧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章太后拦住了。
“皇上,这丞相做什么事,也都是为了您好。你们二人又何必互相过不去呢。”
章太后性格温和怯懦,向来对赵贯言听计从,之前魏涌被处置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那个人性子太过于耿直,她也一直不怎么喜欢,便帮着劝道:“皇上,你也不小啦,这从前的意气,该收起来就收起来些,堂堂一国之君,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置气,成何体统?”
谢钧没回应章太后,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贯。
“儿臣怎敢与丞相置气。”
昔日唯唯诺诺的少年已然长大,面前铁硬的权臣却已垂垂老矣,以往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永无天日,可是再重新见到他的这一刻,谢钧心里却骤然住进了千军万马与无限的勇气。
启唇,淡声。
“他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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